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到营地的中心地带来,夏侯宣由此估计敌方人数并不多,应该是想仗着偷袭毁掉粮草,对他们的性命造不成太大威胁。既如此,夏侯宣当机立断,先安排陈淑瑶领着娘子军留在营地中部保护若妍和军医等后勤人员,然后将六百禁卫军分成四队,分别由他、齐靖安、纪彦平和许胜各领一队,朝着四个方向赶赴营地外围支援。话说,敌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个问题不止是夏侯宣在思考,他们这方的所有人应该都在疑惑:难道是西蛮人绕过了驻扎着数万兵马的兴庆大营、跑来劫粮道那怎么可能呢如果他们这是从兴庆大营出发、运粮去往前线送补给的,那么半途遇上西蛮人的埋伏倒是不足为奇,毕竟劫粮道本就是极为常见的战争计策之一;可他们却是从大后方运粮而来的,一直身处于大魏境内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会被夜袭,岂不是说明敌人已经越过了边境线真是怪事了,郭令珣以及那几万士卒又不是瞎子和傻子,没道理会放任一支敌军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穿过边境、来劫烧朝廷拨给他们的粮草啊总而言之,这真是一场诡异莫名的夜袭。但当务之急是杀退敌人、保住粮草,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等以后再想罢。“杀”距离号角声响起尚且不到一刻钟时间,夏侯宣已然带着一百五十余禁卫军赶到了营地外围的东面、加入了战局,与敌人开始了正面交锋:来袭者是一群穿着紧身黑衣、腰挂手弩、手执斩马弯刀的家伙,他们没有骑马、在漆黑的天幕下伏草潜行而来,分别从四个方向偷袭营地,每一处也就只有区区百余人。然而,别看那些黑衣人数量少、装扮也不像是正规军队,他们的个体实力却是极为不俗夏侯宣带来的禁卫军加上守夜士卒的数量将近两百、几乎有着成倍的人数优势,还是骑兵对步兵,按理说应该轻松得胜才对孰料双方接战以后,夏侯宣这边竟然感到颇为吃力只见那些黑衣人用“砍马脚、补一刀”的招数,仅在半刻之间就把策马冲过去的第一排兵士们杀了个七七八八;而且黑衣人们身手灵活,让骑在马上的兵士们很难用长枪戳中他们,反而很容易成为手弩的靶子“下马结阵”夏侯宣大喝了一声,指挥禁卫军们下马结成排枪圆阵对敌,使得场中形势终于稍稍偏向了他们这边。但敌人的战斗力仍然很强,还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所以双方打得非常激烈。“将军小心”秦连横扑过来砍飞一支黑衣人射向夏侯宣的小弩箭,提醒道:“这些家伙像刺客多于军士,偷袭非常拿手”夏侯宣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将他的心神全部放在战场之上,并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这些黑衣人确实不是普通军士,但也不是刺客,应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特种兵”:特种兵从古至今都不罕见、也并不籍籍无名,史书记载的陷阵营、死士营、先登营都曾是威名赫赫的特种兵部队,有着特殊的战略作用,甚至能够扭转一场大战的胜负。本来吧,直属于大魏皇帝总领的禁卫军也算是一个特种兵部队。但近几十年来,连续几任的大魏皇帝都没有专门挑选良将来统领和训练禁卫军,反而让一些庸碌之辈尸位素餐,以致禁卫军的战力逐年降低而至如今,夏侯宣的亲兵们跟这些黑不溜秋的“真正特种兵”一比,还真是高低立显、令人唏嘘啊。麾下士兵的战斗力与敌人有着明显差距,饶是夏侯宣再怎么有能耐,也很难讨到太多的好处,只能利用人数的优势和指挥的艺术来与敌方周旋。好在夏侯宣这边没打多久、禁卫军也没损失太多,陈长清便收拢了他剩余的亲兵赶了过来虽然他的亲兵大多分散在营地的四个方向担负守夜之职,但他还是聚集了三四百人前来支援,这是绝对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就算那些黑衣人“砍马脚”的实力再高几分,也照样要被马蹄踩死所以陈长清一来,夏侯宣就全无压力了。