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大概是去准备下午要拍的戏。见到孟烟池呆呆地站在当场,冯夜枢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吓傻了”孟烟池这才注意到冯夜枢身上穿的竟然是他平时休息的一套装束,脑袋上的头发也有些杂乱不整,就算刚才突然的动作,似乎也不至于乱到这个地步不知是不是因为孟烟池的头发特别柔顺浓密,冯夜枢竟然还摸出了几分享受的感觉,微微眯起眼睛让发丝从手指尖穿过,好像在抚摸着小动物细软的皮毛,“烟池,你摸起来,和你的兔子还蛮像的。”原本还挺享受的孟烟池听到这句话当即愣住了:好摸兔子见到孟烟池瞪着一双眼睛巴眨的模样,冯夜枢心里更觉有趣,又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一见他那双迷迷瞪瞪的眼睛就和犯傻的小怀纯一个样,冯夜枢顿时明白了龙衍为何对那只小麒麟不惜舍命回护。麒麟是天下人的麒麟,而怀纯,只是龙衍一个人的怀纯。除了对龙衍,那只幼小的仁兽再也不会对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就像当时冯夜枢心里忽然巨颤,他用了不知多少不眠不休的夜晚才勉强压在心底的记忆忽然从意识的泥土中翻动出来,裸地呈现在他面前。程叙。他曾经的助理。那个温和微笑而带点腼腆的男人,虽然早就结婚,可是看上去好像比他还小几岁。总是微微低着头,存在感低得像个影子。可是这个人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他还记得有一次完不成课程的任务,教师十分严苛,一定要他重复到满意为止。于是他只能一次一次对着镜子重来,对方终于满意点头可以结束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他拖着几乎要迈不动的步子走出训练室,看到的竟然是程叙坐在椅子上不知抱着什么,已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也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程叙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跳了起来,一双眼睛却还没完全睁开,迷迷蒙蒙地看着冯夜枢,对他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完成了”“嗯。”“吃夜宵吧,我炖了汤。”“嗯”“今天特别晚呢,老师很严格要不明天的课程和老师请个假”“不用。”“这轮课程上完,你也差不多该毕业了。那时候安陵先生应该会给你指派一名专业的经纪人,我么”“程叙。”“嗯”“演戏吧,你是个好演员。”冯夜枢记得程叙当时的那个微笑,那张平凡的脸因了这个笑容,在昏暗的廊灯之下显得熠熠生光。手里的汤已经渐渐凉了下去,但冯夜枢却觉得深秋的夜里竟然燥热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害怕程叙听见自己的心跳如同雷鸣。二人坐在一张长椅上相对沉默,好像在听夜风和月亮的对话。就在冯夜枢终于忍不住想要张口的时候,程叙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抱歉地对冯夜枢笑了笑,冯夜枢看到手机屏幕上亮起的名字是:老婆。程叙接起了电话走到门外小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真切,但冯夜枢的耳力一向过人,也能大概听得出他在竭力解释自己今天的晚归。冯夜枢机械地舀起一勺汤放进口中,却皱起了眉头。这汤什么时候已经凉透了原本香浓的汤水,凉了之后竟然什么味道都喝不出来,只有丝丝酸涩在口中化开。冯夜枢麻木地一口口咽下食物,直到把汤底都吃得干干净净。虽然吃不出味道,但他知道程叙为了炖这罐汤花了多少时间。程叙第一次给自己带吃的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程叙十个手指头上都绷着创口贴。那时候他突然想亲过程叙的每根手指,他做的菜再好吃,也比不过他本身的味道让人着迷。程叙程叙。冯夜枢闭上眼睛,让思绪中有关程叙的一切包围在自己身周,他的笑容,他做的宵夜,他的格子棉布衬衣,他穿旧了的牛仔裤,他一个人的时候会轻轻哼唱的歌在如流水的时光中,冯夜枢一度觉得自己就如千疮百孔的卵石,时间从灵魂的空洞中呼啸而过。