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止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便知道,苏凌阿已经废了。他肯定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投靠了福康安,从他忽然之间手头宽裕的情况来看,一则可能是被福康安收买,可和珅没少给他好处,所以这样的收买只可能是附加的,更中重要的应该是其二。只是这其二到底是什么是那群文官之所以敢大胆弹劾国泰的背后人吧这背后人又到底是谁当今朝廷,谁能使得动那帮人除了皇帝,还有什么人或者说,未来的皇帝。清流官员们不可能一开始就针对和珅,除了清流,这朝廷里还有什么清官他们都是忠君之臣,不是乾隆,便只能是永琰了。冯霜止坐在屋里,只觉得天都是暗的。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是现在局势再难,和珅也不能在这里就出事了。她左思右想,足足有一个上午,才忽然找了人来,用了和珅的私印,给江南那边送了密信,又找了两江的官员,一者将之前收集的福康安的把柄抓上来,二者却要做掉苏凌阿了。这苏凌阿,已经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了。对福康安来说,他的作用不过就是挑起这样的一件事,现在事情已经被成功地挑了起来,剩下的全看刘墉钱沣那边的效果,苏凌阿也就不必继续存在了。本身苏凌阿就是个贪官,也不得清流那边喜欢,更何况冯霜止前一阵查过苏凌阿,兴许已经走漏了风声,福康安抛弃这一颗从和珅手中夺来的棋子,才是最理智的做法。只不过,对冯霜止来说,这就成了一个可乘之机。苏凌阿是什么人墙头草,两边倒。买通牢狱之中的人,又叫远兰劝了纳兰回去跟苏凌阿说明情况,说和珅这里才是好归宿,说最能够保住他的还是和珅。和大人苦心栽培他,现在看到他遭遇这样的苦难,肯定也舍不得,不说舍不得苏凌阿,至少也舍不得曾经在他身上耗费的心力。现在福康安完全将苏凌阿当做棋子,这之中的利害关系也被远兰一一讲给了纳兰,纳兰又完完全全地转述给了苏凌阿。苏凌阿已经走投无路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座更大的靠山,哪里想到这一座靠山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佛祖的五指山,压下来就要碾死他。苏凌阿在自己的府中,连夜写好了一封翻供的折子,乃是忏悔书,言明自己之前胡言乱语,又说这件事都是福康安指使,要专门坑害清官。才写完,他便一端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便去睡了。第二日,苏凌阿暴毙府中,此事朝野震动。刑部介入此事的调查,却发现他府中有被翻动过的迹象,这事很明显谋杀。一开始,这矛头全部指向和珅与国泰,可随着苏凌阿的女儿将藏好的苏凌阿临死时候写的一封奏折拿出来,整个局势轰然倒转。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戏剧性的变化。之前参苏凌阿贪污的,便是福康安的人,现在苏凌阿临死之前的最后一道折子上,却说福康安是卸磨杀驴,是利用他诬陷忠良,又细数福康安一应罪状,甚至还自己给皇帝请罪,只求能保得一命。这样一看,苏凌阿半夜忽然暴毙,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福康安了。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件小事,乾隆甚至已经将这件事交给永琰了,哪里想到现在连封疆大吏都出了问题苏凌阿虽然是庸碌无能,可好歹还是个;两江总督,说死就死,朝廷里哪里还有什么安全可言所有做官的都要怕得罪什么人而惶惶不可终日了。尽管皇帝不愿意相信是福康安干的,可福康安拿不出证据来洗清自己的动机,加之苏凌阿死后书房有被人翻动的痕迹,可以猜测是有人在找那奏折,没想到是被苏凌阿的小女儿藏了起来,上面却是苏凌阿的笔迹和官印,做不得假。福康安立刻失去了在整件事情上的发言权,那之前苏凌阿说国泰贪污,也就自然有了胡言乱语的可能,只是听从福康安的话为他铲除异己而服务而已。一瞬之间,整个局势便这样扭转了过来。