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床榻传来,年糕一顿,快步走了过去。床榻上,昏迷的人眉头几乎皱到了一起,时不时地发出几声轻咳。年糕轻缓地将她扶起,让她倚在自己怀中,轻柔地顺着她的背。随着她的动作,咳嗽声才渐渐缓去。琉璃缓缓睁眼,看了眼眼前的侧眼,双眼再次闭上,又昏睡了过去。榕树下,若鱼一跃坐到树上,望着天边一处,眼中是少有的郁色。傲情站在树下看了她片刻,纵身一跃,稳稳坐到若鱼身侧。“想什么呢”傲情偏头问道,声音轻柔地怕惊到夜里的蝉一般。若鱼不语,轻轻地把头倚在她的肩上,半天才道,“娘子,你说我娘是个怎样的人”傲情一愣,轻声问道,“你不记得她了”“脑海中隐约有个影像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不但记不起你,连自己的娘亲也记不清楚。”若鱼疲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努力回想那唯一的影像。“你的娘,是世上最温柔的女子。”傲情道,感觉到肩上的人微微一颤。她轻柔地笑了笑,手抚上若鱼的发,“她和你长得很像,笑起来特别温柔,待人也十分友好。”“娘子,你见过我娘亲,是吗”若鱼轻声问道,声音有些颤抖。傲情的肩传来浅浅湿意,她加重一份力搂住若鱼,让她倚在自己怀中,“是你告诉我的,你还说你娘亲常常唱曲给你听,声音又轻又柔,动听得很。”“我”若鱼从傲情的怀里抬起头来,指着自己,恍然道,“我何时告诉你这些的”傲情眨眨眼,没有正面回答。“娘子,我们不会是儿时相识的吧”若鱼突地问道,眼中满是惊奇,她十岁前的记忆全全没有,除非傲情依旧是眨眨眼,神色略显调皮。“当真是”若鱼低呼道,她愣愣地看着傲情,忍不住问出口,“你究竟是何时看上我的”傲情不自然地干咳一声,“也就四五来岁。”若鱼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真早熟”傲情被她这突然一句惹得差点跌下树,半天才郁闷道,“这时候你不应该夸我专情吗十多年的时间,我可从未移心过。”“噗嗤,”若鱼被她讨夸的模样惹笑,心中郁结早已消了许多,她伸手摸了摸傲情的脸,哄声道,“好,我家娘子最专情了”“那是自然,像我这般好的人打着灯笼也是找不着的。”傲情也不羞涩,仰着头骄傲道。若鱼发出“咯咯”地笑声,笑倒在她怀中,“是,是,我真有福气,借着月光便寻到了你。”“那是”傲情继续得意,心里满足的很,脑袋里深深记得年幼的若鱼把自己唯一的馒头分给她一半时的场景。“娘子,说说我们幼时的故事吧。”若鱼拉着她的手轻语道,郁结已然全消,只剩浅浅笑意。“幼时啊”傲情故作神秘地沉了沉声音,含笑地看着身侧的若鱼。若鱼嗔了她一眼,“我想听。”“好,好。我说。”傲情对她宠溺地笑了笑,柔声说起脑海中永远忘不去的记忆她们初识的那年,傲情只有四岁,若鱼比她年长几月。傲情记忆起,便流离在街上,一身破烂,满身泥污,没有人管,也没有人疼。“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骨瘦如柴的傲情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拉住一个路人,她没有骗人,已经整整两人她未进米粒。“滚远些,别脏了本大爷的衣裳”路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把她推倒在地,厌恶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转身就走。手狠狠地擦过地面,血肉模糊,傲情顾不得伤口,狼狈地从地上爬去,她站在人来人往中,周围是冷漠走过的路人。蹒跚着步伐一步步地走到墙角边,傲情小小的身子终是抵不过饥饿重重地跌在地上,身子又冷又热,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紧紧地缩作一团,这个姿势可是帮助她减少一定的饥饿感。眼前的人有些花了,傲情倚在墙,觉得自己就快死了。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被人厌恶、嫌弃了。死了就不会饥饿、不会冷了。傲情想着,嘴角扬起一丝幸福的笑。“你是不是饿了”稚嫩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傲情用力地摇了摇头,这才看清身前的人,同样的满脸泥污,一双眼睛却尤其明亮。