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这个人已经填满了他的时光和灵魂的罅隙,让他在时间的浩瀚洪流中渐渐沉到最底,每个气泡都发出一个音节,组合起来是他的名字:程叙。“夜枢,对不起,我送你回去吧”程叙歉意地对他笑着,手机已经放进了口袋里,但他的手仍旧紧紧握着手机,想来刚才的争论一定没有这么容易结束。“不用,我还想再复习一下之前的内容。”冯夜枢将空了的汤罐塞给程叙,将他抛在身后,关上了教室的门。他听到程叙的脚步声在门外踟蹰,停顿稍许之后,终于渐行渐远。“夜枢这只兔子怎么回事”季东来一声大喝,冯夜枢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揉着孟烟池的脑袋,早就被他揉得像一团乱草。冯夜枢连忙收回手,竟然完全没有防备地就走神了,是因为中午没有睡够吗季东来怒气冲冲地提着那只肥圆的兔子,那家伙扭动着浑圆肥胖的身躯,四条短腿一蹬一蹬的拼命挣扎,奈何总也挣不脱季东来的手掌心。“这是烟池的兔子。”冯夜枢很淡定地看了一眼,打量了一下它肥圆的身躯,顿时觉得和孟烟池的脑袋相比,它的手感差多了。“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在我的衣服上拉屎”季东来平时斯文有条理的性格丝毫无存,一张脸涨得通红。其实季东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洁癖,这兔子要不是出现在冯夜枢专用的车上,现在恐怕已经在烤架上翻滚了。冯夜枢从他手里接过兔子,往孟烟池怀里一塞,“我睡午觉的时候它突然跳到我身上,大概是饿了吧。不过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它吃的,就想来找你,然后就”然后就顺便救了某个差点被撞飞的愣头青。那只兔子在孟烟池怀里打了个滚,孟烟池发誓自己看到了它色迷心窍的表情。就在孟烟池咬牙切齿地想着今晚是把它清蒸了还是红烧,从不远处传来了召集的声音下午的戏马上就要开始了。30最新更新冯夜枢看着剧务组一干人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到的那匹烈马,把剧务组的一群人都折腾到狼狈不堪。这马是当地特产的一种品种,并不是非常高大,但四蹄粗壮有力,长长的鬃毛和马尾在风中飘动的时候,别有一种草原的野性。这种马很大程度上保留了生物的本能,对气味特别敏感。这些来自遥远的地方的人身上带着和草原不同的气息,让它格外焦躁不安。虽然装上了鞍辔,但它的力气之大足够摆脱两三个成年人的束缚。从身量来看其实它还未完全成年,但已经把这一群大男人都折腾得够呛。岳导演心有戚戚焉,看了看那匹梗着脖子不停刨土的烈马,忍不住回头戳了戳安陵墨,“小墨,我记得你学过骑术的,要不”安陵墨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着岳导演不放,“岚儿以前我在安陵家的马场骑的都是又可爱又听话像岚儿一样乖巧的小马驹,这种野蛮的类型岚儿你想要谋杀亲夫吗”安陵墨一拿出这副没形没状的样子来,岳观岚就没了辙。想了片刻,只好对剧务组的众人说:“我没想到是这个情况。麻烦几位在当地请一名有经验的牧民来,不然我们这儿没人能对付得了这匹马。拍摄的话,就等到明天再”“岳导演。”已经上好装的冯夜枢突然插话。今天他的装束倒不是金戈铁甲,而是在束口短打之外罩了一件宽大的白袍。按照剧情的设定,怀纯和龙衍走到一个名为“索丽塔西亚”的国家,翻译成中原话就是“女神的羊群”。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并非国王,而是能够感应女神旨意的祭祀。平时由国王治理朝政,颁布律法,征收税赋等等一系列日常所需。祭祀一整年甚至数年都不会说一句话,但祭祀一旦开口,说出来的就是女神的旨意,就算国王也只能跪拜聆听。在孟烟池看来,这种国家简直就和伊斯兰政教合一的国家没什么两样。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能想通把一本经书奉若圭臬的人生是什么样子,但一转念间,把那本经书替换成冯夜枢的样子,孟烟池突然觉得这种人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我每日向你祈祷,每日看着你就在近前却遥不可及的容颜,我将心底最深的话说给你听,你依然对我微笑。