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脱俗,性情淡漠如霜又温良如玉,一言一行虽不至令人如沐春风,却也觉得欢喜安然。“将离”晏素柔轻轻扯起雪白的大拖尾,坐在了白将离身侧,伸出双手捧住了白将离握着木雕的那只手,眼波流转,盈盈动人,“你为什么在难过”白将离不曾看她,只是遥遥望向水中花,轻声叹气。晏素柔见他不理,倒也不气,只是柔声道:“你很想念他吗”白将离犹豫半晌,迟疑着点了点头。晏素柔端详了他好一阵,看不出区别,方才说道,“何必要想念呢,你之魔瞳,难道还窥不破那道子徐岫的福缘吗他如今修得金丹之身已是庆幸,本就无仙缘,又是薄福之人凡人所言的长生之道,至多也不过千载寿限。于你我漫长的生命而言,他可说是没有几日好活了。”这句话叫白将离一凛,直直看向晏素柔,神色分外肃穆起来。晏素柔却好似毫无所觉一般,又道:“是了,你封印了自己的双瞳,不愿时时刻刻使用魔瞳。”她温柔的伸出手去抚摸白将离的头发,却被白将离避了开来,她似有几分讶异,但并没有伤心,只是又收回来轻轻柔柔的安放在白将离合拢的五指上,“我以为你会高兴。”“你与师兄,是不同的。”白将离淡淡说道,“你再与我说说师兄吧。”晏素柔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难过,但没有提及其他,只是默然应允了白将离的要求:“他灵台蒙尘,五感迷障,魂浊魄乱,恐怕难破元婴。我想,他是真的待你很好。”“他是待我极好。”白将离阖起双眸来。“千载转瞬能做些什么呢。”晏素柔微微叹道,“人心最贪,他却弃了修行,愿意为你留得这些时日,方才离开。”她似乎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倒也不如何上心,说罢了,她便缄口不言了。两人又安静了下来,白将离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怅然若失。“蜉蝣子,旦暮为期,尽其欢,享其乐,朝生夕死。呵,不如蜉蝣”他方记得当日下山,三人宿于林中,玉英难眠,师兄便与她讲了蜉蝣此类生灵,他于树后听得只字片语,现下想来,却觉痛彻心扉。于蜉蝣,旦夕何比凡人百岁;于凡人,不及山中修行千载过;与山人修者,却亦比不得天生地养的神魔寿命漫长。师兄于他而言,好似凡人观蜉蝣,眨眼芳华,转瞬易逝。“我想一个人静静。”白将离道,很快便收回了手,转过身去。晏素柔倒也不流连缠人,只是很快站起来,阴影笼着白将离,声音似空灵飘荡:“将离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她似乎是真的有点难过了。白将离闭上双眸,摇了摇头,未曾言语。晏素柔走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就没有了声音。白将离待她走后方才睁开眼,轻柔且缓慢的抚摸着手中的木雕容颜。神魔之子呵,也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断尘缘,绝凡俗。似乎总有些事会令你猝不及防,从阆天至神祭之地,他仿若只是依靠他人心愿而活,在猜疑与修行中渡过平凡无奇的两百年,却在入尘世短短数月,便遭遇了一生之中最为光怪陆离的事情。他惯来不是什么性情豁达开朗之人,凡事喜爱积压心中,所交之人极少。师尊平日难见身影;他又较玉英年长许多,平日但凡有事,多是庇护玉英;但师兄不同,师兄是不一样的,就像心头最合适的至交好友,不令人腻烦,亦不令人觉得疏离,清清淡淡,恰到好处。师兄白将离低下头,然后如鬼迷心窍一般,将木雕递到唇边轻轻吻了吻。清风冽冽,吹折了一梢丹羽朝颜落到白将离怀里,惊得他手一颤,木雕当即脱了手,落进洗剑池中,晃悠了两下便沉沉没入池底。他的动作太快,衣摆抽出水中溅起了一星小小水花,却掩盖不住他满面慌乱。怎么会他虽对师兄的情感的确异于他人,但怎会衍生出这些迷乱。白将离还不死心,探身去看那水底木雕,半晌怔然,迟疑的伸手触了触那水面,冰冷刺骨的池水自指尖沁入肌肤时,他顿时便清醒了过来,一声不吭的抽回手转身离去了,大袖飒飒,吹卷了一片芬芳香艳;丹羽朝颜正是色若佳人气馥郁的好时节,却惹得匆匆行路人白将离眉头紧蹙。罢了,失了便失了吧。待白将离气息消散,池中忽然水化出一只纤纤素手,捏住池底那木雕,随后两者皆不见了。却说徐岫离了神祭之地,又带个乌黎,好在寻朝够良心,直接把他送到鸦青潭里头。鸦青潭形似隐世山谷,外围布着结界,散散的坐着几个修为一般的散修。