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就该闷着头享受自己的情绪恶果,太懂事反倒是失了本色。自己都二十多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矫情,竖起浑身的刺见人就扎。其实是自己的性格更糟糕一点。反正已经很糟糕了,不在乎更糟一点。唐淮千站在电梯里没有动,小孩儿就不敢上来。僵持到老旧的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着一道狭窄的缝,唐淮千看到小孩儿在转身之前怒目而视。真有意思。小孩儿是宁愿爬楼梯也不肯和自己同坐一部电梯,唐淮千自己呆着无聊,到了二楼重新下行。阴沉沉的天已经开始落雨丝,拍在脸上凉殷殷的。等唐淮千买了啤酒准备回去时,已经变成倾盆暴雨。这天气也跟自己似的,说变脸就变脸,一点不讲情面。唐淮千穿着人字拖,踢踢踏踏地走进雨里,拢了拢头发,眯着眼看昏黄暗沉的天。走到社区的小公园,特别狗血地听到几声狗叫。唐淮千在雨里扯起嘴笑,没想到剧本里要演的场景还真的会发生在现实里。也算这只狗运气好,碰上自己这个在雨里边溜达的神经病。然后啤酒落在原地,一人抱着一只狗,浑身湿漉漉地回家。其实唐淮千也没那么好心,他对猫猫狗狗一向没什么爱心,说不上喜欢也不能算讨厌。但是唐意挺讨厌这种带毛的动物的,就算是人类她也不允许不熟的人进到家里,一只野狗绝对能让她发疯抓狂。唐淮千算盘打得很好,忽略了自己和萌宠之间的不兼容性。当晚小奶狗瑟缩着尿在他的新地毯上时,唐淮千在唐意之前先崩溃暴走起来。小狗被他的咆哮声吓得直退到墙角里蜷成一团哆哆嗦嗦还低声呜咽,唐淮千气急败坏地冲它吼:“你倒是冲我叫啊你这个样子我还怎么揍你”小狗连哼哼声都停了下来,水汪汪的黑眼睛盯着唐淮千,可怜巴巴的。唐淮千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垫着毛巾要将地毯拖出去丢掉时,半掩的门动了动。唐淮千转头看到邻居小中二探着一个头尖尖往里看,绷着脸没表情,眼底却和那只小狗一样。怯怯的。唐淮千有点烦,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转头继续拖地毯。小狗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呜呜”哼了两声,往退无可退的墙角再缩了缩。小孩儿壮着胆子推开门,站在外边低声道:“它饿了”唐淮千不搭理他,也不搭理小狗。小狗倒是对他的声音很熟悉敏感,听见之后打个激灵站起来,撒开欢儿地朝外跑。唐淮千立刻跳脚,又想去拦它,又觉得它刚撒完尿身上脏,只能咆哮:“给我站住别动别踩我的地板”小狗不搭理他,门外的小孩儿也不搭理他。小孩儿蹲在地上伸出手,等小狗撞进来凑在他掌心来回拱那颗小脑袋,眉眼弯弯,一张脸上终于有了欢悦的神情。这还是唐淮千搬进来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他笑。嘴角处一个清浅的弧度,笑意若有似无。眉眼间却是桃花朵朵盛开,一片春日里的潋滟好风色。看着小狗的目光专注,充满柔情宠溺。窗外是阴雨天,走廊中的灯昏黄闪烁。像是吸足了空气中的水分,小孩儿快速生长,有了茁壮强健的手臂,来庇护他心上的事物。唐淮千突然觉得,这么长久的时间以来,都是自己在无理取闹。连一个半大点的小孩子,都能对一只野狗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想方设法要在唐意那里找的意义,根本就因为自己而越来越遥远。从决定进娱乐圈开始就挺没劲的。蠢的是自己。想不开的还是自己。与旁人无关。小孩儿把手里的面包掰开了放在地上,又咬开一根火腿肠举在小狗嘴边。墙边的伞尖下淌出一小片水渍,小孩儿的帆布鞋湿答答的沾了不少泥污,裤脚的颜色加重,潮意侵袭而来。小狗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小孩儿抬头,看唐淮千的那双眼亮晶晶,出声问道:“你能借我一个小碗吗”唐淮千沉默着没有说话。小孩儿小声解释起来:“它喝水的小碗还在公园里。”唐淮千依旧没答话,小孩儿想了想,在小狗头上摸了两把,拎着伞转身又跑了下去。