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头黑线,又转回来:“还有什么事”“你说什么事我叫你来是为了给你讲道理啊我没事找你唠嗑呢”“”“”苏承已经快顶不住了,不光是脸和脖子,浑身都被罩下来的外壳给闷的燥热。羞耻心已经到了最高值,然后死在了高峰。再往下,自己一定会崩坏掉的。唐淮千在房间里叫:“菜单拿过来。”服务生应了一声就走了,转身前还瞥苏承一眼,像是在看神经病。苏承灰溜溜地进屋,吴万顺咂咂嘴,言简意赅地总结:“浮夸。”唐淮千点头表示赞同:“是浮夸。”苏承的脸更烧了几分,简直要找个地洞钻进去,转移话题问唐淮千:“桌子不换了”“换什么换,一家饭店要买八十种桌椅啊”唐淮千噎了他一句,又叫他过去,“来扶我。”苏承蹭过去,弯下腰架起他的手臂,将他拖拽起来。吴万顺这时候倒是认真起来,看着唐淮千无法自理的样子问他:“你现在要接戏行不行啊”服务生敲门,送来菜单。唐淮千让苏承吃自己的,随手翻了几页,又把菜单还给服务生:“随便做几样不辣的菜过来。”服务生一脸为难:“我们这里是川菜”“川菜就不会做其他的了叫你们主厨过来,我现场教他怎么样”吴万顺递过去一张贵宾卡:“跟你们经理说就行了,你下去吧,有事儿再叫你。”唐淮千端着茶杯喝茶,吴万顺重新捻起筷子:“你不是不忌口么”“我这两天忌行不行”“你不早说,我还特地挑了这家馆子。”吴万顺自己吃得欢,“最近又有手术”苏承心底跳了一下,捧着米饭碗偷偷看过去。唐淮千似乎有预感,或者是碰巧他也瞥过来一眼,正和苏承对个正着。难道真有什么事儿似乎觉得他这两天很疲乏的样子,尤其是今天,坐姿也和平时不太一样。唐淮千收回目光,继续喝茶,没有一点异状:“没有。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随便折腾都没关系。”吴万顺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继续问道:“你这身体,出来拍戏能顶得住啊”“我歇了三年。”“我知道啊。”“这是我出事之后的第一部戏。”“我也知道啊。”“等这个机会的导演、制片多了去。”“别威胁我,我没种。”吴万顺哭丧着脸,“说吧,条件是什么。”唐淮千满意地放下茶杯,他小口喝得不多,半晌也只下去半杯。看看苏承,他敲着杯壁:“我要带他。”吴万顺摇摇头:“你也看到了,他不行。”“行不行是我说了算。”吴万顺微微皱起眉:“是投资商说了算。”“那只是在你的戏里。在我这里,我说可以就可以。”针锋相对,苏承抬头,弱弱地插话:“那个我觉得”“你闭嘴。”唐淮千的声音不算高,但气势迫人,压得人低头恭谨十分。苏默默变身苏不存在。唐淮千转头继续和吴万顺讲:“我完全可以自己投资自己拍。”“那你干嘛还来找我。”“因为他的起点不用太高。”天王好像是在当面打人脸了还是一巴掌拍两个,苏承和吴万顺都疼得不行。苏承好脾气地沉默着,自己纠结这个起点的高低问题。吴万顺作为名导被人质疑,脸色渐渐黑了下来。天王继续补刀:“我从来不知道你挑演员还要看演技,别搞得好像你很专业似的。票房不代表实力。”吴万顺的脸黑到底,彻底阴沉起来:“唐淮千你”“我说了行,你说不行。那只能说再见了。”“唐淮千你也别太自得”“但事实上,我有这个资本。”唐淮千顿了顿,“其实你也有。追着你想进你的剧组的人也是多了去。咱俩谁都不用在这死磕。”吴万顺气冲冲地走掉了。酒店经理亲自送新菜过来时,和服务生一样摸不着头脑。唐淮千笑道:“吴导有事儿先走了。这一桌直接扣在他卡里就行了。”经理赔笑又服务了一阵,四处乱瞅,担心有随行记者在拍摄。等所有人都走了,苏承起身给唐淮千倒茶,被他挡了下来:“不用了。”苏承有些自责,担心地问他:“你们是不是谈崩了”“你没看到”唐淮千看他一眼,低头夹起一块西兰花,“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跟你没关。”但确实是为了自己的事儿才导致他们的不愉快啊唐淮千咬了一口,随即吐在垃圾盘里,把筷子上那块也丢掉了:“我就没打算跟他合作。