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性子,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些许躁意和郁气来。但见齐靖安的脸上既有忧虑又有遗憾,却也透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倦意,夏侯宣便强行压下了纷纷扰扰的心绪,放软了语气安抚道:“好了靖安,我们也别想太多了,现在连四弟的死因都还不知道呢,能分析出个什么来一切都等见了父皇再说吧,到时候再随机应变,总之四弟绝不是我们害的,谁也休想攀扯我们。”齐靖安无奈地吁出一口气,苦笑道:“四弟亡于你的归宁之日,而且还是在同我宴饮之后出的事,我们想要撇清关系谈何容易少说都要沾上个婚事不吉的评价了。”四皇子死得如此之“巧”,当真是巧合的概率该有多低只要存在着幕后黑手,那么单看他选定的这个动手的日子,显然就是想要攀扯新婚的公主和驸马:齐靖安即将就任宁京监政使,而夏侯宣已经是手执半枚虎符的兵马副帅了,两人俱都手握实权,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更不知有多少人想在他们身上玩几招一箭双雕“哼,我们的婚事吉利得很”夏侯宣眸光一厉,“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我们的好日子里整了这么一出,看我不弄死他”皇宫里,这时的气氛已是凝重非凡。皇帝高坐在御座上,皱着眉头扫视着下方的众人妃嫔们都到齐了,纷纷捏着手绢低泣着;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昨夜都住在宫里,现下正排排站着抹泪他们每个人都表现得很悲痛却也很坦荡,只有遗憾伤感而不显半分心虚,但皇帝也明白,久居后宫的人,谁没有几分演技呢皇帝沉思着,一言不发。原本按照常理来说,皇帝不说话,大家都得屏住呼吸静默着。可偏偏这时有个例外:“我的儿我的心肝宝贝究竟是谁害死了你,母妃一定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皇帝思考了多久,徐贵妃就嚎哭了多久,她瘫坐在地,又是伤痛欲绝,又是骂骂咧咧,仿佛完全豁出去了,什么礼仪和规矩都不顾了。然而皇帝却也不喝止徐贵妃,就任由她这么哭闹,或许是想趁机看看众人的反应又或许他就是想看徐贵妃撒泼出丑“长公主到齐驸马到”便在此时,内侍尖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乍然便令众人心神一震。在王总管的引领下,夏侯宣和齐靖安并肩入殿,朝皇帝行礼,两人的表情都是四分震惊加六分悲痛,标准得很,也很有“夫妻相”。皇帝终于开了口,道了一声“免礼平身”,以手势示意公主驸马去与皇子们站在一处,然后他就又不说话了。任谁都看得出,皇帝是想等人都到齐了以后再开始说些什么,可太子殿下却迟迟不至。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就连徐贵妃都哭累了、嚎叫声越来越小,场中的气氛也越来越凝滞“王伴伴,你去太子府上看看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张伴伴没把朕的口谕传到,还是太子他因为某些原因竟敢拒不进宫”继续等了约莫两刻钟,皇帝再也忍不了了,他脸黑黑地把才带着公主驸马回来复命的王总管又给派了出去,然后就猛一拂袖、把手边的茶杯扫到了地上,发出“砰啷”一声脆响。“先前太医告诉朕,老四是被毒死的”王总管小跑出殿以后,皇帝一张口就吐出了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殿内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而徐贵妃则是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嚎得比之前更大声了。