“陈将军,剩下敌人就交给你了,尽量留几个活口拷问一番”夏侯宣指挥禁卫军们快速脱离战场、重新上马,把位置让给了陈长清等人。“哼,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右将军还是快去支援你的从属官吧,尤其是那个姓纪的”陈长清瞥了夏侯宣一眼,策马向前,扬鞭高声道:“儿郎们,把杂碎们围起来,一个也不教走脱”“杀”“禁卫军听令,火速赶往南面支援;连横,你领着他们。”南面正是纪彦平所在,夏侯宣下了这个命令之后,自己却是调转马头往北面赶去:北面的领队是齐靖安。“哎”秦连横略略一怔,赶忙伸出手指圈出了十几个禁卫军,说:“你们跟上去保护将军,其他人跟我走”他一夹马腹,领队往南面急赶而去,片刻也不曾拖延,但他嘴里却忍不住咕哝道:“谁更得将军的心,真是太明显了,亏得那姓纪的还跟我吹嘘什么表哥表妹青梅竹马,扯淡”事实确如秦连横所想,表哥怎么能跟“贤内助准驸马”相比夏侯宣当然是更挂念齐靖安的。可明知道纪彦平领队的那边战况最悬,夏侯宣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以他的性子,绝不至于会因为情感的偏向而失去理智,所以他就把人马都派过去帮表哥了。至于齐靖安,夏侯宣相信他的本事,即使完全没有支援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夏侯宣也必须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靖安”孰料情况却有些不大对劲,夏侯宣才往北面跑了一段,就发现这个方向的火势比东边猛烈很多,滚滚上冲的浓烟都快把他的视线给挡完了。心猛地往下一沉,他策马向前,闯进浓烟的范围内努力寻人。“殿下”齐靖安很快就闻声而来了,只见他脸上蒙着一块浸湿的布,以致说话的声音有点儿瓮瓮的,但他的状态却比直面烟熏的夏侯宣要好,“这边烟雾太浓,我们到那边去”两人骑着马离开浓烟笼罩的范围,夏侯宣轻咳了几声,感觉气息颇为不顺,皱眉问道:“怎么搞的,这边火势这么大我还以为你被烧没了呢”齐靖安取下脸上的湿布,见夏侯宣被烟熏得脸灰灰的、连眼眶都有些泛红,心里很是感动,低声道:“媗妹你待我真好。”夏侯宣咳得更厉害了,表情非常不爽。见此情形,齐靖安赶忙转移话题,解释道:“这边火烧得旺,是因为我让禁卫军们推着着了火的粮车去围堵敌人,并向对方投掷火把那些人是为烧粮草而来,身上肯定带着不少硫磺干草,很适宜用火攻对付他们最后的效果也确实不错,那些黑衣人基本死光了,禁卫军没少几个。”“干得好”夏侯宣勉强平复了气息,赞了一声,复又摇头轻叹道:“火攻的法子我是真没想到,所以我既费了心神指挥结阵,又来白白担心你一场咳,结果你还故意气我,真不厚道。”齐靖安暗暗纳闷:我怎么不厚道了,最多就是不庄重况且我也不是故意调戏,真是有感而发,媗妹即使性子开朗不会害羞,也不该生气吧这种反应还真是有点怪怪的。不过齐靖安虽然纳闷,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认了个错,女孩子嘛,就是要哄的认错以后,他再一次转移了话题,“别处或许需要支援,我们带人去看看”谈到正事,夏侯宣立时抛开了称呼问题的小小纠结,“不必了,连横带人去了彦平那边,陈将军会去支援许胜,我们带人开始救火吧,然后清点一下粮草损失”这一场夜袭算是到此为止了,但遗留下来的疑点却是不小: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陈长清终于还是没能留下一个活口他们是真正的死士,要么战死、要么自尽,总之没有被俘的。对此,陈长清很郁闷,尤其令他郁闷的是粮草损失了一半还多一点:没办法,虽然他们的反应还算及时,但粮草本就容易着火,再加上当前还是秋高气爽的气候、风力也不小,所以着实损失不少。而且陈长清的亲兵也死了差不多一半,人数从八百降到了四百;相比之下,夏侯宣的禁卫军也还剩下四百多人,若是再加上娘子军,可就反超陈长清了。当然夏侯宣并不在意什么反超不反超的,他此时的心态是满满的警惕,因为他知道,倘若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特种兵是很难训练出来的即使不去分析那些黑衣人的行事风格,单看他们的样子就不像是西蛮人,那么究竟是谁在搞鬼最终,他们一行人带着剩下的粮草和几具有待进一步研究的黑衣人尸体,加速赶到了兴庆大营。