里头却是一片桃源,植载着奇花异草,唯独两口潭水极为醒目:一者浑浊墨黑,好似融化的铁水,又如三千弱水似水银难盛;一者清澈至极,可观游鱼。一名老者就坐在清潭边上慢悠悠的钓着鱼。鸦青谭,鸦清谭正巧由太极形态衍生而来。徐岫自己心里掂量着,却也晓得张慕之脾气大,老老实实的坐在边上看他钓鱼,等对方先开口。倒是乌黎耐不住寂寞,在徐岫怀里扭了扭,时不时伸出手去戳那些冒上来的游鱼。他虽是幼龙,但余威仍在,那些鱼叫他碰了,有几条竟直接吓死,翻起了鱼肚子飘开,虽说张慕之没变脸色,但徐岫还是很快就抓回了乌黎的手,跟他玩起了“你拍一我拍一”。如此又过了许久,却有一对夫妻穿过桃花林携手行来,徐岫随便一看,却惊艳至极,直直愣在原地尤未知。神魔纪年初始,曾有大修为者为瞻波引起混战,历经万载,后来更甚间接引发神魔之战。当时死伤无数,引得魔尊动怒此刻徐岫见了他,却觉得,如果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使再打上千年万载,再死上数千万仙者,也是值得的。在现代的时候,徐岫听说过一句话,叫:你之所以会讨厌一个好看的女人,不是因为性格,也不是因为言语,不是因为人品,而是因为她不够美。以前徐岫觉得这一切都是偏见,直至见到瞻波之后,这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有道理的,尽管只适合他一个人。即便瞻波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事,只消他笑一笑,绝无人会狠得下心寻他报复。而这个时候,瞻波被苏移光牵着手,他俩个头差不多高,只是瞻波更清瘦出尘一些,远处看起来反而比苏移光要高挑。徐岫有些舍不得转过目光,一直一直的看着瞻波,直至苏移光挡住了视线,笑眯眯的蹲在他面前,伸手召回了他的魂:“荀道友,好久不见。”徐岫:魔尊真是纯爷们。徐岫狼狈的收回眼光,心里第一个涌起的念头既然是这个,自己也难免有点哭笑不得,再看看怀里的乌黎跟钓鱼的张慕之,两个人眼睛都发直了,赶紧把乌黎给摇了回来。乌黎傻呆呆的看着瞻波,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你好漂亮呀。”瞻波神色未动,倒是苏移光弹了弹他的额头,眯着一双狐狸眼笑道:“好看吧,他是我妻子。”乌黎一听,当即就瘪起嘴,把头埋进徐岫怀里,不愿意理苏移光了。徐岫对此表示了万分的理解,伸手护住了乌黎,还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因为他现在也非常的想暴打苏移光一顿。“移光。”瞻波轻轻唤道,他的声音既清又快,你还未听得满足,便已经消散了,只想盼着他再多说几句话,好多听听他的声音。苏移光“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徐岫被吓了一跳,只见苏移光抓紧瞻波的手,神色紧张的嘘寒问暖着,实在吃不准他到底是趁机吃瞻波的豆腐还是真的把他当瓷娃娃看了。不过说起来当年按照寻宝鼠的模式写苏移光还真没错,油嘴滑舌,弯弯肚肠,还有这灵活的姿势,尼玛逃跑绝壁不成问题。稍微有点酸的徐岫默默想道。“啊对了。”苏移光特别“假”的恍然大悟道,“瞻波,他就是我说的那位荀道友。”他的手还牢牢抓着瞻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的侧脸,看起来就像是随口说个八卦一样。徐岫决定以后都戴着有色眼睛看苏移光。瞻波却似乎有些诧异,但很快严肃起脸色,对着行了一个神魔纪年的大礼:“瞻波多谢恩人,外子给恩人添麻烦了。”徐岫觉得腿有点软,好不容易拧着自己的腿回过神来才客套道:“不必客气,多是苏道友奔走,贫道也未曾帮得什么忙。”“外子这般驽钝,若无恩人指教,恐怕瞻波此刻还在沉眠。”瞻波微微笑道,他虽说的是苏移光的不好,但神色之中却无半分嫌弃之意,说白了就是在客套。可徐岫哪里听得进这客套话,只是被瞻波的笑惹得心头小鹿乱撞,不停的默念白将离的名字,才慢慢淡定下来。苏移光也道过谢,三人又客套了一阵,方才告别了。那俩夫妻一转身,苏移光就直接拎着张慕之的后衣领把人拖走了。徐岫给怀里的乌黎擦了一下口水,觉得自己可能来得时机不大对,突然之间就非常想念起白将离了有点羡慕啊第二十四章为什么会跟瞻波坐在一起吃点心谈人生徐岫拘谨的抱着乌黎坐在蒲团上,心情稍微有点复杂。