他的戏比你的演技还浮夸,惨不忍睹。”“”“不过是蹭一顿饭罢了还这么难吃。”“”“苏承。”唐淮千干脆放下筷子,不打算继续吃的样子。“嗯。”唐淮千想了想,泄了气摇摇头:“没什么。放心,我会给你个好的开场。”一诺,比情重。作者有话要说:、相触苏承觉得现在的唐淮千更难懂,偶尔就会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其真意根本无处可寻。但一定是有什么深层含义的,藏在那张假面之下,蠢蠢欲动,似乎按耐不住。琢磨不透,就挠得心里发痒,越来越在意。苏承等唐淮千吃完,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唐淮千反问他有没有选好饭店。苏承摇头,心里吐槽这不是已经吃完了还选什么饭店。唐淮千想了想:“回酒店本来打算下午看电影,去吃你选的饭店。之后直接去体育馆参加歌会。”怎么好像是我自己错失了一次约会机会苏默默想了半天,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找台阶下:“你还是多休息对腰好。”唐淮千倒也赞同似的“嗯”了一声,停了会儿跟上一句:“走吧,背疼了一整晚,我回去补觉。”苏承又扶着他坐回轮椅中,心底生出一个小人,悄悄往前溜几步,探头探脑地往前方瞅:“你经常会背疼腰疼么”唐淮千去看他,两人离得很近,根根睫毛都能数得清:“嗯,坐久了,变天下雨,发烧,劳累过度不过大多数情况都可以避免,不算很糟。”苏承问他:“什么比较糟糕”唐淮千收回目光,坐直身体:“无能为力的时候。”苏承猜测着问:“比如你无法自己坐到椅子上”“我完全可以要求他们给我换桌子,或者我可以选择另外一家饭店。就算是让服务生搀扶我,不过是给了他们一次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损失。”苏承不懂:“那是什么时候”唐淮千轻声道:“有人溺水,我拖着两条废腿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每次涉及到这个话题,气氛立马就会变得沉闷。看唐淮千的脸色毫无异样,但苏承感同身受感得太真切,自己觉得压抑得很。唐淮千有几分失神,呢喃道:“我站不起来,我动不了。我亲眼旁观着这个终亡的过程,来不及去救。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恨自己瘫痪了。“场景有些熟,曾经亲身经历过。大林说,唐意对自己施暴时,他从车厢中爬出来,摔落在地上。一贯高傲居于云端,却拖着没有知觉的腿落于尘埃之中。这便是他的万丈深渊。苏承仔细想着所有能接口的话,慢慢地说道:“可以自救。人若永远期望着别人来救自己,就太软弱了。人是有韧性的生物,总该坚强一点才对。”唐淮千轻笑起来:“对,自救你能坚强起来”苏承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来了,迟疑的功夫,唐淮千还是笑着:“心魔是只能自救。我能挡住远方射来的箭,却挡不住你捅向自己的刀子。在你举起刀子时,能拦得住你的,只有你自己。”唐淮千的指尖在苏承胸口游走,隔着衣料细细摩挲,画出伤痕的形状。苏承后退一步,迷惑兼之惊惧,捂着心口上的伤痕瞪视唐淮千。唐淮千收回半空中的手,继续说:“你怕不怕我的残疾”怕还是不怕。唐淮千比自己看得还要透彻。苏承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不明白这段对话的逻辑在哪里:“你说什么意思”唐淮千弯腰把裤脚卷到膝盖之上,露出小腿和脚腕。一直掩藏的细瘦骤然暴漏在眼前,直接戳进眼眶中,撕裂般的疼。唐淮千望苏承一眼,把右边裤子同样卷起来,让双腿都现于苏承眼前。对比之下,右腿更为细瘦,不对称更刺痛触觉。“每天练站,练走,按摩,针灸,做各种被动训练。西药、中药一直在吃,但是还是这样,不停地萎缩下去。”