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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霜止现在是容不下二姨娘的,这女人原本是她额娘身边的丫鬟,本来预备着给鄂章做通房,哪里想到她先爬了主子的床,先生下了府里的长女,也就是冯云静。当初许氏气了个半死,只是碍于鄂章的面子,依旧是给她抬了姨娘。大小姐冯雪莹跟她不对盘,冯霜止不是傻子,让二姨娘上位,以后就没自己的好日子过了。至于三姨娘,现在冯霜止还看不出这样的深浅来,所以姑且也出言压了压。三姨娘是不是有管事的能力冯霜止不清楚,反正她是没表现出来,韬光养晦错过机会,也只能怪她自己。她这一番话说到后面,故意吞吞吐吐,一副犹豫的模样。毕竟她只是个晚辈,说长辈太多也不好。只不过这一番话,已经让英廉有了自己的计较。祖孙二人说话的时候,那边的丫鬟早已经为冯霜止端了茶来,至不过冯霜止没动过。英廉倒是又端起了茶来,“妾不得抬为妻,此事宜斟酌,你且放下心来。对了,这是圣上昨日赏下来的明前龙井,我这也没多少,昨日已发来,你可尝了”冯霜止一怔,方才伸出去端茶的手便已经顿下来,搭在那青花上面,她心念一转,却是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她昨日可不知道英廉是赏了东西下来的。英廉没听她答话,问道:“阿霁,怎么了”、第十章 不情之请看样子,自己的困境已经提前到来了。听英廉问自己,冯霜止已经打算好说一些什么了,不料这个时候管家冯忠忽然进来,英廉的注意力于是跟着移到他身上。“冯忠”冯忠打了个千儿,恭敬道:“老爷前日与郑先生说好,今日郑先生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候。”英廉一下站起来,手上的茶盏也跟着放下,“你且先安排郑先生稍等一下,奉上茶,老夫立刻出来迎客。”尚未说出来的话被卡住,哽在了喉头,怕是说不出来了,这个大好的机会是白白错过了。冯霜止也只能安坦一声,在英廉急着见外客的情况下,强说明前茶一事,不是什么上策。与其在英廉面前拉低了自己的姿态,还不如高一些,反正有些事情迟早是会捅出来的。只是一点点明前龙井,也闹不出什么事情来。这样一想,冯霜止又觉得现在不必打草惊蛇,心里那口气也慢慢地消减下去。她连茶都来不及喝一口,便再次站起来,行礼道:“既然有外客,孙女便告辞了,玛法繁忙于政务,还请保重身体。”英廉点了点头,算是准了她的离开,只是转脸又道:“郑先生便是我为你请的先生,不过他本不是来坐馆的。此人学识颇丰,不过为人比较孤高,若是想要请他来府中坐馆,怕还是要你能对了他的眼缘。你也不必走了,便在这里,你今日见了郑先生,若是无果,再为你寻个好师傅。”冯霜止听了这话,又是一愣,只不过英廉作下的决定,自己不好反抗,九岁的小女娃也没什么可忌讳的,答应一声,便在这里停下了。她猜测这“郑先生”来英廉这里,想必并非是主要为了什么私塾坐馆之事来,而是他们要商议别的大事,说她的事情大约只是顺便。有时候 ,脑子调动得太过也是麻烦。这一刻,冯霜止深深地知道了自己的烦恼,若是能少那么几个心眼,指不定能活得更舒服,当然,也死得更快。冯忠已经去请人进来了,不过一会儿,便听到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冯忠在前面亲自引路,带进来一个青衫文士。此人双袖飘飘,看上去便是江南士子的风流气派。虽不说是什么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也算得上是眉目清朗,他进来便是躬身一礼:“英大人别来无恙”英廉忙扶了他,朗声笑道:“无恙无恙,劳小友牵挂,淮安一别,已有数年不见,再见竟然已经是在京师,这也是难得的缘分,请坐请坐。”郑士芳,确系江南士子。英廉曾在许多年前去淮安任职,受乾隆之命在江南治河工事,后来河道出险,英廉被议罪,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但还是少不了别人的帮忙的。