我无须对任何人隐藏我对你的爱,我绕着圣湖一步一拜,旁人会赞我虔诚,说我愚痴,却无人拦阻。因为我对你的爱,与你无关。孟烟池此时竟然有点羡慕起龙骑卫里这个杜撰出来的国家的人民。爱如信仰,皆不能言语;心中的神祇,他人亦无法触碰。冯夜枢裹着宽松的白袍,草原上的夕阳就如巨大的火球慢慢往天际下沉,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在广袤无边的平原上,时间和空间的联结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身影不知要走向何处的未来,下一步也许就会消失在如燃烧般的暮光之中。那是冯夜枢那是龙衍,阿衍哥哥。就算仁兽麒麟也无法留住的人。“能让我试试吗”冯夜枢指了指剧务手中的缰绳,看着岳导演关切的眼神,露出一个故作无辜的笑容。“夜枢,你的手还没完全好,不要硬来。”岳导演见他已经从对方手中接过缰绳,那匹马猛地一挣,也许是牵到了伤处,冯夜枢的眉头跳了一下,岳观岚的心也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谁不知道冯夜枢是姬氏那位大人的掌上明珠,要是损坏了一星半点,那位大人动起怒来,就算十个岳导演都顶不住。岳导演回头征询墨少的意见,对方却笑眯眯地咬了咬他的耳朵,“没事儿,让他去。出了事大不了赖在小烟池身上。”岳导演一听他这流氓腔调刚要发作,那边冯夜枢却已经利索地翻身跃马,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用力拉紧缰绳。那匹马立身长嘶,乱踢乱掀,没想到背上的人不但没有被摔下来,反而狠狠地夹住它的肚子,配合嚼头紧勒,让它几乎喘不过气来,自然也就再没有逞凶的力气。众人见这匹烈马竟然暂时被制服了,都觉得惊奇。没想到这时候冯夜枢做了一件更令他们费解的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汗巾,蒙住了马儿的眼睛。说来也奇怪,原本乱蹦乱跳的烈马,眼睛一旦被蒙住,反而安静得像个孩子。冯夜枢轻轻地抚摸它的鬃毛,拍拍它的额头,在它的脖子上挠痒痒,这马居然舒服地打了个响鼻,还发出撒娇一般的哼哼声。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在众目睽睽之下,冯夜枢竟然捏着那马儿不时拍动的耳朵,凑近了不知低声说些什么。那匹畜生竟然真像听得懂似的竖起了耳朵,围观的众人也恨不得将耳朵伸长了去听他到底能和马做何种交流。“喂,小烟池。”清和捅了捅边上的孟烟池,“冯夜枢会马语啊”“我怎么知道”孟烟池随口应了一声,但看在清和眼里,那神情却多少有几分哀怨。冯夜枢明明对一匹马都能温柔细语,又拍又摸,对人却冷冷清清,能不说话则不说话。不知多少人费尽心机想要他温柔以待,皆不能成,偏偏一匹马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怎能不让人咬牙切齿。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重生到那匹马身上呢“烟池,过来。”冯夜枢的声音就像穿过云层的阳光一样点亮了孟烟池的眼神,他走过去,见到冯夜枢坐在马背上,向他伸出手。“怀纯,过来。”驯服的隼马乖乖收着双翅静立不动,完美矫健的身躯没有一丝杂色,琉璃珠一般的眼睛里已经不见了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温柔欲滴的眼神。抬着怀纯的龙八立刻上前,将怀纯递给龙衍。怀纯伸长了胳膊将阿衍哥哥的脖子抱住,对方轻轻一提,就将他稳稳放在自己身前。“阿衍哥哥,它好漂亮。”隼马的皮毛在阳光下泛出点点金色,就像质地上好的雪花石中夹杂着金砂。听到怀纯的赞美,像是羞涩般低了低头。见到原本桀骜不驯的隼马如此驯顺,怀纯忍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阿衍哥哥,你是怎么驯服它的它在我面前都不肯低头呢”龙衍轻轻一抖缰绳,隼马就扬起四蹄小跑起来。从耳边拂过的风可以感觉到它的迅捷,怀纯却一点儿颠簸的感觉都没有,好像在云端漂浮。“隼马原本生活在云山之上,从来没闻过凡尘的气味。”龙衍一手操控缰绳,一手护着怀纯以免他太过兴奋掉下去,“你带着一身凡尘烟火气靠近它,如它这般有灵性的生物,当然会警觉,就算是麒麟亲临,也要反抗的。”听到龙衍这么说,怀纯不满地哼哼了两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