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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玉蝉花绣蓝锦衣都看不上,心烦意乱地翻腾了几下,踢到了一个大红漆木箱子,锁子又大又结实。容越想起,这是迟衡赏给他的东西,也许是眼光有别容越都不太喜欢,遂一股脑儿塞进这箱子里。睹物思人,另是一番心情。金银珠宝自不必多言,不喜欢归不喜欢,贡品总是精心耐看的,容越一一拿出,摆在案子上,独自赏玩,压箱底的是一件灰色衣裳。将衣裳抖开,容越又一阵感怀。送这衣裳时,正是迟衡削弱容越权力之时。容越记得当时极为愤怒,再一看这灰不拉几的衣裳,看都不看直接撇了。现在想一想,太平时期,人人都手握重权,总是祸害,迟衡是皇帝,所作所为亦是形势所至,所以封容越为容州王作为抚慰假如迟衡能回来,就是当一个平常百姓也足矣,容越苦笑,将灰色衣裳穿了起来。裁剪得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衣裳质地柔顺,灰色中闪着淡淡的银,绣着几不可见的千叶石竹。除开它并不显眼的颜色外,这是一件舒适至极的衣裳,当容越策马缓行石城街巷时,邂逅的倾慕目光亦不少于平常。西贝山上,海棠花好,开满一树又一树。赏花的人有许多,当然因为容州王在,都离得不远不近。山也好,水也好,花也好,人也好,就是缺了点什么,心里总不是那么畅快,容越一个人站在海棠花下发愣,想起数年前,自己和兄弟们驰骋元奚的大好江山,什么景没见过。比这漫山海棠花更印象深刻的,是泞州一小城池里,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土墙上都挂满了紫藤花,美不胜收。还有那一树树的紫薇花。迟衡曾说过,紫薇树怕痒,轻轻挠一挠树干就浑身发颤。容越不信,大喇喇地伸手去挠,那树干可就动了。迟衡笑着让他轻轻的挠,用指甲挠。平日里拿刀拿枪的手,哪里轻的起来,容越嘻嘻哈哈地把一路的紫薇树都挠过去。容越越想越烦,抬头,忽见一老头盯着自己看。见容越一拧眉老头慌了,急忙过来谢罪,吭哧吭哧了半天说:“小人见容州王这衣服甚是眼熟,故而多看了几眼。”天底下衣裳都类似,当然眼熟了。老头摇头:“小人是祖传裁缝,手艺不敢妄称,半个容州是没人能比。十几年前,有个长得高大的将军来店,问小人有没有夜里会发光的衣裳。有是有,得采深海里的金丝草为质,价格比珍珠还贵,小人只听祖上说过却从没有制过,而且一件夜光衣制下来也得一两年。”容越有点发懵:“十几年前,记错了吧”“错不了这将军给了一锭黄金当定金。小人也好奇,抱着一试的心情,依了古法,开始制这件衣裳。”老头感慨地说,“想不到比小人想象难多了,那金丝草只在七月里有,一旦错过,得等来年,光把那草集齐就花了两年半。非但如此,那金丝草特别细,要织入绸缎中必须慎之又慎,中间又折损许多。”容越掂了掂衣裳,只觉得柔软至极。老头继续说:“第二年就有个骑马的小兵来取衣裳,小人告诉他实情,给他看了金丝草,他便又给了两锭黄金作为本钱,说是务必制好。如此这般,年年都有不同的小兵来,来来回回过了六年,衣裳制好了六年心血,小人白天黑夜就只做了这一件衣裳,送出去时跟送出自己的孩子一样难受,问那小兵穿的人是谁,小兵不肯说想不到今天,终于又见到了。”说罢,老头颤抖着手,摩挲着那腰带不肯放。容越愣了半晌,喃喃:“你们,都挺有耐性的这衣服会发光”“容州王不曾在夜里穿过吗”夕阳落下天色渐渐黯了,这件灰色的衣裳却泛起越来越明的光亮,星星点点,风一吹,下摆处如扬起了星尘。骏马飞驰而过,曳起如七月七日星河般的璀璨之光。曾经和他遗憾锦衣夜行无人知,而今,了无遗憾了。容越回去,喝了几杯流霞酒,醉的人事不省。