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子捋着胡子一脸严正的说道:“陈大人官运正盛,突遭厄难,心有不甘,冤魂盘桓在宅子里不肯离去,老道昨晚跟他较量过了,堪堪胜了一筹,可这并不算完,还要做法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消除他的戾气,渡他往生。”二管家一听,吓的赶紧跟老道说要他尽力做法,但是七七四十九日,这个他不敢做主,要去回夫人。老道挥手道:“你速速去回,请老道的人多,不要耽误了别人。”二管家抹着汗走了,依他,管他做几日,只要能把鬼除掉就好,也别管是不是沉大人还是轻大人,你有多么的不甘心,人都死了,不赶紧投胎去,在家里折腾个甚二管家很快回来了,带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过来,那妇人一见老道,先是掉了眼泪:“求真人救我一家性命。”老道捋着胡子道:“老道本是龙虎山上长春真人门下的弟子,除魔卫道是我辈的本分,夫人切莫忧心,有老道在,断不会让那恶鬼伤了你一家老小。”那妇人竟曲腿道了个万福,捏着帕子哽咽道:“多谢真人。”少月瞥了她一眼,满脸的白粉遮不住眼底的青色,眼睛直瞪瞪的,一脸死气。老道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无须客气,贫道说要做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场,你可能准备”“但凭真人吩咐。”那夫人请了好几个法师,却没有人能在这呆过一夜的,就是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灰溜溜滚蛋,如今这法师居然平安无事,她焉能不心惊心下认定,这人是有些本事的。答应的痛快,对这师徒三人也客气的紧。少月一脸严正的看着陈夫人,拿他们家的钱,他觉得天经地义。老道风云子带着少月三人在小院住下,在院中摆了小小的道场,又在城中找了些个道人,凑齐了七七之数,陈府里每日是敲钟念经不断,黄纸和高香也不知烧了多少,陈府的上空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香火味道。晚间,雁回和春归两个恶鬼便时常来扰上一扰,院子上空便不时传来桀桀笑声,或者是长吁短叹的:“我冤啊我舍不得走”陈夫人便带着家人跪在院子里戚戚哀求:“老爷,求你走吧,不要惦记家里了,早日投胎做人去是正经”老道就一把杂七杂八的符纸丢过去,什么驱鬼符辟邪符保胎符镇宅符统统不管,张口喷出一道火光,烧的一点不剩,桃木剑乱刺一通,两人便桀桀笑着逃走。第二日还要再来一遍,老道看着嘬牙花子,陈府的管家识情知趣的便端上来一盘子银子,老道笑呵呵的让清风接了,继续做法。院子开了道场,陈府约束下人不要乱跑,晚间只听见念经的声音,院子里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少月和清风在陈家好吃好喝的被供了起来,扮完鬼的春归和雁回也过来跟着吃。少月问:“你们知道那陈曲是怎么死的吗”春归摇头:“那时候我在顺天府的大牢里顶替公子,不知道。”雁回嘿嘿笑着:“听说被人一剑刺中咽喉。”少月看着俩人,他觉得他俩有猫腻,看这样不打算跟他说,他也不再问。少月接了春归的话:“你说你在大牢里替春哥哥,一开始就是你去的吗”“那倒没有,我是第二日去了,公子说要带你走,我才替了他的。”“那你们知道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春归看了看雁回,雁回道:“公子没传信过来,我们也不知道。”少月哦了一声,继续吃花生,这么大的雪,北边不好走,他们也许真的不知道。少月想去找鲁二爷问问可有春的消息,老道板着脸说道:”哪都不许去,就在陈府呆着。”少月想让清风说个情,清风摆手,表示他没有办法。少月无奈,只是每天尽职尽责的做好道童。水陆道场做到了二十天,城里城外都严了起来,眼见着天气热了,陈府给师徒三人各做了两套衣裳,这让少月很受用。换上了显摆一回,他觉得这个穿着比做胡旋公子的时候穿的衣裳舒坦。蓝色的布袍,门襟掩了白布,做的又合身,脸上的冻疮还没有好利索,一块块的紫色疤痕。雁回摸着他的脸说:“可惜了这张小脸,要是好不了可如何是好”阴历三月十八,少月和往常一样净手焚香,只听见一声炮响,紧着这一阵地动山摇的喊声,他吓了一跳。