得到了福康安暂时回府思过的消息之后,冯霜止就安了一下心。现在局势总算是平稳了一下,苏凌阿这烟幕弹放出去,朝廷里还要乱上好一阵子,苏凌阿的话成了可疑的,只要和珅那边能够为国泰洗白,这事儿再不能过去,也只能算是过去了。冯霜止想了一阵,想到那一帮清流的官员背后的人,终究是知道有人不能容和珅了。既然如此,也不怕撕破了脸,情况紧急,先保住一时再说。当日,冯霜止便去成哲亲王府看毓舒了。、第九十一章 美娇娘自打十一阿哥关进宗人府,十五阿哥得势之后,毓舒便早已闭门不出了。冯霜止此前看她已经是一副心灰意冷模样,似乎不大扶得起来了 ,可现在偏偏又需要一个人出来搅局。只是他这番举动,到底会让永琰更加忌惮和珅。但她不这样做,永琰便不忌惮和珅了吗肯定不然如今已经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针对和珅,便知道他是准备背后下手的了。冯霜止若不反击,怕永琰就要步步紧逼了。福康安跟永琰一开始就是一党的,福康安在背后撺掇了那苏凌阿,又有永琰跟那帮清流的官员撑腰,才将这一次的事情闹大。可想而知,这件事一开始就是策划出来的。如今十五阿哥春风得意,皇帝几乎将大权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也难免让他失却了危机感,还想要凭借着这一次的事情扳倒和珅。他若不是储君,如何使得动那帮求稳的清流官员只因为众人都以为他这个皇帝是板上钉钉了,所以才敢听他的话。其实这本无可厚非,可最大的破绽就在于,永琰太心急了。乾隆还没死呢。如今的成哲亲王府可说是门庭冷落,眼见着秋风扫了落叶过来。冯霜止现在却是贵人之中的贵人,她这马车一到来,早被府里的人给看到了,连忙进去通报。当初的毓舒,如今的冯霜止,当真是掉了个头的。她扶着微眠的手下车来,便到了门外,“你们府上,十一福晋可还在”“回和夫人的话,在的,方已经通报了,还请您跟奴才进来。”成哲亲王府的管家是认得冯霜止的,这算是贵人了,只是他也知道如今和珅正在麻烦之中,不过先头福康安被人摆了一道,他却还是清楚的。这和夫人往日里虽传跟福晋要好,可瞧着也就是“以利而合”的关系。现在这和夫人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想着,管家将冯霜止引进去了。毓舒在花厅里头已经坐了小半天,乍听冯霜止来,倒是惊诧了一会儿。她瞧见冯霜止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又将眼光转开,只似有似无地挂起几分笑来:“我相信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外面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你且坐。”她摆了一下手,冯霜止发觉毓舒瘦了很多,可外表还看得出骄矜着的大家闺秀气态。大约是因为旁人越是看不起现在的她,她就越发不甘心沉沦,要将那气给端出来。只是她一句话,的确是说中了的。冯霜止,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而今这多事之秋呢她看毓舒身边的贴身丫鬟端来了茶,便接在手里,也不喝,只用盖子拂了拂,说道:“十一福晋您向来是个明白的,如今怕只有您能帮助我了。”先把姿态低下来,否则还怎么求人办事呢冯霜止眼帘一垂,顿了一会儿没说话。毓舒摇摇头:“你难得低下头来求人,我几乎以为是我错觉了。”这倒是,以前冯霜止从不求人。可现在不一样了。冯霜止都不知道,她跟毓舒怎么就慢慢地走上了这一步,以至于现在她带着一条条看似蜜糖实则砒霜的计策,来找她。她终究不是圣人,也很是自私。冯霜止道:“和珅最近遇到了难事儿,因为之前我们并非十五阿哥的支持者,如今他要打压”完美的理由,毓舒听了忽地抬起头。冯霜止于是继续道:“怕是您还不清楚,这一回国泰被弹劾,便是因为十五阿哥在背后支持那些清流的官员,授意他们这样做,所以那些人才有这么大的胆量。苏凌阿原本也是和珅提拔起来的,若是没人在背后使坏,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跳出来说国泰的事儿现在他死了,都说是福康安做的,福三爷跟十五爷,这是要将我家爷往死里逼。”说到这里,她抹了抹泪,又对毓舒道:“如今只有十一阿哥能救上和珅一救了。”“十一爷还在宗人府里面关着呢,哪里来的那个本事救和珅”毓舒故意这样问,她相信冯霜止是已经带了法子来的。