当时河工一事,确与英廉无关,不过英廉手上没证据,不能为自己洗清冤屈,最后还是郑士芳手里有前任贪污的证据,递交了上去,英廉才能调回京城任职,这一段交情可算是不浅了。若没有郑士芳,英廉现在怕已经死于旁人之手了。此刻郑士芳倒是也不忸怩,坐在了英廉左手边的靠背椅上。此时有丫鬟端上茶来,郑士芳一闻见那从茶碗盖里面透出来的香气,就已经是眼前一亮。“想不到英大人这里竟然也有这般好茶,怕是今年新出的明前龙井吧”“小友这鼻子,还真是灵。昨日圣上心情好,赏下来的。”英廉摇头失笑。郑士芳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微微一眯眼,看那表情,倒是沉醉极了。他又慢慢地喝了三口,这才轻轻将那茶碗搁住了,道:“前日在六阿哥府上,这茶我却已经早喝过了。”这话的深意可不好说,英廉听了只当是没听到。他笑一声,岔开话题道:“小友若能高就,便是喜事。对了,阿霁,快来见过郑先生,看看郑先生肯不肯收你为学生。”有时候是学生挑老师,有时候是老师挑学生,全看双方之间的对比。如今,这郑先生似乎不是什么普通人,冯霜止能够听得出,这两人说话都是藏着点什么,反正她听得不算是很明白。她听了英廉的话,上前来,对着那郑士芳福身:“霜止见过郑先生。”郑士芳的目光落到冯霜止的身上,只看了一眼,便对英廉摇头道:“你这孙女,我教不了。”这话未免过于直接冯霜止方才脸上还淡淡的,只不过一瞬间,眼底的神色就已经改变了。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竟然就说教不了,这人什么意思不过,也仅仅是这样一瞬间,下一刻冯霜止便觉得自己这样的眼神过于锐利和直接,很是不妥,于是眼皮子一搭,敛住眼底的冷色,再抬眼的时候已然是方才的一片温文沉静。英廉奇道:“你在江南收学生的时候,不都是要对学生考校一番的吗如今怎么只看一眼我家妞妞,就说不行呢”冯霜止也很感兴趣,用一种很好奇的眼神看向郑士芳,她以为自己的伪装是完美的,毕竟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娃,用什么眼神都没人会在意的吧更何况是这么正常的好奇只不过,在她看向郑士芳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是一种促狭,又像是在讥讽她。冯霜止的心沉了一下,只觉得眼睛像是被什么扎了,刺痛一点,不过转瞬消失。这种让人觉得自己被看穿的感觉这人看到自己方才的表情转变了。冯霜止一瞬间就肯定了。郑士芳收回自己的目光,状若无事道:“我现在乃是六阿哥的门客,你当真想要我在你家坐馆吗”“这”英廉忽然想起这茬儿来,瞧了郑士芳一眼,沉吟片刻,道,“我英廉不参与那些事情,你教我家阿霁,也与别的无关。毕竟你我的旧交情是往日便有的”“英大人客气了,即便是我想教,也得看贵府小姐愿不愿意要我这种落魄浪荡的人来教呢。”郑士芳这话说白了其实是婉拒,英廉也听得明白。只不过在冯霜止这里,这话就成为了一种很奇怪的试探和讽刺。这个郑士芳,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冯霜止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继续站着了,如果再继续下去,可能她会暴露个完全出来。“郑先生说笑了,只要先生愿意教,霜止又岂会不学”这边是在应付郑士芳,话说完却转向英廉,笑道,“玛法,想必您与郑先生有事要谈,孙女下次再来请安,霜止告退。”“嗯。你也保重,入学一事,我会仔细为你选着的。冯忠,送二小姐出去。”英廉这边吩咐了一句。冯忠立刻过去送冯霜止,冯霜止道了声谢,总算是出了那小院。刚刚离开正屋,到了耳房这边,喜桃就急切又小声地问道:“小姐,那先生是怎么回事啊”冯霜止看似沉稳地一步步走着,可是袖中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眼含冷意,“这郑先生不像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以后再说吧。”她不过只是一时的疏漏,被看清了一瞬间而已。