终于到了。可迎接他们的却是脸比陈长清更黑的郭令珣大将军“左右将军,粮草少了一半有余,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你们二位都有失职之过,必须按军法处置”、第二十九章 反常粮草被烧的事,是陈长清主动坦白的。不等郭令珣吩咐军需官去清点粮草,他就把前夜里受袭以致粮草折损的种种情况做了个非常详细的交代:事情已经发生了,晚交代不如早交代,反正都是不可能瞒下的,早点坦白还能显得更诚恳些。对于陈长清的这种做法,夏侯宣也是赞成的,正所谓“坦白从宽”嘛,虽然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大合适,但含义还是贴切的。至于坦白之后会怎样陈长清依照旧时的经验来看,他的这位郭叔叔应该会怒拍桌子、霍然起身,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在京城里享福享多了、整个人都锈住了,连劫粮道的小把戏都会中招”这位郭叔叔啊,陈长清实在是太熟悉了。因此,他觉得自己非但能把对方将要说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都预判个八九不离十,就连对方生气的时候胡子会往上翘个几毫厘,他都能精准地想象出来,决计不会有多少偏差。孰料,听闻粮草折损以后,郭令珣确实是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但接下来的走向就完全偏离了陈长清的猜测那一瞬间,郭令珣的表情陡然变得非常复杂,他焦躁地走来走去,在主将营帐里转了几圈,嘴里不住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在搞鬼”低语时,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以想象,如果劫烧粮草的幕后主使者就在当场,郭令珣绝对会扑上去一口一口地咬死对方见此一幕,陈长清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粮草出了状况,郭令珣生气是应该的;可这副森森然的模样未免太过反常,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脾气硬臭、直来直去的郭叔叔吗转了几圈之后,郭令珣停下了步子,脸色阴沉,语气也阴沉沉地说他说了什么陈长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郭令珣竟说要按军法来处置他们不要以为军法处置是什么很平常的事,因为军法的最大特点就是“重”:奖则重赏,惩则重罚那些处罚的条款,动辄就是“犯者斩之”“致损军需、贻误军机”是什么罪妥妥的死罪即使罪降数等从轻处罚,少说也要挨个几十上百军棍所以陈长清真没想到郭令珣会这么说,这是要把他们打得屁股开花不至于吧,何必如此战争形势瞬息万变,战场上的失误总是很难避免的,就连史书上记载的名将也曾有过被劫粮道的经历、犯军法的情况更是不少,如果都要喊打喊杀的话,一半的名将都无法活到成为名将的那一天了,而另一半名将都会是没屁股的所以,军法中的严惩手段一般都是用于震慑普通兵士的,尉官以上就基本不会有这种待遇了,除非是主将有意给个下马威思及此处,陈长清瞥了夏侯宣一眼,垂首道:“大将军,全因我疏忽大意,想着只剩两日路程了,故在扎营之时未将粮车集中安排在营地中央,也未有挖沟蓄水,这才让敌人有了可趁之机”说着他话锋一转,“而那些身份诡异的敌人来势汹汹,全靠右将军反应及时,其从属官也均有统兵拒敌之能,粮草的损失才降至最低所以还请大将军重重论罪于我,轻判右将军功过相抵吧。”陈长清想不明白郭令珣为何如此不对劲,只能归结于对方是“看不惯夏侯宣这个任性公主、打算来一番下马威”了。不过,经过了那场夜袭以后,陈长清就对夏侯宣大大改观了:堂堂公主敢于冲杀在前,这已经算是很难得了;而且这位公主在临阵反应和布阵拒敌的表现上都挺不错,是个做将领的好苗子,那他又怎么还会固执己见地针对公主想想最开始的时候,他因为偏见而对夏侯宣态度不好,那显然是错误的,所以陈长清干脆就借此机会来“还债”了:本着“屁股开花我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