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一百。”纪策冷静地说。梁千烈霍然起身。眨眼间。铁面无私的鞭子落下来。但不是一百,而是三十。迟衡咬着牙齿一声不吭,他想狠狠地冲着颜鸾说:你为什么不罚一百就算梁千烈求情,你为什么不拒绝你为什么不干脆罚一个杖杀你留着我的命干什么既然你不要它替你卖命,留着干什么可颜鸾已拂袖而去。唯有噼里啪啦的鞭笞声,声声回应着迟衡的心。痛吗痛,很痛但都比不上颜鸾无情地说出“北牧城”那么痛上的痛,不及当时一刀刀割下来。为什么,这么伤心,为什么,还要伤心啊他似乎听见梁千烈的怒骂声,也听见池亦悔焦急的呼唤声,他想,这么死过去,还好一了百了眼前一阵一阵的黑,最后一鞭子落下,迟衡闭上了眼。十月,天寒。在阵阵的疼痛涌上来时,迟衡睁开眼,很凄凉地看到,自己睡在了县丞府的房子里,眼前一盆草药。池亦悔把刀往桌上一拍:“醒了你还真是有胆,不从就不从,私下也能调,非在那关口跟朗将较什么劲这不是找打的嘛”迟衡咬着牙,不说话。池亦悔往凳上一坐,挑着眉:“要不是梁胡子好说歹说,就不是三十,而是一百了还有那行刑的也算长眼,没伤到你的筋骨里去。”郎中给背上上药,惨不忍睹。迟衡心如死灰。“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平常的时候挺灵光的啊,怎么就倔开了,你倒是说句话”醒来就没话,池亦悔都急躁了,生怕把脑子打坏了。迟衡目无表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池亦悔气呼呼地拿起刀:“你以为我愿意呆啊要不是,要不是看你身边没一个人可怜,八抬大轿请大爷我都不来”迟衡心里凉凉的,再没说话。池亦悔说得对,没一个人,没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多个新结识的将领都好奇地来探望,但迟衡冷冷地闭着眼,趴在床上,谢绝一切闲杂人等。第二日,纪策才来,坐一边道:“长记性了吧。”迟衡一言不发。“早点挑明也好,别傻乎乎的非往火坑里跳,这下知道疼了吧”纪策放下一碗疗伤的素汤,皱眉。早就知道是跳火坑,烧死算了。纪策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不打你打谁,当面抗军令,本就是重罪不愿意,可以商量,谁能压着你去你怎么就转不过弯呢,难怪千烈说你这死脑筋,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这两天,尽处理你这破事了到底让人省心不省心,早知道,让颜鸾就别把你招回来,还一点事情没有。”梁千烈是第三天来的。跟串门一样,把一盒膏药往桌上随意一扔:“左昭给的,说特有效,你上次用过。”可不是,被打过不止一次了。看着梁千烈的一把胡子,迟衡的鼻子酸酸的。“没啥,打着打着就皮实了,老子我当年不知被罚过多少,哈,现在皮糙肉厚,要什么紧”梁千烈往床上一坐,“告诉你一个大好消息:岑破荆把垒州最后一个城池拿下了,不日就回。可惜没捉住骆无愚,据说逃向曙州还是玢州了。”真是,好消息。可惜自己是不能和他并肩作战了,梁千烈摸着胡子说:“别是打傻了吧好赖说句话你真是,好起来什么都好,气能活活把人气死老子不叨叨了,你不去矽州不去北牧,自然得有人去叫老子怎么说呢。也好,让颜鸾这小子明白,含含糊糊,吊着吊着吊不住了,摔下来是什么样子。”正文 第131章 一三一第一百三十一章虽然梁千烈说话没好气,十句里有八句是骂人的。但谁对自己好,迟衡心里明明白白。他现在真不想听到颜鸾的名字都过了三天,他还没有来看自己,连叫人捎句话都没有,是当自己已经死了吗或许是压根儿不在乎无论哪一种,心都跟刀绞一样。