瞻波倒是落落大方,洗了杯盏沏了茶,又沉又静,他举手投足都显自然,仿佛天生合该这么做一般,指尖应落在茶盏何处,指腹应摩挲杯盏何处,无一不是优雅,无一不是放松。这倒是与仪态无关,而是心境与修行,道法自然,万始归一瞻波的修为恐怕与以前,差不了多少。好歹是当年遗留下来为数不多的老人,看来苏移光这数百年的温养并非不起作用,只是瞻波既然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为什么会跟苏移光在一起要说是以身相许报答恩情徐岫是绝不信的,当初是女人还好说,但现在是个男人,怎么讲也是送法宝或者是什么别的什么报答比较靠谱。至于苏移光自己提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单恋瞻波是没错,但是要说借恩情逼迫瞻波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他这个人虽说有点油嘴滑舌,心中却不乏清明正道,是个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徐岫端起茶碗浅浅喝了一口,茶水的味道很清,先是一点苦味,然后渐渐的在舌尖蔓延开甘甜。美人威力大,调皮捣蛋的小乌黎也难得乖乖巧巧坐在徐岫腿上,端着茶碗苦着脸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眼睛直溜溜的盯着瞻波,小尾巴害羞的扫过来扫过去,挠得徐岫肚皮有点痒痒的,叫他黑着脸拧了一把才算消停。“汝在好奇吾跟移光之关联。”瞻波轻轻搁下茶盏,语气平淡无奇。徐岫呛了一口,握拳置于唇边,咳了两声,面上有几分讪然:“确实有些好奇”这气氛稍显得尴尬,他干脆拿了一块糕点塞进了小乌黎的嘴巴里,小乌黎乖乖咬着吃了,大概是味道不错,吃完闹着还要。瞻波看了他们俩一会,干脆把盛着糕点的小碟子推到了乌黎面前,淡淡道:“吾与他已经成亲了。”他倾过身来轻轻抚摸了一下乌黎的龙角,神色有几分莫测。徐岫也摸不准他究竟是单纯想摸摸小孩子的头还是想摸出乌黎是什么龙或者别的奇怪原因,这些高人总是很麻烦。“因为恩情”徐岫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真是运气好又巧合是遇上了瞻波跟苏移光,都是同性情侣,有些问题也比较好问,虽说情况不同,但总比自己瞎捉摸好。其实说到底要说什么恩情,徐岫实在觉得很扯淡,但是要说他喜欢苏移光的话,那就更扯淡了,徐岫也不是那种自己基了之后就看谁都是基的人,这怎么样也说不通,日久生情,因为苏移光照顾他所以就喜欢上了怎么想感觉都很奇怪,毕竟是两个大男人啊。“因为吾喜欢他。”瞻波饮了一口茶,长睫微抖,似是讥讽又似嘲笑徐岫言语,但他扫了徐岫两眼,忽然又道,“不汝对吾与他成亲此事并无讶异之情,汝之好奇,倒有几分耐人寻味。”徐岫却对瞻波话中的暗示指他与苏移光同性成亲一事避而不提,只道:“我在好奇,你为何喜欢苏道友论修为、样貌、品格、才华、仙缘、心性,皆非完人,如你这般样貌地位的仙者,不应当拘束于苏移光身上。”“汝似乎对吾身份很是了解。”瞻波轻轻一笑,纵然他只是唇微勾,眉轻扬,却足以令天地失色。徐岫失神的看着他,直至袖口传来一片冰凉的水意才稍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把茶杯拿倒了还不知道的蠢乌黎,赶紧收拾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再看瞻波。“汝这般好奇虽令人不悦,但汝待吾有恩,既然汝想知晓,倒也不妨一谈。”瞻波淡淡说道,语焉不详,实在令人难以分清到底是暗指知道他的身份令人不悦,还是说对他俩人的感情原因好奇而不悦。徐岫大气也不敢喘,老老实实的坐着听他说话。瞻波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应当从何说起,沉默了大概一盏茶左右的时间,瞻波才说了一句话:“想要待吾好的人很多,可只有他一个人真正做到了。时不待吾,时不吾待”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茶盖,晕染出一片烟消玉暖。“他也不过是巧合。”徐岫微微叹了口气,心中生出些许歪理来,“若不是他,也自有别人,那时也许你喜欢的便不是他了。”这叫瞻波又笑了笑,倒没什么讽刺或者是厌恶,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