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轩才满三岁,她们也不满六岁,又是嫡亲的姐弟。谁知这样的事却还是惹了二叔母的厌恶。厌恶就厌恶吧她能看出二叔母更疼荣轩,祖母也只关心荣轩和另外一个弟弟浩轩。这个家的地位男孩儿才能得到她们的宠爱,身为姑娘,她们是被嫌弃的。“姐姐,你说我们生在颜家,是幸,还是不幸”哭了好一会儿,静香洗了脸,红着眼和鼻子,声音也是囔囔的。“傻妹妹,当然是幸,祖父和二叔明辨事理,二叔母虽然强势,可是她对人也没有坏心。这世上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多少人无父无母,甚是可怜。我们锦衣玉食,住在深宅大院,事事有人伺候,虽然被约束着,可总算不受雷打风吹之苦。”“含玉姐姐,你整天呆在闺房,怎么知道外面的这些事情”颜含玉停滞片刻,知道那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那还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在去苏州的途中,一路漫长,她体弱多病,时常走走停停,遇上许多她书中没有看过的事情,农家民生,她看在眼里,都让她受益匪浅。“我是从书上看的。”她回答。“含玉姐姐,你识这么多字还读书到底为了什么”颜静香能认识十个字就不错了。她可是看到书就会头疼脑热,感觉自己要生病似的。“为了知道更多的事情,为了明辨事理,虽然身为女子不能跟祖父和二叔一样为官,可是我好奇,我想知道更多”“我就是看不下去书,无趣极了。我娘每次都拿你我比较,说我心野”颜静香说到这里,便不想再说下去。陆氏几乎见她一次就会骂她一次,所以静香要么就不回来,回来也是跟含玉呆着。“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喜欢做的事,静香,你不用逼迫自己。”含玉知道她们母女的关系,她跟母亲不和,静香和二叔母不和,这也促使她们的感情更好。“含玉姐姐,我其实一直有最喜欢的事。”“我想学武,我大表哥在学武,我很想跟着他一起学,可是我外祖母不同意。”颜含玉和静香说了半宿的话,静香最后支撑不住,昏昏沉沉的睡去。含玉却神思清明,她突然想到刚才和静香谈的话,女子为何不能习武上一世她去苏州的途中就遇上了一个来无影无踪的神医,还告诉过她,她的身体太弱,若是慢慢健身,学些强身的武艺,不无不可。她突然非常期待还能遇上那人。养了近半个月,含玉的身子好了很多,也终于能出玉笙居了。寿安堂的暖阁。“老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来跟您请安了。”“让她们站在外面”颜老夫人眼睛睁开,面上冷凝,说道,“静香回来这么久,都不知道过来请个安。”韩嬷嬷一愣,还是开了口提醒,“老夫人,大小姐大病初愈,在外面冻着可不好。”“哼。”颜老夫人冷笑一声,“她娇贵平时一个两个没个规矩,她们的孝心在哪里如今不立个规矩,外人知道她们的懒散,还不以为是我们颜家管教无方呢。”“老夫人”韩嬷嬷还要劝说,却听大门打开的声音。颜老夫人韩嬷嬷同时看去,却只见两个小身影掀帘而入。颜含玉因为瘦弱,下巴尖尖,光洁的额头露出来,双眉细长,柔软若柳,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眼角微微上扬,鼻子挺翘,唇形好看。她的眉眼像极了颜学仁,五官也很精致,容貌完全融合父母的优点。她两耳罩着白色绒毛的耳罩,身着白底蓝莲花袄,下身蓝色绣花裙,披着蓝色袄蓬,脚上穿着绣蓝莲花的靴子,一身装扮更显得秀气精致。颜静香头上戴着桃红底色、绣着珠花的遮耳檐帽,沿帽一圈是白色的绒绒毛,只露出一张粉嫩嫩的脸。她的眼睛也是大大圆圆的,笑时眼睛会眯着,颊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一排整齐的贝齿也会露出来。她身上披着桃色袄蓬,衣领处也是白色的绒绒毛,再配上绿色的蝴蝶绣鞋,整个人看着可爱又有朝气。韩嬷嬷不经感叹,颜家这两个姑娘长大了可都是美人胚子,可偏偏老夫人偏心的厉害。