走下台阶,重新顺着这边的穿山游廊走,眼见着就要到西厢,刚刚绕过院里那一丛已经盛开的海棠,便见三姨娘兆佳氏迎面走来。冯霜止心里纳罕,停下脚步来行礼:“霜止给三姨娘请安,一大早便遇见姨娘,很巧呢。”兆佳氏神情不变,只是看了一眼正屋,犹豫道:“本来是想去问问看爷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只不过我毕竟只是个”只是个姨娘,所以站在这里等冯霜止出来再探探消息冯霜止心里头门儿清,也不揭穿她,反正鄂章出来的消息也瞒不了多久,她不如卖三姨娘一个人情。以现在的情势来看,她帮助三姨娘总是比帮助二姨娘好的。兆佳氏对她的威胁算是最小的,若是让二姨娘坐大,还能有冯霜止的好她于是道:“姨娘妄自菲薄了。不过说起来,方才我问过玛法,阿玛今日便出来,姨娘不如早些做准备。”这个人情卖得可不小,这后宅里面,除了冯霜止怕是没人知道这个消息了。鄂章被关了这么久,忽然之间放出来,被人一关心,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兆佳氏听到这句话之后,面露感激之色,手指捏了一下自己的帕子,先是道了一声谢,又很久没说话。冯霜止知道她是有话要说,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说不出来,她索性搭了喜桃的手,道:“姨娘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这便回自己的院儿里了。”她说着,就已经往前面走了三步,已经从兆佳氏身边过去了。“二小姐留步。”她心里为兆佳氏掐了个时间,在听到背后忽然传来的那一声喊的时候,冯霜止便顿住脚步,一切如自己所料。“怎么姨娘还有何事”这个时候转身来,兆佳氏的表情就完全变了,脱去方才的犹豫,有了几分落落大方的味道,朝着冯霜止一蹲身:“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二小姐能”“你想让三妹与我一起入学吗”冯霜止懒得听她说完,直接截过了她的话头。此刻冯霜止站着,兆佳氏是半蹲着身的,她便用一种很平静、像是这春日的天空一样高远的眼神,俯视她,像是将兆佳氏整个人都看穿。、第十一章 心机“小友缘何不喜阿霁”堂屋里,英廉终于收敛了之前那一副轻松平和的表情,一脸的高深莫测,端了茶便喝了一口,问出来的话,却却带着几分不紧不慢的悠然。那郑士芳笑道:“英大人哪只眼睛瞧见我不喜欢您孙女了”英廉道:“我的心眼看见了。”郑士芳还是笑:“一开始我只觉得您这孙女我是教不了的,一身聪明伶俐、心机深重的感觉,我这个人看人就是这么准。有时候我都讨厌自己这双眼睛,不知道您厌恶不”“厌恶极了。”英廉一点也不客气,坦然这么一说,换来郑士芳一笑。英廉又道,“一开始你觉得她是你教不了的,可是后来怎么又厌恶了”这是要刨根问底了。郑士芳知道英廉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这人其实相当护短,尤其是自己嫡亲的孙女。当初在淮安,英廉为了自己的仆人跟那群盐商干上,他可是亲眼目睹的。如今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是说了他孙女,英廉若是不找自己的麻烦,那便不是英廉了。“罢了,你也别问我了,我想二小姐怕不会想让你知道的。我看人都看眼睛,你家姑娘的眼睛,带了点煞气,不像是小姑娘。”英廉一下就笑了,“妞妞她额娘才去,你误会她了。她额娘刚去,府里便有不懂事的刁难她,难为她还沉沉静静,没露出多少浮躁来,也没有整日沉浸于悲伤之中、戚戚哀哀,小友你便多包涵吧。”郑士芳忽然被抬手一拍自己的脑袋,心中虽然存有疑虑,但英廉这话,也算是能够勉强解释尾什么方才冯霜止用那种眼神看他。他叹了一口气,反过来安慰英廉:“都会过去的。”英廉也叹气,一按自己的额头,“我快老了”这边两个人的话题,终于从冯霜止的身上移开。和风细细,拂过雕窗,屋檐上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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