冯霜止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她毓舒若没有别的利益,又怎么会答应冯霜止的请求呢冯霜止第一要让毓舒了解的是自己的处境,第二是她的这个法子,第三是毓舒和十一阿哥永瑆能从这里面获得的好处,最后才是去办事。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毓舒在此过程之中一直沉默着。冯霜止说完了,便问毓舒如何,毓舒眼神深沉起来:“此事若能成”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甚至对毓舒来说可能很孤注一掷,赌的只有那一星半点的可能可是冯霜止知道毓舒不可能拒绝,因为现在的十一阿哥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在这样的绝望之中,忽然由冯霜止抛出了希望来,便面对完全无法拒绝的诱惑。试一试还有希望,若是不试试,只有死路一条。到冯霜止要走的时候,她终于得了毓舒肯定的回复,这才被毓舒送出府去。毓舒道:“此事你放心便好,于你我二人乃至于十一爷和你家和珅都是有益无害,若能成,你与你家和珅便是股肱了。”“如此,霜止告辞了。”冯霜止略给毓舒点了一下头,下了台阶,毓舒倒将她送到了门外去,似乎这一次的意义并不同于以往。冯霜止知道她心中忐忑,也不戳穿,告别毓舒,便上了马车,正待要回府,也不知道想起什么,说道:“先去恒泰斋。”于是马车方向一转,便朝着恒泰斋去了。周曲那边快马赶来,却没在成哲亲王府这边看见冯霜止的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毓舒看见了。这周曲,毓舒有所耳闻,她看了看他身上的衣饰,只记得偶有几次去和珅府上拜访,远远瞧见过这人。生得倒是俊朗,又有一种沉稳的气度,还是冯霜止身边的人。毓舒眼一抬,便问他道:“可是来寻和夫人的”看毓舒服饰,便知道她是这府里的女主子,躬身道:“见过十一福晋,正是来寻和夫人,不知夫人她”周曲袖中揣着东西,毓舒看得出来,想他风尘仆仆,指不定是和珅那边的消息。也不知怎的,毓舒忽然想起自己听到过的一些风言风语,说这周曲乃是冯霜止的左膀右臂,两个人走得很近,平日里谈事情也很少避讳着什么,孤男寡女相处的时候多了传言是越传越厉害的,传着传着便变了样。毓舒心思一动,说道:“她往恒泰斋去了,你尽可以去那里找他。不过你这风尘仆仆的,莫不是山东那边有什么消息了”问得很是直接,带有一种很直白的刺探。只是周曲知道自家夫人跟这一位也不过就是与虎谋皮的关系,暗自警惕了起来:“是庄子上的米铺出了一些事情,事出紧急,小人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只能来找夫人。”从这话便可以听出来,这人在和府的权力一定很大。只有遇到了大事,他才拿不定主意,可见冯霜止很倚重这人。从今日冯霜止给她出的主意看,她到底还是小瞧了冯霜止,这心机和隐藏的程度毓舒也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寒而栗起来。她看周曲那有些拘谨的模样,笑道:“看您这样奔过来,口干舌燥,若不嫌弃,可进来喝杯茶”周曲哪里敢进去,只怕是那美人窟红颜冢,很自然地便推拒道:“事情紧急,实在不敢耽搁,十一福晋好意,周曲心领了。”“罢了,若有机会下次招待你便是。你且去吧。”毓舒不由分说道了一句“下次”,没来由地便让周曲尴尬起来。只是周曲今日的确是急,随口便应声了,又翻身上马去了。他穿得一向简单,只有一身暗青色的袍子,不过现在因为在马上,倒因为那风掀起了袍角来。毓舒站在门里,瞧见这一幕,只觉得冯霜止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好的。小叔子和琳是个懂事明理的,他妻子远兰经过那样的事情甚至还觉得冯霜止好,更不要说冯霜止身边的丫鬟,还有这些个下人。偌大一个和府,不是没有心怀鬼胎之人,可这么多年了,又哪里出过什么离谱的大事最要紧的是,冯霜止有个和珅。若是换了毓舒,她想起十一阿哥入了宗人府之后,自己在这府里不曾做过任何的努力,只醉生梦死,回忆往昔,这对比当真毓舒进了门,又扶住那檐下廊柱,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