“只只是,有点瘦,有点瘦而已。”“我现在停了所有的训练,总有一天会彻底变成皮包骨。我自己看着两条腿还不一般粗细,也觉得挺膈应的。”唐淮千看着自己的腿,手掌在膝盖上大力地揉起来,“苏承,你怕不怕这一双腿”“为为什么要怕”“因为不寻常。并且没有盼头。我永远都站不起来,永远都是这幅死了一半的身体。”像是两条绳子,在视线内扭曲打结,然后缠绕住自己的脖颈,渐渐收紧。呼吸被禁锢住,苏承想往后退。但脚定在原地,动不了半分。是畏惧着的,但却有股反作用力在背后推着自己向前。很矛盾。唐淮千放下裤脚,运动裤垂下来,连折痕都没有。一切恢复正常,过去那一个时间段被抽离,从眼前消失。唐淮千拿起手套,沉声道:“苏承。心魔只能自救。”有些失望,或者那种情绪是失落。在预期之中,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所有人都需要时间。包括自己,不去想这之间所付出的不平等,和留存了三年的那一丝心寒。唐淮千低头去戴手套,阴影笼罩下来,余光看到苏承的脚停在自己身侧。接着是伸过来的手,压在自己的手背上,一起按在无知觉的大腿上。身上再瘦,手掌也总是带点肉,软软的。指甲修得很短,近乎强迫似的,就快要嵌进肉里。手背外侧有几点皮肤颜色深一些,是给自己炸丸子时被油星溅上去烫出来的。和以前一模一样。唐淮千不抬头,看着他的手指,数着他的半月痕。比最后见他时多了两个,镶在指甲上,小小的一块儿。现在的生活比那时候规律多了吧。从他父母去世开始,他就成夜的失眠,整个人入了魔怔,暴饮暴食地折磨自己。说到底,那时候谁都过得不轻松。苏承意在停下唐淮千的动作,只按了一下就迅速抽离,一字一句都很认真:“突然给我看这么隐私,是有些冲击力。我是想说凡是总要从头开始,从基础往上,总有一天能到达的。”唐淮千抬头:“什么”苏承有些羞赧,勾起嘴角笑得很腼腆,不好意思地开口解释:“我是说现在,轮椅交给我来推,好不好”“之前我学了拆轮椅,现在我帮你推轮椅。以后会有更多,按摩,照顾你,帮你训练。怎么形容呢融合总有一天,我能和你走在一条路上。从现在我能做到的事情开始,最简单的事情,我才能踏上那条路。”唐淮千始终没有说话。苏承蹲下来,把掌心贴在他的腿上。唐淮千目光一凛,抬手就想挥开他,却硬生生止在半空中。苏承笑道:“别太粗暴。我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如此,你拒绝的话,我一定不敢再来了。”唐淮千握紧拳头,双手放在扶手上僵持不动。苏承在他腿上摩挲几下,低着头惆怅道:“真的很瘦。一点感觉都没有”唐淮千不出声,拳头却更紧了几分。苏承抬头,扬起另一只手覆盖在唐淮千眼上,挡住他的视线。唐淮千被措不及防地黑暗笼罩,本能地捉住他的手腕,收紧了指节:“你做什么”苏承由着他勒紧自己,也坚持贴在他眼上不挪开半分。姿态纠缠生硬,化成易碎地雕塑,被风吹干。而另一只手,苏承的另一只手,在唐淮千腿上摩挲滑过。指尖灵活婉转,声音轻柔如随风摇的柳絮,在空气中飘飘荡荡。“是在膝盖,我的手在你的膝盖上现在,往上走,我加重力道了。比秒针再慢一些,我再慢一些,在大腿外侧。”与苏承的梦境不同,唐淮千保持着自己的理性与克制:“我没有感觉。”苏承压在他眼上的手更重了些,像是要把他的话全堵回去:“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知觉。想象一下,我回到膝盖上,从膝盖开始。”轻声细语的呢喃,在空落的房间里响起,连回声都没有。一切都是隐秘的,时光倒流,世界回到初成的那一刻。这个荒蛮、贫瘠的世界里,连空气都是静悄悄的。能感受到的,只有彼此。苏承缓缓起身,却是在拉近彼此的距离。手掌还在缓慢滑动,气息从交错的手臂之间穿过,声音引人入了迷局:“我捏起了一点皮肉,很松。往上,只有指尖贴在腿上。两厘米,三厘米。”唐淮千的呼吸不再平稳,眼珠在覆盖之下快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