用力地点点头,傲情诚实地答道,“饿了,很饿。”瘦干干的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了皮的大馒头,对傲情可爱一笑,“来,我们一起吃。”说着,她低头认认真真地把馒头捏成两半,把较大的那份塞到傲情手中,“吃了它就不饿了。”满是泥污的脸露出甜甜的笑,张嘴径自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傲情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馒头,抬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眶突地就湿了。她张嘴,一口口用力地咬着手中的馒头,和着泪吞下馒头。她时不时抬目和吃着另一半馒头的女孩相视一笑,笑容甜而满足,连着眼睛都亮晶晶的。“那个女孩就是你。”傲情侧目道,微微地笑了起来,“我们就那样一起乞讨、一起饿肚子所幸后来我们到了凌月帝组织的乞儿院里,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说到这,傲情似乎想到什么,瞳光暗了暗,“五岁那年,你便被云国的使者寻走,而我也巧巧地被凌月帝后收养,成了凌月国的公主。”若鱼静静地听着,半天,她轻轻地抱住傲情,久久不语。“我怎么可以忘了这些,忘了你娘子,你一定很失望吧对不起对不起”若鱼倚在她的肩头一声声地道歉着,幼时唯一的陪伴走远,那时的傲情,带着对她的思念该是怎样的孤独。而她,从始至终一无所知。“呆子。”傲情笑骂道,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真要道歉的话,那亲我一口吧。”若鱼顿时破涕为笑,笑骂她一声“不正经”,俯身却真真正正吻上她的唇,一点一点,近似膜拜地吻着。傲情没有告诉若鱼,当那张脏兮兮的小脸绽放出灿烂的笑的那刻,是她见过最美的景。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貌似会写很长啊你们会嫌弃么61第五十九回太阳落到山头,琉璃才悠悠醒来。看着陌生的宫殿,半天琉璃才意识到自己身处流华宫中。“你可算醒了。”看琉璃醒来,在旁看书的年糕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棋谱,起身唤门外的素秋热来姜汤。“为什么要救我”琉璃问道,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年糕仿若没有听到,走到她身侧伸手去摸她的头,惊得琉璃瞪大双眼惶恐地看她。年糕收回手,微微一笑,突然道,“死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琉璃一愣,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这时,素秋端来姜汤,年糕接过,把碗递到琉璃面前,“喝了吧,病了可不好。”琉璃抬目看她,目光呆呆地,有些困惑,有些迷茫。“快喝吧。嗯”年糕轻声道,声音柔得像在哄孩童般。愣愣地接过,看着碗中黄红的液体,琉璃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看了年糕一眼,她犹豫地把嘴凑到碗边,缓缓喝着。碗近空,门外传来脚步声,年糕转头看去,见是傲情和若鱼走回,道,“她醒了。”若鱼脚步一顿,便见床上的人费力地爬起,却因手上无力,狠狠地跌回床榻。“皇姐”若鱼惊叫道,和着傲情几个快步走到床边。年糕已然把琉璃扶好,关心道,“你没事吧”琉璃摇了摇头,手抓着年糕的手臂,不去看傲情和若鱼,求道,“送我离开,拜托了。”年糕转目看了眼傲情和若鱼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无助的琉璃,对傲情和若鱼微微点头,扶起琉璃离开。傲情侧目,见若鱼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神色微沉,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道,“放心,有倾云在,不会有事的。”若鱼点了点头,轻舒一口气。