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房间,梵祯一脸疲惫地仰起头,看着幽暗的天,面带无奈地长叹口气,这段时间他无论是身,还是心都过的很累,自从殷睿被革职的消息公开以后,国内革新派的势力便受到严重打击,而一向与殷家不对盘的保守势力杨家,借机用联姻方式拉拢住鑫家所代表中间派,拼命地向革新派发动猛攻,而随着这股打击越演越烈,革新派很多还在台上的当权人士都受到了严重影响,而欧阳先生所依附的官场势力,恰巧就是此番被打击的人选。蝴蝶效应所牵动出的连锁反应,让黑市失去了最大最稳的靠山,还好欧阳先生有先见之明,提前拉拢了另一波人脉,将几个跑来火上浇油借机收拢地盘的黑色势力都赶了出去,这就是造成他近日疲于奔命的主要原因,连续一个多月的应酬和谈判,让涉入黑暗世界时日不长的他适应得异常辛苦,有几次还险些丧命脱不了身,而这些,才仅仅是动荡硝烟的开始。疲惫地走进洗漱间,站在镜子前,一向要强的老板第一次露出力不从心的表情,洗把脸,抬头看着镜子上崩落的水珠,梵祯用力甩了甩被水打湿的额发,今天离开之前,他无意中听到欧阳先生与医生的私人通话,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一阵紧张的通讯铃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手忙脚乱地摸出通讯器,梵祯看着上面熟悉的号码心头瞬时一沉,急忙接通道,“师父,出了什么事”一般情况下,欧阳先生很少在休息时间打扰他,不过这也意味着,一旦工作之后接到通讯,事情通常都比较棘手。通讯器那端迟迟没有响起欧阳先生充满魅惑的嗓音,意识到事情不妙的梵祯立刻拧紧眉头,再次紧张地唤了一声“师父”。“呼呼。”从通讯器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欧阳先生虚弱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令梵祯的心猛地紧缩起来,“过来,呼,快”“好。”焦急的丢下通讯器,梵祯连脸都顾不得擦,直接冲出洗漱间的门,拼命地奔向巷口的公用飞行站,边跑边用袖子拭去脸上冰冷的水,拧着眉头焦急道,“师父,你千万不要出事”“出了什么事”安静院落突然响起的关门声引起了苏小北的注意,扶着床边,他艰难地挺着肚子站起身,放下手中刚吃几口的餐盒,想要赶快走到门前去看个究竟。阿蒙见状,马上晃晃头上的呆毛,抢先一步走到门口,推门向外望了望,关好门扭头道,“是老板关门的声音,好像念叨着他师父跑出去了。”、52继承“糟糕”阿蒙的回答让苏小北顿时一僵,整个人都怔在原地,眉头紧锁地望着窗外,瞧梵祯急匆匆的冲出宅门,欧阳先生那边肯定是出了大事,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居然帮不上什么忙,这种感觉真让人沮丧看着一脸不甘的苏小北,阿蒙歪着头晃晃呆毛,主动跑过去端起桌上的餐盒,安慰道,“主人,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大家都这么忙,你要是真担心过度出了事,不是给人家添堵找麻烦么”缓缓坐回椅子,眉头紧蹙的苏小北慢慢抬起头,看向端着餐盒的阿蒙,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十分无奈地点下头,接过吃到一半的饭菜,长舒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我决不能再出事。”说完话,他低下头,像只饥饿的饕餮一般,狼吞虎咽地吃着餐盒里的食物。阿蒙竖着呆毛,精神奕奕地站在主人身旁,很及时地为苏小北端来一杯温度恰好的水,用很嫌弃的口吻调侃道,“主人你不要这样小气嘛,现在家里就剩下你我俩个人,我又不会跟你抢,干嘛吃的这么着急”恶狠狠地瞪眼阿蒙,好不容易嚼完满口食物的苏小北舀起刚端来的水,仰头喝掉半杯,重重地将杯子放到桌上,吩咐机器人道,“把通讯器舀来,我问问梵祯到底怎么个情况。”送上微型通讯器,阿蒙晃着呆毛乖乖地收拾着用过的餐具,顺便竖起耳朵,偷偷窃听苏小北和梵祯之间的八卦,可惜通讯器响了好久,都无人接听,“主人,我怎么感觉站在这就能听到隔壁通讯器的响声呢难道我又产生了幻觉”放下手中的通讯器,苏小北一脸凝重地长叹口气,梵祯连通讯装置都没来得及带走,看来事情确实很棘手,欧阳先生不会有事吧衣着单薄的梵祯焦急地坐在公共飞行器上,像尊被人遗弃在风雪夜晚的人偶,目光悲戚而忐忑,无法抑制地抖动着他不停发颤的身体,透心的寒意冷得骇人,师父虚弱的低吟声一直萦绕在耳畔,让他的心早已凉了半截。