按理说,他应该很痛,实际上确实很痛,但又不痛,因为心更痛,抽着痛。床是软的,被子是软的。心是酸酸的。梁千烈离开后,迟衡的疼痛变得钝钝的。迟衡想:要么是自己皮糙了,要么是行刑人手软了,好像没有第一次被打那么疼了。看来多打几次,这以后恐怕都不上药都能活蹦乱跳了。将头埋在枕巾里,难受到窒息。郎中临傍晚过来查看了一下伤势,讶然:这是见鬼了怎么的,昨天还严重到几乎溃烂,今天竟然结痂了,你是抹了太上老君炼的灵丹妙药吧起来走走,快在郎中的催促之下,迟衡不情不愿起来扶床走了两步。郎中抚掌,大为惊叹:副都统真是天赋异禀,鞭成这样都能好得如此的快,实在让老夫叹为观止。迟衡想,一辈子不好,也不在乎。浑浑噩噩又到了晚上。同伴们像走马灯似的来过了好几个,脑海里纷纷乱乱,好容易都走了。四下静寂,他趴在床上,却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这么晚了有谁来呢来人推门进来,手提着一盏青丝灯笼,一灯之下,姿容美好神情自若。正是骆惊寒。听说被打板子了面色不错啊,哪里像被重打过的。灯下都能看出迟衡拍了拍床沿,有气无力:我起不来了,端宁侯随便坐。都说了叫我惊寒就好。骆惊寒笑得雅致,听说是你当面顶撞朗将的他真狠心我要去炻州,不行的话你跟我去,怎么样守得一方安宁也是功勋卓著,比你在朗将旁边忽忽悠悠的好。迟衡苦涩一笑:打我因为我犯了军纪,他是为了我好。真死心眼,你看上朗将什么了迟衡闭嘴不说。算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得别人。我以为你是怨气冲天,想不到哈,想不到你竟甘之如饴,这样忠诚的将领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骆惊寒笑着,叹了一口气。叹得迟衡心里悠悠的:你别总叹气。习惯了。迟衡想起梁千烈的话,愧疚道:岑破荆胜了,但没捉到骆无愚,恐怕你的心愿要往后延一延了。但是无妨,你去炻州,任的肯定是要务,有人护卫的。炻州又太平,你无需担心。骆惊寒寥落一笑,眼睛垂下:我都知道了。你被罚的那天,我就与朗将说,期望能派你一同去炻州,却被拒了。唉,我还是想的太轻易了。等天下归一就好了。骆惊寒笑:等到我满头白发吗若以当今颜王军的攻势,是指日可待。但颜鸾受制于元奚王朝,他可以不攻,但只要想攻,都必须得王朝同意才行。如今佞臣郑奕挟天子以令诸侯,王朝被郑奕掌控,颜鸾寸步难行。迟衡沉默。骆惊寒侃侃而谈:你知道为什么颜王军不再进攻泞州以北吗因为太师郑奕的势力掌控了京城及周边数个州郡,再攻下去,就威胁到他了。你以为颜王军会攻西南王吗不,只有,让颜王军和西南王僵持,都不动,他才可趁机鲸吞京城以北以东的州郡势力郑奕何尝不畏惧颜王军的迅猛之势。郑奕是当朝太师,两年前猛然兴起的,正在势上。骆惊寒叹气:数年前每个州郡都是松散的,各自为政。这两年一个吃一个,该是到了分久必合的时候。没有哪里能太平,炻州初定,我会尽力而为,至于天下归一,还是听天由命吧。你又叹气了。二人聊了几句。入夜了到处黑漆漆的,想来他也不是一人来的。迟衡知他心思谨慎心有畏惧,便说:惊寒,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早些回去吧,我的伤不要紧,很快就好了。骆惊寒一愣,眼神别开,缓缓起身。提起床边的灯,幽幽地说:都下逐客令了,我就告辞吧。什么跟什么呀,迟衡苦笑:是担心你走夜路不安宁。怕黑你就不知将我留下啊迟衡神情一僵:那怎么行,我这一屋子的药味呛人,实在是不能等我好了,上你那里道谢。元州有许多好玩的去处好,记着你的话骆惊寒转身离去。斯人离去,留下淡淡的风。夜渐深,迟衡手抠着席子无聊地拨弄着席草,郁闷地想着元奚的大片疆土,风云变幻间,换了主人,何其的快。