她还来不及多想,只听一声拍桌怒语,惊了一下。“谁让你们进来的”第六章 责难“谁让你们进来的”这句话刚出,韩嬷嬷惊了一下。给她们开门掀帘的婢女也扑通跪在地上,“老夫人饶命,大小姐说如果拦着她,她会叫老爷打断我的腿。”“谁让你们进来的”这句话刚出,韩嬷嬷惊了一下。给她们开门掀帘的婢女也扑通跪在地上,“老夫人饶命,大小姐说如果拦着她,她会叫老爷打断我的腿。”“好啊,长威风了”颜老夫人拍着桌子,“才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片子,就敢打断我院子的婢女老爷给了你好大的威风。”她扬手对着颜含玉一甩,手里的佛珠也跟着滑出。颜含玉刚走过来,人还没站稳,被突然丢来的佛珠打到额头。她脚步一顿,身形不稳,人也摇摇欲坠。“姐姐”颜静香连忙扶着她,看着颜老夫人,上前一步,“祖母”颜含玉缓缓站稳,一脸平静。她握了握静香的手,安抚,“没事。”对于祖母的责难,她已经习以为常。“祖母。”颜含玉恭敬的唤了一声,又弯下身,捡起脚下的那串佛珠,提步走到徐氏身前。“祖母,佛珠佛珠,佛祖佛祖,佛珠可是通灵问佛之物的灵物,对佛祖不敬,就是恼了佛祖。祖母把它当成污物一般随意丢弃,不说佛祖会怪罪祖母一个人,说不定还会怪罪整个颜氏家族。”颜含玉慢悠悠说着,把佛珠放在她旁边的桌上。颜含玉被打伤的地方,额上肿了一块红包,稚嫩的脸上满是肃穆。颜老夫人怒目指着她,双唇发颤,她没想到这个丫头片子今天会反驳她,甚至还以整个颜氏家族来说事。以前她说什么,她都会一副恭敬的模样,认真聆听。而今日,她们竟然不听话,擅自闯入她的寿安堂,还一副没有做错的表情,甚至指责她的行为有失。含玉不紧不慢的继续道,“祖母,我们是来请安的,刚才未经祖母允许,我和静香闯入,是含玉的不是,孙女知错,这就道歉。”她低垂着眉眼,说不出的真诚卑谦。颜老夫人指着大门突然怒声开口,“有错就要罚,两个人在外面罚站一个时辰,出去”颜老夫人每次对上她,都不顾她是嫡长女的小姐身份,想罚就罚,想骂就骂。含玉抬头,满目无畏的凝视着她的目光,“祖母,含玉大病初愈,冰天雪地,不宜受寒。静香还要去陆家,陆奶奶若知道祖母无故苛责静香,静香受了无谓的委屈,祖母只会落个尖酸薄刻的名声传播在外,这对颜家的名声更是有损。”她们不是最在意颜家的名声她就要这能压死人的东西提醒她,她的苛责只会让颜家成为内里龌蹉的家族。严寒的冬,酷暑的夏,上一世她什么样的惩罚没受过,冬天雪地里站着,夏天太阳下跪着,佛堂跪一夜,饿上一天的肚子,她自始至终听之,从之,最后得来的结果却是放任她病着,没人管没人顾,直到魂魄离身。重活一生,她可不会任她宰之,让自己重温上一世的苦楚“你读了那么多书,都给狗吃了顶撞长辈,你这是忤逆好、好让老爷来听听,他这个大孙女读那些书什么用,只学会了大逆不道”颜老夫人的目光尖锐,似乎一把刀下一刻就能刺伤人。“祖母慎言,祖母言语太过,含玉只是提醒祖母,有没有忤逆,祖母心里清楚。”颜含玉丝毫无惧,回答她的声音平缓无波。她继续道,“祖母心里的那杆秤不平,含玉做什么、说什么都会是错。”“祖母,含玉会自罚,回去抄一本经书送给祖母。”“只是您的婢子青梅拦着我们,也是有错。我和静香好歹也是颜家的嫡小姐,青梅却言语不善,仗着祖母的威风对我和静香嗤之以鼻,这可是漠视颜家家规。青梅当罚不当罚,请祖母裁断”“天寒地冻,祖母保重身体才是,含玉告退。”颜含玉一句接着一句说着,也不给颜老夫人开口的机会,躬身,直接转身离开。她目光微敛,看了青梅一眼,拉着含玉出了房门。韩嬷嬷望着离开的两个小小的背影,忍不住叹息,大小姐这是真的被老夫人的所为看透了,那个一直逆来顺受的大小姐怕是不复存在了。颜老夫人气的扫落桌上的茶杯,她喘着气,一副不敢相信的惊恐表情,“这是撞了邪了,撞邪了这丫头跟她娘一样被恶灵附体了韩嬷嬷,我要请法师驱鬼”韩嬷嬷皱眉,这话要传出去以后大小姐可怎么做人出了门的颜静香一连愤慨,忍不住道,“祖母真是太过分了姐姐,你干嘛要抄经书啊明明是祖母的错,姐姐死里逃生,大病初愈,她不关心问一声就算了,还让你站在外面的雪地里。”静香平时有陆家老夫人宠着,对于冷淡的颜老夫人也从来都不亲近。颜老夫人看在二爷的面子上对她不管不问,除了冷眼倒是没受过多少委屈。