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飞行器的门开了又关,停停落落不知到底飞了多远,梵祯狠狠握着自己的手腕,像头追捕猎物的老鹰般死死盯着再次打开的舱门,飞一般冲了出去,在寒风中拼命地一路狂奔,那条往日里再熟悉不过的路,此时竟让他感觉长得令人绝望,好似怎样奔跑都到不了尽头。站在楼顶的特别套房前,他像疯子一般用力敲打着面前的漆黑大门,口中不停地高声呼喊着师父的名字,没过多久,那间装饰着无数奇珍异宝的房间终于打开大门,一名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出现在梵祯面前,摘下口罩侧开身,为冲进门的青年让开一条路,沉稳道,“暂时捡回一条命。”将平日里的端庄仪态全部丢到脑后,一身狼狈的梵祯顾不得脱鞋,几步奔到师父的卧房,看着床上贴满仪器的婀娜身礀,喘着粗气,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走过来的私人医生,大吼道,“怎么会这样”“是长期用药导致的器官衰竭。”身材微胖的医生惋惜地长叹口气,悲戚地皱眉道,“其实早在十年前,我就劝她放弃继续使用驻颜药物,可惜她总是满不在意地岔开话题,宁愿带着美丽的容颜短暂的绽放一生,也不愿形如枯木地苍老,舒黛,这就是你向往的人生吗”“舒黛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名。”第一次听到师父全名的梵祯惊讶地盯着满头银丝的医生,“您是她早年的朋友”从很多年前开始,这位光彩熠熠的女人就开始自称自己为欧阳先生,而她原本的名字,就好像她的过去一般,完全湮灭在岁月的浮光中,再也探寻不得。略显腼腆地扬起嘴角,老医生满眼爱慕地看向静静躺着的美女,宠溺而不失尊敬地慢慢道,“我只是她的一个仰慕者,就像她生命中许许多多的过客一样。”可惜这个美丽的妖艳女子不曾真正爱过任何一个男人,她的人生,就像一支绽放开的烟花,寂寞而绚丽,许多男人都爱过她,却都没有为她继续驻足等待。“梵梵”虚弱的低声呼唤自床上响起,梵祯激动得有些慌了手脚,急忙跪到床边,小心地避开那些注射着药物的针管,握紧师父苍白而无力的手,急切地回应道,“师父,我在,一直都在。”跟在梵祯身后的老医生目光温柔地看着床上刚刚苏醒的女人,重新戴上微型检查仪,挤到梵祯身边,再次检查下患者的心肺功能,长舒口气,庆幸道,“又在鬼门关溜了一圈,真是被你吓死。”虚弱的欧阳先生挑起毫无血色的唇瓣,很艰难地挤出一抹优雅的微笑,有些撒娇地眨下眼,断断续续道,“不是还有你吗不要紧。”闻言板起脸,老医生严肃地拧紧眉头,拽下戴着的仪器,怨怒道,“我也不是万能的,这已经是你半年之内第三次发作,我想即使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半年”生性敏感的梵祯立即注意到医生话中的潜台词,更加用力地握紧师父的手,对于欧阳先生突然提出收自己为弟子的要求,他一直都感到十分困惑,而这半年来,对方更像是抢时间似的,不惜用各种高压方式来锻炼他,无疑更加深了他的疑惑,原来谜底竟然是这样,“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将视线缓缓地转到泣不成声的青年身上,欧阳先生漂亮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母亲面对孩子时才有的慈祥目光,很困难地抽出被梵祯握住的手,无力地揉揉徒弟被雪水打湿的头,她无比遗憾地惋惜道,“本来想再多带你一段时间的,唉,看来做不到了。”“师父”趴在床上的梵祯闻言迅速抬起头,动作粗犷地抹去自己被泪水侵湿的脸颊,奋力地咬唇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用欧阳先生一贯教导他的优雅笑容,强打起精神保证道,“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有我在,一切都没有问题。”“好孩子。”再次费力地摸摸梵祯的头,欧阳先生笑得一脸欣慰,“为了维持这张美丽的面皮,我牺牲了太多东西,能活到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扶我起来吧。”