她恨云后、厌恶李崖,却怎么也讨厌不起琉璃。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她好好的。“谢谢你,我自己可以走。”一步出流华宫,琉璃就脱离开年糕的搀扶,微微点头,径自缓慢地往自己宫殿的方向走去。年糕一个箭步错到她跟前,双手环胸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求我带你离开”她看得出琉璃是个骄傲的人,出言求她,着实意外。“留下来被她们笑话吗”琉璃勾勾唇角,笑容敛去,抬目冷冷道,“笑话你也看够了吧让开”年糕不但不走开,反而迈前一步走到靠近她,“谁看你笑话了你看不出来大家都在关心你吗”“呵呵,关心”琉璃讽刺地笑笑,笑得有些悲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笑我”年糕眉目一沉,伸手用力地拽住琉璃的手臂,“李琉璃,你给我听清楚,我们从未笑话过你,更未有看不起你过至始至终,都是你在看不起自己笑话自己”琉璃一震,用力地甩开她的手,好笑地看着年糕,“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说罢,不理年糕,错过她的身子走开。年糕深深地呼吸着,这才缓缓沉下心中怒火。转身正欲怒斥她,却见她行动迟缓的背影,气焰顿消。叹息一声,年糕快步追了过去,“我送你回去。”年糕道,伸手不容推脱地扶上琉璃。琉璃停住身子,抬目看她,目光冷冷的,看不到温度。“我自己回去。”她道,面无表情。“你再啰嗦我直接抱你回去你难道想宫人都看见”年糕挑衅地扬扬眉,嘴角勾起可恶的笑。“你”琉璃刚想反驳,便见她当真弯了腰,急忙捂着嘴,一双眼睛冷然消去只剩惶恐。年糕得意地扯扯嘴角,直起身子把她扶好,“走吧。”琉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任由她扶着回宫。宫人见一个陌生的女子把琉璃扶回来皆是一惊。琉璃的贴身丫鬟石兰跑了过来,一见琉璃脸上苍白的很,急声问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琉璃只是轻微对她摆摆手,转头看向年糕,“你可以走了。”“你这人,还真是”年糕还未说完,便见琉璃头也不回地被石兰扶了进去,顿时气得笑了出来。摇摇头无奈地叹息一声,年糕转身,正正对上一脸冷然的梅姨,笑容僵在脸上。顷刻,她才扯起嘴角的笑,打招呼道,“巧啊。”“你在这里作甚”梅姨直接问道,几个大步已经到了年糕面前,双目犀利地盯着年糕的眼,显得咄咄逼人。“随处走走,不行吗”年糕漫不经心地勾勾唇,让开路道,“你要进去是吗请。”梅姨最见不得她这副神情,气得半天才说出话,“许倾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跟在傲情身边”年糕耸耸肩,“那又如何”“呵我还以为你是多骄傲的一个人也不过是攀龙附凤之辈”梅姨嘲讽道,眼中全是轻视。年糕面上一僵,随即笑了起来,“过去我一直在想离开你是不是错误,现在我可以肯定了,这是正确的选择。”说罢,年糕错过她,向前走去。“许倾云少给你的薄情找借口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上赫连傲情那妖”“柳丽媛,你够了”蓦地,年糕转过身子,目光冷冷地盯着梅姨,一转不转。“你说我为了傲情弃你而去,你又当真忘了凌月帝吗”年糕问道,疲倦地闭了闭眼,“不论是丽妃还是成为梅姨,你总是这般,所有的过错都怪到他人头上,从不考虑自己是否有错。”说罢,年糕迈步离开,再不回头。梅姨好似被棍棒重击了一棍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年糕的背影渐渐消失。“你又当真忘了凌月帝吗”年糕最后的那声质问在脑海中盘旋不断,梅姨烦躁地闭上眼睛,蓦地,赫连寒那张冰冷的脸浮现出来,梅姨惊恐地睁大双目,捂着心口一阵难受。赫连寒,为何当年你要抛下我拓跋月朔,都是你是你把她抢走的梅姨的眼中恨意渐起,如年糕所言,她放不下,也忘不了。“梅姨。”站在门外的石兰见梅姨走入,恭敬地施礼。梅姨微微颌首,看她面上愁色,又见宫门紧闭,暗觉不对,出声问道,“怎么了你家公主呢”“公主在里屋呢。”石兰道,看了眼紧闭的门,“公主说了今日谁也不见。”“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