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洋的眉头轻轻一抖,眼中一线寒芒随之掠过,如晶莹的水滴自雪亮刀锋上轻轻垂下。他似乎已经想到了答案,而就是因为相当了答案,所以才会觉得入坠冰窖,浑身上下都似有无穷无尽的寒意涌上来。叶胜澜沉吟道:“其实你已猜到了。”岳洋霍然动容道:“我猜到了什么”叶胜澜只伸出手,手指指着的分明是岳洋的胸。“他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过。”岳洋先是苦笑,然后苦笑到了尽头之后,眼底的涩意却一点一滴退去,逐渐被坚毅所取代。“所以他可能正透过我的眼睛看着你”叶胜澜没有说话,只是容色淡漠地看着他的眼睛。或许连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岳洋苦笑道:“这件事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但这和能不能回去又有什么关系”他经历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但中间没有哪一件能比如今这件事更叫他惊诧不解的。他原本不相信鬼神,可如今这一遭,却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了。叶胜澜忽然叹了口气,道:“如果一个袋子顶多只能装一壶酒,但却装了两壶酒,那会如何”岳洋的眉头微微扬起,像是远山曲折,墨色无边。然后他轻轻笑了笑,仿佛一双眸子也因为这丝丝缕缕的笑意而多了几分亮色。“如果装了两壶酒,那袋子就一定会爆掉。就好像一个人本来只能有一个魂,但若是有了两个魂,那也是要生出麻烦来的。”叶胜澜看了他好一会儿,却没有说话。但他却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对方领悟得很快,快到超出他的想象。此时此刻岳洋本不该笑,可他却仿佛笑得更加欢了。“所以时间一久,这具身体就会撑不住了,对吗”或许昨晚的喷嚏便是最好的印证。那可能是因为他大伤初愈不久,所以比西门吹雪更早地出现了这征兆。而叶胜澜的面色差到这般地步,只怕也是这个的缘故。叶胜澜没有说话,只是眼底映着寒星。而有时候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回应。岳洋看起来却好似很有信心,面上的笑容像是驱散乌云的阳光一样。“但我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他才来了几日,而离身体真正的崩溃,至少还要等上几年。而只要他不虚度光阴,总能想到法子回去的。因为他是陆小凤,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陆小凤。所以当他决定要找到法子回去的时候,他总是可以办到。接着岳洋又向叶胜澜问道:“你为何肯和我说这些”叶胜澜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那或许是因为你曾是我唯一的朋友。”他的面上没有笑,但他的眼底却仿佛渗出了丝丝缕缕的笑意。岳洋却抬起头,迎上那双含着霜雪之色的眸子,轻轻笑道:“你和以前相比倒是变了不少,以前的你是绝不会对我说这么多话的。”他仿佛已猜到对方是谁,但却始终没有说出那个惊天动地的名字。既然对方无意说出自己的姓名,他又何必点明呢可为何对方总是让他觉得和原来的叶孤城似像非像这两年来他是经历了些什么重大的变故,所以才会和原来有所不同吗莫非他其实已经和刚来这里的西门吹雪一样,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事不,若是他已经看到,是绝对无法忍下这口气的。那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叶胜澜却只是淡淡道:“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而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就像他最初出现的时候那样突然和静寂。他的影子也化入了斑驳树影里,仿佛与这个树林融为一体。岳洋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影重重处,面上仿佛含了一丝笑意。无论对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他的事情,能在这里遇到他,的确是一件大大出乎岳洋意料的好事。而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他这样的运气的。所以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至少他来了以后便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只要有肝胆相照的朋友在身边,他又有何所忧惧呢“你想说那个叶胜澜有可能是叶孤城”西门吹雪听完岳洋的转述之后,微微挑起了眉头。岳洋苦笑道:“你好像并不觉得他是。”如果对方相信的话,他的反应不会这么平淡,而且平淡得有些诡异。西门吹雪只淡淡道:“我只是有几个问题。”岳洋疑惑道:“什么问题”西门吹雪道:“你和我是通过河水与山洞来的,叶孤城的尸体却被我埋在万梅山庄,那他是怎么来的”岳洋忍不住摸了摸原本长着胡子的地方。他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也发现自己似乎完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应该怀疑,但在内心深处,他却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又道:“你说他与叶孤城是似像非像,那你如何能判定他是叶孤城”岳洋苦笑道:“因为他说我曾是他唯一的朋友。”而他交往的剑客朋友并没有几个是符合这样的条件的。西门吹雪淡淡道:“这样的话,谁都可以说。”岳洋只是苦笑,却无法反驳。他知道西门吹雪的这些问题完全在理,因为岳洋自己也十分疑惑,而西门吹雪若是不提出这些问题,反倒失了原本的敏锐了。所以他只问道:“你信不信我”西门吹雪毫不犹豫道:“我信。”岳洋眼前一亮道:“你既然信我,又何必问这些”西门吹雪却面覆霜雪道:“因为我问的,也是你想知道的。”而在你的心底,也不曾真正地确信他是叶孤城。岳洋仿佛已读出他心中的想法,道:“你的确足够了解我。”西门吹雪淡淡道:“无论他是不是,只要我和他见上一面,就足够了。”岳洋忽然问了一个问题:“这边应该也有一个叶孤城,你觉得他怎么样”西门吹雪忽然沉下脸,冷冷道:“不怎么样。”看他的神情和口气,似乎并不怎么欣赏这边的叶孤城。