都候宁清禀报完最近的事务之后,见容越郁郁寡欢,遂提议:“容州王不如乘着海船到海上游上半日,风光与地上又不同。”乘着一只捕鱼的海船,风帆高悬乘风破浪,自然别是一番波澜壮阔。容越坐在船头,看风浪高高掀起拍打在海船身上,发出巨大的啪啪声和水花四溅的声音,海水时不时地溅在脸上,苦的。容越并不喜欢乘船,有不可控的眩晕感。上次,迟衡兴致勃勃拉着他巡检海船,他叫苦不迭,折腾得不可开交。容越吩咐船靠岸一停,宁清指着海鸥飞处:“那是无心崖,最是险要。”无心崖上,海浪汹涌扑过来。容越独自站着,远望着,往事如海雾一般也迎面扑来,茫茫无际,弹指一挥间,多少往事不经意间消逝了。记忆里,他曾与迟衡就像现在这样,站在一块大大的礁石上,而迟衡说过的话,历历在目,再度复苏。「容越,有没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没。」「有没有一种地老天荒至死不悔的感觉」「没。」「有没有一种,站在这里,深恨旁边是我而不是你命定的那个人的很郁闷的感觉」「」回忆竟然如此清晰,一个字,一个词,连同他当时那戏谑的笑挑起的尾音,都记得清清楚楚。曾有多少次,自己与他站在奔流的山川前,看波澜起伏;又曾有多少次,自己与他站在烽火未熄的城墙上,看尘埃落定;彼时无心,真就无心,韶光流转,均已成灰烬。容越看着汹涌的潮水扑上来,心底无限寂寥。。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不受待见的衣服的分割线这是不太久远前的旧章315回忆一下容越孤身一人。要走更洒脱,不过他一向好招摇,所以吩咐得更加繁琐一些。容德殿里,容越嘟囔说:“破荆有家有室,他回去当然风光,我回去,呃,向谁炫耀啊,紫星台的师兄弟们都被我欺负惨了,没谁欺负过我的啊我这才叫锦衣夜行啊”迟衡笑着递给他一个木盒子:“给你定做的。”容越好奇地打开,却是一件灰色的衣服,大失所望:“这就是你给我的这么普通的衣服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这质地,什么质地啊,滑不够滑,软不够软,款式,也很平常嘛,我不求你给个龙袍,好歹也得是贡品才像话是不。”说罢,兴趣缺缺地把衣服扔一边。迟衡挂不住了:“不喜欢就算了。”坐在床沿上不说话。容越收拾着行李,也不说话,二人就这么静默了许久,容越越收拾越难受,把东西一掷,砰的一声重重坐在床上,面露愤懑之色:“我不是破荆,藏不住,有什么说什么”这是沧海桑田回忆的分割线这是比较久远前的一章286回忆一下,当时准备海战第二天迟衡就见识了海雾茫茫的天气,两丈外看不见人,迟衡和容越站在礁石上,只能听见海浪一浪一浪拍打过来的声音,环顾四周,宛如深处浑沌天地之中,天上地下,唯有二人。迟衡扭头对容越说:“有没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没。”“有没有一种地老天荒至死不悔的感觉”“没。”“有没有一种,站在这里,深恨旁边是我而不是你命定的那个人,的很郁闷的感觉”容越丢过来一白眼:“你想多了”“”容越露出一丝嘲笑和幸灾乐祸:“你是不是现在深恨旁边的是我而不是石韦或者纪副使啊你是不是特希望跟谁地老天荒,结果回头竟然是我啊嘿嘿,你就安安静静闭上眼吧,听听海浪,听听海鸟,万物本来就是须臾一瞬的事,你非要让它至死不变,不是为难老天爷吗”“果然是紫星台混出来的”说罢,迟衡伸展四肢,果真闭眼、抬头、深呼吸,一股雾气袭过来,将他团团围住。虽然是一臂之隔,亦是飘渺不可触。容越笑着,举手,戳了戳他的咯吱窝。迟衡嗤的笑出声,抬腿就踢过来。。第339章 三四二第四百四十二章容越喜欢上了无心崖。喜欢静静地坐在礁石上,看海鸥争逐;也喜欢静静地躺在礁石上,看星辰闪烁。“听听海浪,听听海鸟,万物本来就是须臾一瞬的事,谁与谁,能地老天荒呢”无非日夜,无非星辰。