老道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道:“闯王打进来了。”少月方想起今日是李自成进京的日子,原来,明日便是皇帝上吊的日子吗他要不要跑去煤山看看李自成进城,一时间城中家家关门闭户,人人自危,陈府的道场却没有停下。晚上,春归和雁回依然来了一趟,跟少月道:“明日我们便不再来了,你们好自为之。”少月问道:“你要去哪里能否带上我”春归道:“我正有此意。”老道哼道:“我的弟子当然是我带着,谁也不能带走。”少月急道:“师傅,我要去找我哥哥。”“现在外面乱的很,不如跟着老道我还能保你周全,虽然世道乱些,但出家人还是好讨生活的。”雁回点头道:“我也觉得你在京城比较好,公子不日就会回来,你只消等着就好。”少月不语,良久才道:“好。”老道捋着胡子道:“这道场也快做完了,咱们拿着银子走人就是,陈家并不是避难之所。”雁回笑道:“那今晚就来个厉害的。”是夜,香烟缭绕的陈府突然起了旋风,旋风里夹带着女人的哀戚之声:“我死的好冤啊”男人的嚎叫:“我不甘心还我命来”老人哀哀的哭子:“我那苦命的儿呀”陈曲那扭曲的身形在院子里不甘的扭动:“我不甘心,我不走。”老道不慌不忙的点燃了香烛,烧了符纸,拿着根粗大的毛笔蘸了朱砂在空中点画。少月和清风分别拿了桃木剑对着那成型的陈曲刺去,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哀嚎“啊”那陈曲渐渐化作了青烟,杳杳散去:“夫人,看护好我的孩儿”随着他的身影消散,那些哀嚎声也渐渐散去,陈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第二日,老道找到二管家道:“昨夜老道收了大人的鬼魂,将引他投胎去了。如今天子已换,满城的厉鬼俱被新帝的龙气所压,纷纷散去,如今府里的鬼气已经消散,老道也算功德圆满了。”二管家昨夜看见了那一幕,心里有了些谱,可是他怕老道走了再回来,硬是又留了两日,看着真的没事这才给封了银子,送三人离开。少月问道:“为何不在陈府住着,现在外面乱的很。”老道屈指一算,神神叨叨的道:“不日陈府必有大难,咱们早走还能得点银子,晚了就白忙活喽”作者有话要说:端午快乐么么、国公府卖乖少月三人又住进了之前的那家客栈,客栈虽然不大,客人也就三个,只少月师徒,却是起了个有趣的名字:客满多。少月指着那招牌笑道:“掌柜的,你这招牌不错。”掌柜自豪的说道:“这是翰林院的李大学士给我题的嘞”老道说道:“那是前朝的事啦,不提了吧。”掌柜的听了赶紧看了看左右道:“看我这破嘴,是前朝,前朝。”三人在店里无事,老道便搬长桌子,在客栈门口摆个摊,打卦算命批八字看阴阳二宅。少月心道,这老道是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经的,其实道人的正业包括这些。别看老道满嘴的荒唐言,可是找他打卦看相的人还真不少,时逢乱世,人们都想得以安然度日,是以这个便成了心里安慰。此时的京城可谓是人心惶惶,皇帝吊死了,朝臣们做了大顺顺民。新帝给崇祯发丧,柳木板的棺材就打发了,少月在人群里叹息,哪朝哪代打下江山后都会厚葬前朝的皇帝,或是拜祭前朝的皇陵。即使他是你杀死的,就是做个样子给百姓看,也得做,必须做,这是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这位爷可好,就这么一副柳木棺材板给打发了,让百姓的心如何能安毕竟那是个当过皇帝的人,他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不管他当皇上的时候是什么样,但他现在是个死人,死者为大,过往的百姓皆掩鼻哭泣。少月的心也戚戚然,更多的是对这个新晋皇帝的叹息,虽然可以马上得天下,却不会笼络人心。看着一队队官兵如土匪一般的出入在前朝大人们的府邸里,如土匪劫掠般抢钱又抢人,清风拉着少月在胡同里奔走,唯恐被抓了去。大顺的官兵比土匪还厉害,他们要的不仅是前朝当官的钱,也要人,女人,一个也不放过,就连断了一臂的公主也被接到追饷总指挥刘宗敏处休养。满大街的大顺官兵在追饷,追着追着就追到了百姓的家里,白天晚上昼夜不停,京城里人人自危,唯恐一个不当就追到了自己的头上。少月三人住的客栈掌柜的也被官兵要了饷银:“一千两”掌柜的就老两口,也没雇人,掌柜老板大厨小二全是俩人。