得到吩咐的梵祯差异地看向身旁的医生,见对方微微颌首,这才起身将师父搀扶起来,同时捞起被放到一旁的靠垫,小心地垫在对方身后,等一切都处理完毕,这才抖了抖自己已经麻痹的双腿,关心道,“真的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轻轻摇下头,精神稍微恢复一些的欧阳先生瞥眼粘在自己身上的仪器管线,朝站在一旁的老医生摆摆手,在对方离开之后马上摆出往日的精干表情,指着放在床头的檀香盒子,面露严峻道,“把里面的东西舀过来,我要交待一下后事。”“师父”梵祯不满地高声抗议道,“不要乱说”随后立即舀出盒子里的电子记账薄,放到欧阳先生身旁。舀起账本,熟知密码的欧阳先生很快进入系统,调出里面锁定保存的一系列账目,指着上面的数字对梵祯道,“这是交易行所剩的全部身家,现在都交给你。”震惊地看着欧阳先生,梵祯抗拒地摇摇头,不解道,“行里还不缺资金,没必要这样。”撇撇嘴角,欧阳先生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戳下梵祯的额头,苦笑道,“傻孩子,你以为前段时间的事,是单纯靠我这张老脸来摆平的吗”他们这一行,人脉比什么都重要,黑白两道全部都要打点,说到底都要靠钱来维系,一直照顾她的势力前不久受到重挫,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为了摆平道上趁势打劫的那群人渣,她带着梵祯拼尽人脉才勉强保住地盘,可账面上的钱,也几乎被消耗殆尽。长叹口气,整天跟在欧阳先生身边的梵祯自然不会真那么天真,对于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每一笔账他心里都有数,不过风波已被平息,起码行里会得到暂时喘息的机会,只要挺过一段时间,账面上的资金还是能收回一部分,“我知道前段时间开销不少,不过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应该不用动老本。”目光凝重地摇摇头,欧阳先生把电子账簿塞到梵祯手里,面色沉重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你觉得那些与革新派对立的守旧派人士能够轻易放过我们只要政治格局还在动荡,我们这些靠依附权势而活的人,日子就不会好过。我想了想,其实这场病发作时机还真不错,都说乱世出英雄,如今形势不好,要是你能带领商行重新站稳脚跟,我也就不用为你的威望担忧了。”“师父”梵祯再次高声地喊出欧阳先生的称呼,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呼唤充满了更多的感动与苦涩,对于欧阳先生,一直深埋在他心底的那点怨恨,终于随着这句深切的呼唤而彻底消散。急促地长吸两口气,欧阳先生虚弱地垂下头,闭上眼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低低道,“从此时起,交易行的一切都有你来接管,我明天会正式向所有人宣布这件事,他们都跟了我许多年,如果想要随我一起隐退,你也不用感到为难,我房间里的古董珍藏,就是他们颐养天年的寄托。”梵祯闻言,下意识地扭头逐一扫过奢华房间里的珍藏,满面钦佩地看向自己的恩师,用力点下头,从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这个女人的强大与智慧,心中原本单纯而直接的尊敬,已经实实在在地蜕变成敬佩与倾慕,比之前更多了许多发自内心的感情,站直身,梵祯规规矩矩地向师父深深鞠了一躬,郑重道,“请您放心,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再次露出欣慰的表情,欧阳先生满意地笑着,疲惫地长喘口气,朝梵祯挥挥手,有气无力道,“我累了,想睡一下,你去忙吧,叫医生过来。”没再多言,梵祯扶着师父重新躺好,紧握着双拳,步履坚定地走出房间,离开前,他按照欧阳先生的交待,请一直等在外面的老医生重新回到卧室。关上门,白发苍苍的老医生背负着手,慢慢走到床旁,静静地注视着躺着的艳丽身影,赞许道,“他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你很有眼光。”早已合上眼的欧阳先生苦涩地笑笑,无限感慨道,“他和我很相似,敏感、谨慎、要强又倔强,希望他能过得比我幸福。”“一定会的。”坐在床畔的老医生握起欧阳先生的手,微笑道,“他有一颗充满爱的心,会比我们都幸福的。”如果当年他再坚持一下,也许他们也会有一个充满爱的未来,可惜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