取回那只破破烂烂的碗放在走廊,脱掉鞋子赤脚进了家门。不多久见他端了只小平底锅出来,里边是热好的牛奶。小狗绕着他的脚转圈,仰着头哼哼唧唧地撒娇,把尾巴摇上了天。唐淮千冷眼看着,看他比喝奶的小狗还满足,问道:“你为什么不拿你自己的碗。”小孩儿的神色黯了几分:“会被妈妈发现的妈妈不让我养小狗。”“为什么”“她说狗是畜生,听不懂人话。狗毛太脏,全是细菌,跟它们在一起会拉肚子。”“你妈说的没错。”小孩儿愣了一下,有些迟疑:“你不准备养他”唐淮千靠在鞋柜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给我个理由”小孩儿蹲在地上,肩膀窄窄的,看起来就是小小的一团。依旧是仰着头,和之前不同,软软的:“还需要理由你不是都已经把它带回来了么我看到你的啤酒了,我拿了回来,放在步梯间里。”小孩儿跑过去把啤酒袋子拎回来,唐淮千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想想大概是他下楼去给小狗喂食,看到自己把狗带了回来,就一路跟了上来。小孩儿见唐淮千不接,把袋子放在门外边,企图坚定他收养小狗的决心:“我喂了它妈妈四年。狗妈妈生了一窝小狗,前两天死掉了。小狗们就剩它一只还在这儿,它太小了,不能像妈妈那样在外边喂。”唐淮千问他:“那我就要养它”小孩儿努力再仰起头:“你会喂它的,对吧”沉默片刻,唐淮千把目光挪开,落在喝奶的小狗身上。小狗像是有感应,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喉咙间发出撒娇地低哼。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唐淮千垂着眼眸,轻轻“嗯”了一声。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更正文这个番外过几天补完。、默契你为什么会在唐淮千房间内”“你是在他这里睡觉了”“你和唐淮千是什么关系”“网传你们有更深层的关系,这是真的么”“你认识,陈辛敏么”陈辛敏陈辛敏。很耳熟的名字,在哪里听过。和唐淮千有关。哦对,是他曾经的未婚妻,在他出事之后消失了。除此之外,那是个野蛮粗鲁的家伙。人前演得一手好戏,转脸就能说出最尖酸最刻薄的话来。苏承不喜欢她。但是她把唐淮千哄得很开心。尽头的雾气散去,端坐的身形显露出来。冷硬的侧面毫无表情,唐淮千在世界之外,一双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的喧闹。苏承的心凉了下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习惯去依赖他。又是因为什么,会认为这份依赖总能得到回报。有些好笑。也让人清醒。记者还在用各种问题炮轰,苏承举起手,开口道:“我来帮他拿手套。”“请问”“抱歉,我要送手套给他。可以让让么”隔着众多的吵杂和喧嚣,苏承能和唐淮千对视着。似深情,也像是绝情。一眼望到山川海角,看到天地间的海平线,深蓝的潮水汹涌澎湃。一切都变得很遥远。而后,唐淮千缓缓转头,背对自己,背对自己的世界。苏承突然觉得这画面拖着自己,反向远离以前的世界。一切都会幻灭,眼中只剩唐淮千紧握的手,在千里之外定格,逐渐放大。突然就明白了。也就不觉得有多糟糕了。苏承闪开重重阻挡,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唐淮千而去。看着自己的不光是这十几双眼睛。在镜头之外会有更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苏承去追唐淮千,过去被抛在身后,被踩断踩碎,和自己再无瓜葛。唐淮千接过手套时没有说话,闪光灯之下,面无表情的侧脸预示着一切。苏承明白,他在以这种狠绝孤立的方式告诉自己,这条路不好走。将自己抛进孤立无援的境地,在自己心头敲一记警钟。可谓,用心良苦。手套递过去,唐淮千默然接在手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调动全身的细胞,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和唐淮千身上。他们等着接下来的谈话,苏承便讲给他们听。