就像颜王军一样,曾经只在边关,如今蓦然席卷元奚。一阵风吹过,门口的银铃响了。伴随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人推门进来了。心骤然一停,迟衡抓着枕巾的手也不动了,眼睛立刻闭上,假装睡熟了一样。那人停在床前,动也没动。迟衡觉得他的手应该抚上了自己炸起的短发,可是有没有,也许只是心底渴望的幻觉而已。迟衡眼睛一酸。睁开眼,眼睛模糊,是一片熟悉的红色。颜鸾开口了:非倔到让我抽一顿才甘心吗如果不是梁千烈拼命拦着驳他的情面,我是绝对不会舍下那七十鞭的迟衡鼻子一酸。颜鸾抿嘴不再说话,唇是柔软的,但唇线抿得很硬朗,像狠狠克制一样,冷冷地说:迟衡,以前,我只当你小,犯个错没什么大不了。想不到,你肆意妄为一点长进都没有。颜王军是军伍,我不可能一直纵容你。你若不愿听从派遣,谁都不能勉强,也会不会勉强,好自为之说罢,转身离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十月的夜晚带着铺天盖地的寒气了,迟衡浑身寒意席卷,望着倏然关上的门,仿佛那红影从未曾进来过。又过了三天,岑破荆回来了县丞符立刻就像烧开了的水一样闹腾开来,原在夷州时的属下、攻打炻州时结识的将领们一起都涌过来,热闹更不必言说。一被热闹渲染。迟衡心里的难受劲却郁结得更深了。他的伤,倒没心没肺好得很快,不要说走动,就是跑都没问题了,就是懒懒的不想动,每天索性趴在床上发呆人聚人散,特别快。热闹过后人倏然各归各位,院子很快冷清了,岑破荆松懈下来,忽然对着迟衡笑了:迟衡,你又被朗将打板子了这不是挺活蹦乱跳的嘛迟衡脸上挂不住:你又怎么知道的别管怎么知道的,你是风云人物,有个风吹草动谁能不知道岑破荆诡谲一笑,而后迅速正色,不过,你怎么还这么冲动,但当众顶撞抗命是大忌,何况因为这种小事。朗将再偏袒你,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可能含糊抹过去的,不然以后都有样学样,谁能管得住迟衡沉默了。方才我去拜见朗将时,他说,原本你我一个要封昭武将军、一个封定远将军。你这一折腾又掉下去了,我废了半天口舌,顶多只能封中侯我就直说,虽然有功,你怕是别指望将军的位置了。本来,要封将军吗迟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反反复复的折腾,眼看着眼看着要跨过去了,又莫名地被挡了回来:而且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那里总有一个槛,他怎么都跨不过去一样。虽然懊恼,可迟衡不后悔自己的坚持。确实是很自私,可不得不自私。自己可以去开疆、去拓土、去出生入死,但无法忍受这种不明不白就被打发了。迟衡望着窗外,秋深,秋也斑驳,落了一地。岑破荆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傻了迟衡苦笑:中侯也好。岑破荆恨铁不成钢:你真傻了要不是上次一架,咱们就是中侯了;现在好不容易打下了垒州,可以一跃成为将军你还觉得好。你看池亦悔,他无非就跟着段敌打打城池,都要升为定远将军就是补你那个位你可能还不知道,定远将军是跟在朗将身边的。迟衡再度一愣。难道说朗将其实想留自己在身边,如今,又拱手让给他人了吗岑破荆又说:池亦悔那小子有两把刷子,打战很机灵,他要坐那个位置比别人都合适。如今军职一调上去,成为贴身将领更要嚣张了。而且,我还听人说,池亦悔虽然嚣张,但动真格的时候从来没怂,对朗将也忠诚。说起来,池亦悔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