含玉却不同,含玉的父亲是祖母最受宠爱的,且祖母在孙女孙子中间本就偏心的厉害,再加上父亲的死是在她的周岁生辰那日,祖母便把过错安在了她的身上。“毕竟她是祖母,到底是长辈,祖母所为虽然对我不公,我闯入她的内堂却是我的过失。我自罚只因为祖父知道了这事肯定也会罚我,不若自己提出来,祖父说不定还会夸我。”颜含玉笑了笑,面上丝毫看不出怒气。因为她刚才把那些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大快人心。上一世祖母待她苛刻,若不是有几年她呆在外祖家,说不定她会死的更早。“姐姐,这里疼吗”静香伸手触到她的额上肿着的地方。静香的关心让含玉心里温暖,弯唇摇头,“不疼了,静香。”“大小姐,我们快回去,奴婢给大小姐弄只熟鸡蛋揉揉。”周嬷嬷心疼的道。“那我们快回去,这肿着可吓人了”静香急匆匆拉着含玉往玉笙居去。“慢些静香,我没你走得快。”蜿蜒曲折的抄手游廊,两个小小的身影手牵着手,在这个冰寒的冬季更显得温馨。第七章 先生颜大老爷颜茂华听说了寿安堂的这事,起身去了玉笙居。颜含玉端坐在案上正在抄经书,小小的身子坐的挺直。她手中握的是一支小紫毫,配上她矮小的身姿正合适。颜大老爷身着一身青袍燕居服,脚蹬一双黑靴。进了房间,他摘了帽,伸头看了案台两眼,见她下笔力道均匀,字迹工整清秀,比以前写的更好了。“病了一段时间,这字倒是比以前长进不少。”颜大老爷开口说道。“祖父。”颜含玉盈盈笑着,站起身引他入座,“祖父快请坐。”“翠云,烧壶热茶来。”翠云应声去了。颜含玉站在颜大老爷身旁,很是乖巧。她现在年纪小,手上的力道不够,所以上一世她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如今还写不出来。她也不能一次就把字迹写的太好,不然会被人当成怪物。“头上还疼吗”颜大老爷看到她额头肿了的地方,便开口问她。“现在不疼了祖父。嬷嬷已经帮我敷过了。”“听说今天你在寿安堂很张扬”颜大老爷开口就问。含玉愣了愣,祖父竟然用了张扬这个词。“祖父认为含玉张扬吗”“你醒来之后一直未去看你的母亲,在你祖母那里亦是句句顶撞,这可不像平时的你,以前的含玉可从不会这般作为。”颜大老爷唇上蓄胡,不长不瘦的面孔,五官端正,双眼深邃,他眼中闪着精光,手抚黑须,等她回答。颜含玉垂下了眼睑,祖父这意思是说她恨着母亲呢所以才会变了心思。上一世她确实恨了,而如今她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却再也恨不起来。“祖父,含玉只是想通了很多事。”“想通了什么”“祖母因为父亲的死伤心过度,对我心有不满,做些不合常理的事也是正常的。以前含玉听之任之,是愚孝。含玉只是纠正祖母的错处。”含玉缓缓说着,寂静的暖阁都是她稚嫩的声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父亲在世,他一定希望我能好好活着。含玉惜命,不为自己,是为父亲。父亲少年得志,却天妒英才,早早离世,含玉袭承父亲的骨血,是父亲唯一的血亲,是父亲生命的延续。含玉体弱,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祖母的惩罚。含玉不去看母亲,不是因为恨母亲,含玉只是想身体养好了再去看她。母亲无意推含玉下水,含玉心里清楚。只是如今含玉额头又肿着,去见母亲,母亲见了肯定会难过,不若养好了再去。”颜大老爷内心惊叹,他一直知道这个大孙女聪慧,却不知现今她才五岁,就有这么多心思。他不免为她堪忧,所谓慧极必伤,这于她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嘴倒是比以前利了。”从惊讶到担忧,颜含玉还是捕捉到了祖父的心思。只是她不能理解祖父忧甚么翠云进来给颜大老爷到了杯热茶,退到了一边。“听老二家的说你想要学医”“是的,祖父。”“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并不容易,教你最好是个医女,医女难寻,这可是要看机遇才能找到的,我会派人打听,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