“昨天夜里,老四由南苑回返寝宫之后,先喝了一碗醒酒汤才蒙头入睡,可今早他却连身子都凉了毒就光明正大地下在了醒酒汤里,一验便知,而且下毒的就是他的贴身内侍,人证物证俱在,一应痕迹完全没有被抹去丝毫”说到这里,皇帝气得又摔了一个茶杯“贼子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下子大家都明白了,皇帝其实并不很为儿子的死感到悲痛,而是更在意幕后指使者的张狂如此堂而皇之地下毒,把皇帝置于何处事实上,说得残酷些,皇帝对徐丞相的忌惮越发深重,他对四皇子也早已“恨屋及乌”了,根本不剩下多少父爱如果四皇子的暴毙是个精心布置的阴谋,也许查来查去查到最后还真有可能会不了了之可偏偏四皇子的死连谋杀都几乎算不上,因为根本没什么“谋”,就是直来直去的买通内侍、下毒杀人只有这么两个步骤简直就是直截了当得令人发指“而且那个下毒的内侍已经招供了”皇帝神情莫测地扫视了一圈,“他说,是瑞妃指使他这么干的”“啊”“天哪”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和徐贵妃的一声尖叫,瑞妃“噗通”一声重重跪下,涕泪在一瞬间流了满脸“冤枉臣妾万万没有那样的胆子,更敢指天发誓绝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求陛下明鉴”“哼,朕当然不会那般轻信”皇帝冷笑了一声,当下最有嫌疑的人显然是太子,就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然而便在此时,一个中年太监却是踉踉跄跄地冲进了殿内“陛、陛下”“张伴伴”皇帝霍地站起身来,正要把心头的疑问和愤怒一起倾泻而出,可那姓张的太监却是抢先说道:“不好了陛下,太子殿下他也、也暴毙了”殿中众人一齐色变,皇帝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连声音都骇得变了调,高喊道:“来人禁卫军给朕拿下瑞妃老三和公主驸马快”、第六十一章 困局大事不妙看看皇帝那又惊又疑、或恨或怕的神情,再看看闻声而入、披甲执枪的禁卫军们,夏侯宣心头一片冰凉:皇帝这是把他们这一系的人都当成叛贼来看了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夏侯宣恨不能敲开皇帝的脑瓜子来倒一点儿智商进去:如果他们夫夫俩以及瑞妃和三皇子当真猖狂如斯,敢于光明正大地弄死两个皇子,哪里还会两手空空地站在这儿等着禁卫军来抓要么就是直接带兵逼宫,要么就让皇帝也来一个暴毙,那才是夺位的正确“姿势”啊瞧瞧惊呆了的瑞妃和傻愣愣的三皇子,“姿势”明显不对然而这却也不是一个笑话,当四皇子和太子接连暴毙,他们这一群人就真的是太“显眼”了有皇子、有宠妃,有身为将帅的公主、还有能做贤臣的驸马,而且皇子是丞相的准孙女婿,宠妃的母家势力不小,公主在朝野间颇有威望、更与镇北侯府往来密切,驸马本身能力不俗、还有土豪亲戚可以支持钱粮天哪,这样一想,即使他们都是无辜的,也足以令皇帝生出满心的忌惮了,更何况他们本就最有嫌疑“快来人、快,给朕把他们拿下”伴随着皇帝惊恐交织的喝令声,禁卫军们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以反折双手的方式擒住了夏侯卓和齐靖安,而对“身为女子”的瑞妃和夏侯宣则是稍稍客气了几分,只是横枪相拦,尽量不触碰他们。“陛下”瑞妃看着横在眼前的刀尖,心乱如麻,哭喊道:“我们真是冤啊幕后黑手这是想要一箭三雕啊”“住口”此时此刻,皇帝的心比瑞妃还要乱上好几倍,耳边更是嗡嗡作响、太阳穴也一突一突地疼着,令他狂躁不安用力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皇帝目露凶光、语气阴沉道:“朕自会下令彻查整件事,在真相明朗之前,朕不想再看见你们,更不想再听见半句花言巧语”说到这里,皇帝环视了一圈,在几十道或震惊或呆滞或怪异的目光中,既决绝又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下令道:“禁卫军,把瑞妃、三皇子、长公主和驸马都押到内廷西阁去,着一百人队严密看守,阻隔一切消息往来,待朕后裁”瑞妃微微张了张嘴,似是还想再说几句,可夏侯宣却是在被禁卫军押着转身的刹那间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瑞妃立时会意,闭口把所有的喊冤话语全给倒咽了下去。夏侯宣的动作做得隐蔽,别说皇帝没看见,就连挨他们很近的禁卫军也没几人瞧见,可偏偏却是让正巧抬头的二皇子夏侯垣看在眼里,他的目光顿了顿,而夏侯宣也正好看向他,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擦肩而过内廷西阁是一座被空置了多年的院落,院里荒草凄凄,殿中阴暗破败。一路被森严的禁卫军队伍押送至此,瑞妃一方面觉得她的心掉进了深渊里,另一方面则感觉到颜面尽失入宫伴君近廿载,她聪明谨慎,总是赢多输少,可今天却被可怕的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落到这样一个糟糕的困局里,真教她惊骇交织。