暗夜里,若看见无心崖上有星尘闪烁,就知道容州王在那里。每一天他都呆在那里。属下和子民们献上至美的糕点供他无聊时享用,有人说容州王的性子耐不住冷清,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厌倦这种单调乏味的日子。但潮涨的六月,容州王依旧呆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七月初九,风雨大作,宛如触怒了龙王一样,大海波涛汹涌,海浪被高高翻起重重地落下,瓢泼大雨铺天盖地浇过来。海上翻起了奇妙的黑色,容越站在高高的无心崖上。风雨打湿了全身,湿漉漉的衣裳裹得身姿挺直,潮一点一点涨了上来,像一双手一样推他离开。容越知道很快潮水很快淹没这里,可他不想离开。风雨的袭击令他有一种波澜壮阔的豪迈,像当初号令千军万马一样,快意平生。这种要腾飞的渴望令他心潮澎湃,令他无比眷恋。这是一种归宿,注定要跃入海中搏击风浪一样的归宿,他曾愤怒,曾不甘,曾不解,曾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迟衡怎么就会在杜鹃花中睡去,再不见踪影。而今,他豁然顿悟,就是这样,就是这种与归宿相拥的安然。海水汹涌地蔓延过容越的腿,容越的腰,仿佛听见熟悉的笑,再度如潮:「容越,有没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过眼的世事太多,你说的是哪个沧海、哪块桑田」「有没有一种地老天荒至死不悔的感觉」「悔是什么」「有没有一种,站在这里,深恨旁边是我而不是你命定的那个人的很郁闷的感觉」「我命定的人是谁呢」「谁呢」「哼我仙格主战,七世孤鸾,人世间情爱本就无缘,何必白费心思结识什么命定之人这一世之后,我终于修成新的帝君了反而是你,太过坚执无情,一怒之下屠杀生灵数万,只怕仙格又得重修」容越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声卷起千重浪,合着巨大的浪花声洒落。星尘飘在海中,闪烁点点光芒。波澜掀起,波澜又落,容州王渺然消失于海中之事沸沸扬扬,惹无数慨叹。后来人始终无法相信这个记载,生出许多猜测,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生性率直,终被奸人暗害;一种是新帝上位,容越知道功高盖主,索性飘然隐世。再漫长的历史在史册上无非寥寥几笔而已,但有些传说越久越绮丽。年少成名、战功赫赫、更兼性格恣意洒脱,怎不令人倾慕久而久之,生前无一丝儿女私情的容越,身后反而成了天下闺中女子梦中人,亦是奇事,此是后话,在此不表。相较于容越的英年早逝,纪策年过七十,无疾而终。史册有载:纪策年少运筹帷幄,助乾元帝迟衡建立江山,官封丞相;后一心辅佐章宗帝颜景同,权倾朝野,元奚大盛。后世盛赞不已,称为千载一相。太傅褚嘉,师出纪策,曾著随笔,叙诸臣轶事,其中多有提及纪策:「纪相,名策,智策超群,随颜鸾平夷州征元州,封副使。鸾逝,纪相自立。先帝奔之,纪相识乱世英雄,遂退拥先帝。先帝每倚之,无往不胜。先帝常呼纪相副使,盖不忘旧恩也。」「纪相少时清逸,不耐朝事繁琐,屡有归隐之意。先帝驾崩,纪相骤变,兴利除弊,励精图治,判若两人而风华益显。」「纪相浅饮,每醉石下。偶呼先帝之名,声哀,闻者莫不悲伤。」「纪府疏阔多木,时微雪,端宁侯来,望树而叹:先帝尝言吾如春柳初绿,赞卿如古木覆雪磊落漠漠,彼时,吾以为胜卿也。纪相默然。」「纪相病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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