掌柜苦着脸刚张嘴说了个:“没”“啪”一个大嘴巴就扇了过来:“敢跟爷说没有”老掌柜被打看个趔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他捂着脸道:“没那么多,爷看到了,我这店小。”“啪”又是一个大嘴巴“一分不能少。”掌柜被打懵了,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老道上去扶起了掌柜的,说道:“钱财乃身外物,你不给大军捐了做饷银还留着作甚快去屋里把值钱的都拿出来,给官爷带走,不要误了大事。”老道也有他的考虑,他在陈家骗的一千两银子还在那炕席底下放着,这要是进去搜,就没了。掌柜懵懵懂懂的站起来,看了一眼老道,老道挤眉弄眼的给他使眼色,他这才唉声叹气的进去了。那几个官兵上下打量着老道。老道今日穿了件看不出本色的道袍,油光可鉴,衣摆上还缀了两块补丁,脚下一双黑布鞋,头上绾着道髻,横插了半截筷子。那官兵眼中闪过不屑,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个识趣的。”老道嘿嘿笑着。过了一会儿,颤颤巍巍的抱出个木匣子,放在桌案上道:“这是小人的全部家当了,官爷尽管拿去。”那打人的官兵伸手去拿木匣子,掌柜的双手捂着不撒开,那官兵使劲一夺,便抢了过去,掌柜的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着。那官兵打开盖子扒拉扒拉道:“就这么点,真是穷鬼。”老道看着那些人扬长而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知足吧,这是跟你要,没直接进去抢不就不错了,唉。”“官兵如悍匪,这个皇帝做不长。”少月在屋里出来,看着走远的官兵道老道跺脚道:“休要胡说。”“这是实话,只需月余便见分晓”少月笃定的说,他当然知道鞑子入关的时间,所以底气十足。老道怒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不要乱说。”少月还待说话,清风拉了他的袖子说道:“不要说了,外面来人了。”少月看过去,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了大堂,进来后便向少月问道:“刚才的话是你说的”少月一愣,清风忙笑道:“我们什么也没说。”那人呵呵笑道:“我都听见了,你刚才说还有月余便见分晓,可是真的”少月闭口不语,老道打了个哈哈道:“你可是听错了,我们可什么也没说。”那人呵呵笑着,不再追问,看向道人问道:“前几日在陈大人府上做法事的可是真人师徒”老道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天尊,正是贫道师徒。”那管家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府里想请真人做法,不知真人可方便”老道立刻装模作样起来,一手捋着胡子,另一手掐着指头,像是在算着日子,只有少月他们知道,他这是在拿乔。管家瞪眼看着,唯恐他说不去,如今府里闹的太凶,实在是没办法了,随便哪个老道找个回去交差就好。老道算了一会儿,道:“近日杀星犯太岁,老道正要做一场法事,你来的正好,我便一起做了。”那管家立刻堆起了笑脸说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真人了。”少月和清风跟着老道随着管家一起去了,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是成国公府,国公爷只想安享晚年,谁知道闹了这么一出,皇帝突然吊死了,新晋的皇帝只管跟这些前朝旧臣要钱,只要钱还好说,如今钱要,女人也要,这真是要了他的亲命了,没办法,怕被刘大人拿去受了夹棍,只好答应。如今钱也拿了,女人也送了,性命无忧了,他却来病了,每到天黑便大呼小叫的说来人抓他了,磕头作揖的求饶,一闹就一夜,白天没事人一样。家里急着找人看,几个大夫只说是惊吓,几服药下去也没见好,如今愈演愈烈,不到天黑便闹起来了。老道听了心里有了底,这就是吓的 ,装模作样说了一通什么如今战乱,冤魂野鬼无处栖身,看天子登基都想来沾点龙气,所以京城里现在是鬼魂云集,老人家身体不好,阴邪入侵云云。让他这么一说,京城里现在到处都是鬼,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