岳洋便忍不住问道:“他是不是和万梅山庄的那位一样,做了些很不得体的事”西门吹雪淡淡道:“那倒是没有,不过是对刘慕仙特别殷勤客气罢了。”客气到能让对方靠在自己怀里半天都不动,也算是极为难得了。岳洋却皱眉道:“如果只是生出好感来,那也没有什么。”西门吹雪声音冷然,恍如碎玉裂珠一般地说道:“没有什么”对他而言,叶孤城会因为美色而对一个初见之人献殷勤,任人投怀送抱而不觉冒犯,就好像他能和宮九把臂同游一样不可思议。或许岳洋这么说,是因为他根本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岳洋叹道:“你只见过身为剑客的他,却没有见过剑客之外的他。”他未曾见过,但岳洋却已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西门吹雪挑眉道:“剑客之外的他”岳洋笑道:“他是人,也有人的感情。他会寂寞,也会动摇。但你看不到。你看到的只是身为绝代剑客的他。”他还记得叶孤城被他拆穿之后的反应,那可并不十分好看。但他没兴趣把这告诉西门吹雪,因为他们都对叶孤城存着几分敬重之心。西门吹雪只淡淡道:“若有机会,我倒是想看看你所说的剑客之外的他。”他的生命就是为剑而生,他也无需去关注剑以外的东西,身为剑客的叶孤城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但对方毕竟是叶孤城,是他此生最敬重的对手,那么即使去看上一看,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岳洋淡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西门吹雪疑惑道:“去往何处”岳洋笑道:“你不是说得去见叶胜澜吗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找到他。”西门吹雪并不清楚岳洋要如何去找那位叶胜澜,但他相信对方一定有办法。岳洋也没有详说,只是和他一起出了林子,沿着湖岸走着。湖边虽没有杨柳依依,玉叶葱葱,但也有枫叶成云,金菊叠蕊,衬得粼粼水波越发得空明澄澈,直透人心。湖上倒是也有几艘小船,看来他们并不是唯一一对欣赏这大好风光的人。岳洋笑了笑,然后忽然想到了白小恬。他兴许还有话想对岳洋说,但在那晚却被西门吹雪给生生吓跑了。奇怪的是,白小恬对万梅山庄的那位没什么敬畏之心,对西门吹雪却恨不能躲得越远越好,只是他口中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词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岳洋只觉得下次如果见了,他就一定得见个清楚。不过他想白小恬已不敢再在他们面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岳洋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听见远方似是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啊哈哈哈,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城主你啊,你是来这边旅游的么”岳洋面色一白,赶紧望向远处的一只乌篷小船。西门吹雪也是眼中一动,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望过去。只见那座小船中走出一位令他们无比熟悉的白衣人。那不是叶胜澜,而是叶孤城,是这个古怪世界的叶孤城。但他的手里却牵着另外一个人的手。白小恬这被便他带到了船头,而他的面上还含着一丝甜甜的微笑。只是不知那笑中有多少是真心了。他还是不敢反抗系统所以才去接近这些目标吗岳洋的面上含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为何他们离这个叶孤城这么近,却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剑意仿佛是在回应着他似的,西门吹雪冷冷道:“他身上完全没有剑意,只有柔情。”而且是一番能把人融化的柔情。叶孤城轻轻挽着白小恬的手,开了口,声音中却含着春水般动人的温柔。“能在这里遇到你,也算是不虚此行,而能听你论剑,也实在是此生大幸。”笑了几个时辰了,白小恬的嘴角已笑得有些僵硬,但他此刻还是继续笑道:“城主和我聊了这么久,饿不饿啊”叶孤城淡笑道:“我的确是想吃东西了。”白小恬笑道:“想吃啥我们一起去吃”叶孤城忽然一把搂住他的腰身,目光炯炯地看向他,用一种十分带有诱惑性的声音说道:“如果我想吃你呢”他微微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的脸孔就离他很近了。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但是好像过于顺利了,以至于连白小恬都觉得有哪里不对了。所以他便从对方的怀里滑了出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而叶孤城却冷笑道:“你既然主动勾引我,又何必装模作样地走开”白小恬似被扇了一巴掌似的,失魂落魄地愣在原地。他虽然的确有攻略对方的意思,但没想这么快就被对方戳破心思。叶孤城却抬起头,冷冷道:“你还不过来吗”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抓住了对方的手,往自己这里一拉,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白小恬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番,也就不再动了。仿佛已经习惯了似的,西门吹雪只是默默地转过头。比这可怕数倍的事他也看过听过,这样的事已不能在他的心底掀起太大的波浪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实在是件又可怕又可悲的事。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岳洋,冷冷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剑客以外的他”但岳洋已经无法回答他了。从刚才开始他就死死地盯着那个令人无比陌生的叶孤城,面容猛然一搐,唇角也不听话地抽动起来。他的脚像是被人钉在原地似的,面上的神情就像是被人在脑袋上划了一个口子,然后灌进滚烫无比的铁水,烫得整个人都不会再动弹了。、湖边第一更叶孤城仍拥着白小恬,岳洋的面色却已经接近铁青,一种极为可怕的铁青色。过了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