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简简单单的一句:“时间不早了,快去吧。”回应也是单单纯纯的,闷在喉咙间的一声轻“嗯”。唐淮千戴好手套,握紧轮椅,转身似乎没有半分迟疑凝滞的留恋。喧嚣的是观众,自己的世界变成无声电影。苏承全懂,他知道唐淮千也懂。两人之间萌生的一点点小默契,全用在了这个时刻,让人欣慰让人感动。苏承镇静地回身,步履平缓地重进唐淮千的房间。拿了他写给自己的曲谱出来,关好门之后朝自己的房间走。有记者跟上来,采取迂回战略问苏承:“你不参加歌会”苏承摇摇头,平静下来之后仍旧是和缓淡然的笑意:“今天不。”“今天”苏承不接话,在房间门前站定,反问道:“城第一场歌会,你不去会场呆在我这里没问题么”记者看了看表,有些犹豫。苏承刷卡开门,握住门把手:“或者你可以进来喝杯茶,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介意陪你聊一聊。”话说到这个份上反倒让记者有些抗拒了。做娱记的,特别是没什么后台没什么网络人脉的娱记,哪个不是追着新闻跑。碰上这种坦然敞开胸怀的,倒叫人觉得他是有备而来,什么信息都不会透露了。记者收起设备,抓住苏承的话:“下次吧。”苏承很认真地记下来:“好的。下次。”苏承礼貌地送走记者,关上房门。夜色彻底宁静下来,如墨般缓缓流淌,细无声响。心底的情感忽然有了质的变化,脱离那一层梦幻星月光辉,渐渐落入尘埃。变得真切,变得可靠。“坐着卧着都分享,日日夜夜也为彼此着想。”苏承看着手中的谱,轻哼一句,然后唱一整晚。星迹转移,月辉渐亮。十一点,苏承在推送通知的铃音中醒过来,对自己的处境有些茫然。手机还停留在那个页面上,从观众席拍到的舞台,只能看出唐淮千的轮廓。唱歌时的他永远清冷孤傲,离人群很远。却是能让自己会心一笑的暖意。就这一会儿工夫又有两条新闻推送,无一例外地都在报道城第一场歌会。各大网站效率极高的发布了图文结合的现场报道,还有视频网站迅速贴出了动态汇总。包括下午在内,当天募捐的善款已经全额捐赠,善款的去处也列了阳光公示。苏承爬起来用凉水洗了把脸,发短信给唐淮千。“我没唱够一百遍。我怕嗓子哑掉明天不能上台。”没有回应。从错开的门缝听外边陆陆续续有人回来,脚步声和谈话声一个接一个地从门前经过,始终等不到想要的那一个。苏承等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一点了。慈善活动厉行节约,连衣食住行都接地气走中低端路线。上一期有两个明星半夜跑去酒吧寻欢,被扒出来放到网上骂到烂。各个经纪公司都下了死令,这一趟要把苦吃个足。艺人们也都知道这一场慈善有多受瞩目,一点小差错都可能被挂在风头浪尖。因此个个都老老实实地随着大部队吃,随大部队睡。加宵夜也不敢出格,拣当地口碑好的店铺,填饱了肚子对着镜头夸两句,然后乖乖地就回宾馆睡觉。但是唐淮千没有回来。苏承踟蹰半天,拨了唐淮千的手机,提示关机。鼓着勇气打宾馆内线,也是无人接听。其实苏承想和他说说话,听他亲口说一说那副手套的事情。不用太久,一两句就好,能印证自己所想就好,能确定彼此有默契存在就好。在见到他之前,苏承心里越发空落落的。睡了一觉,这会儿也不困了。苏承无所事事,横在床上用手机上网。各家粉丝兴奋了一整晚,把本命刷到爆屏,也在深夜降临之后偃旗息鼓。时间截止到某一个随机而来的时刻,苏承往前翻看,意外地在唐淮千的新闻中看到自己的名字。主流观点还是在强调“兄弟情”,但先前的小范围讨论被一群巧舌如簧的腐女夸大,浮出水面,出现在大众面前。接受不接受是另一回事,开始有更多的人听到、看到苏承和唐淮千之间的暧昧,心生疑惑。苏承的履历上实在扒不出什么内容,便有人去翻唐淮千的经历。看到“未婚妻”这一项,便又掀起一阵讨论狂潮,从当年的郎才女貌细数起来。难怪有记者问起陈辛敏,是怕这个圈子还不够乱吧。苏承看着这些讨论心里忐忑。老实说,无论是什么诽谤、中伤,对于一个没出道的新人来说都无关紧要。毕竟没有太多人关注你。但对唐淮千来说就不一样了。他走到这一步,荧屏形象已经根深蒂固。瑕疵毁到根本时,分崩离析来得要比任何人都惨烈。况且苏承极担心这种言论会影响唐淮千的心情,让他感到厌烦。果然很麻烦啊苏承翻个身,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