“究竟是谁居然玩出了这么大的手笔”当禁卫军们堪堪退出西阁正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四人,瑞妃便咬牙切齿地开了口,话里虽是带着疑问的味道,但更多的还是痛恨、惊惧和茫然失措。相比之下,夏侯宣就镇定得多了,此时他正为齐靖安揉捏着胳膊、活血舒筋呢方才那些粗暴的禁卫军们并不懂得“怜惜”他可怜的驸马,险些没把齐靖安的手臂给掰折了,令夏侯宣很是不爽与心痛,所以他栓上殿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怀他的驸马,至于他那同样需要关怀的母妃和哥哥嘛排队等着呗。然而,夏侯宣尚未开口回应瑞妃,夏侯卓倒是先来反问了自家母妃一句:“太子大哥和四弟出事,当真与你们没有半分关系吗”“当然没有”瑞妃顿觉一股闷气堵在了胃里,另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阿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怀疑你的亲娘和胞妹造反叛乱么”夏侯卓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复又挺直了腰板,忿忿道:“既然你们没做过,那我多问两句又怎么了我只是不想糊糊涂涂地背个天大的黑锅,有什么错”说着说着,他越发激动了起来,低吼道:“母妃这些年来,你瞒过我多少事以前我从来不问,那是怕你敷衍我、平白伤了母子感情,可这一回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我还不应该问个清楚吗”瑞妃瞪大了双眼,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继被自己的皇帝丈夫打成叛贼之后,素来闷闷挫挫的大儿子也来气她,她这是犯了太岁吧见瑞妃无话可说,夏侯卓反而越说越起劲了,还摆出了一张嘲讽脸冷笑道:“先前母妃你一声声喊冤,可有想过我的心里憋了多少冤屈在父皇和其他人的眼里,你、我、妹妹和妹夫都是所谓的三皇子一系,要抓就一起抓了可在我们中间,我这个三皇子算个屁”“好了哥哥,”眼看着瑞妃给他的大儿子气得脸都充血了,夏侯宣终于开了口,淡淡道:“事已至此,我们除了和舟共济还能怎样要不然你就出去对那些禁卫军们说请他们把你这个三皇子殿下当个屁给放了然后再去找父皇,请他老人家也把你当个屁给放了,如何”夏侯卓一下子就噎住了,用一种好似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的妹妹刚刚他是在心情激荡之下才脱口说了个“屁”字,自觉已经很粗豪了,可他貌美如仙的妹妹呢如此平静、如此淡定地说着不雅的话而且驸马就在旁边啊在丈夫面前表现得如此粗豪真的可以吗这样一想,夏侯卓思维发散,忽然觉得表哥幸而没娶他这彪悍的妹妹啊咳,总而言之,夏侯卓满心满脑都是无语,再也吐不出半句怨言了,难得酝酿出来的强硬气势也已完完全全地泄掉了。随着夏侯卓的偃旗息鼓,西阁的正殿内恢复了安静。直到这时,他们四个人才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破败腐朽的、令人生厌的气息环绕在周围,深刻地提醒着他们当下不妙的处境。半刻后,瑞妃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在这破败的殿内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全不顾那上面厚厚的灰尘。坐定以后,瑞妃也再不想去理会她那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还会给她添堵的大儿子了,只看着夏侯宣,目光灼灼,语气肯定,道:“你已经想到法子来破开这个困局了,对不对别卖关子了,直说罢。”夏侯宣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背着手转过身去,看着紧闭的殿门,又透过殿门上的破洞看向守在殿外院子里的禁卫军们,“母妃真是高看我了,当前情况不明,我能有什么破局的办法且看看吧,应该很快就会有变故当变故出现的时候,机会也就来了。”瑞妃蹙眉,“还会有变故今天的变故已经够多的了”说着她霍然抬首,“究竟是谁在幕后搞鬼”夏侯宣不答,又飞起一脚把皮球踢了回去,“母妃以为呢”瑞妃半眯着眼,看了看夏侯宣那透出几分高深莫测的背影,再看看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