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我们对你也”可心虽然天天与英祥一家在一起,但到京之后,只觉得他们身世诡异,却没有料到出身竟然如此高贵可是越是高贵,越是让她仇恨:她的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就是莫名其妙在文字之狱里锻炼,家破人亡全赖当今皇帝所赐。而对自己亲如母亲的“博师母”,原来就是他的女儿可心自小儿读的是女诫女则,被教导要温婉礼敬,眼泪往肚子里咽,但念及这些年来英祥冰儿对自己的关爱,也实在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来。她只是前所未有地表现得激烈而冲动,泪流满面地甩开肩膀:“师母你们对我有再生之恩。可是,我的家破人亡是拜当今皇帝所赐我没办法呆在这个所谓的天子脚下,也没办法与他的皇亲国戚一起生活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的身价银子、你们养育我多年的费用,我来写欠条,我做牛做马还你们”“可心”可心猛地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再不然,你们就把我卖了卖给谁都可以,只要远远地离了这儿”她这话说完,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竟是奕霄,那张英俊而日趋成熟的脸庞和近期越来越颀长的体型,让她背地里越发迷恋得不能自拔可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都说不出口与其如此,不如一刀两断,用这样剧烈的短痛来了结吧冰儿给她的无理取闹弄得怒气勃发,不顾英祥在旁边轻轻拉她,大声道:“我要图你那点身价银子,我不趁你青葱的时候卖你你忘恩负义滚回你的房间去好好想想”可心被她一骂,心里反而不那么矛盾了,拭着泪爬起来,踉踉跄跄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窗才呆呆地想着自己的未来。这个家反正是呆不下去了尤其听说乾隆大约会恢复冰儿的身份,她在这个家里算什么可心不是奕雯,没有叛逃的胆量,也没有地方可去,可是想到奕雯的勇气,她也开始以绝食相胁。冰儿知道她不同于奕雯的娇气,如果真的绝望,这个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女孩子是可以做到把自己活活饿死的,忍了两天,终于在晚上急匆匆敲开门问她:“可心,我们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可心气息微弱,语气却很坚决:“先生、师母,你们的大恩我铭记在心,只有来世补报我不是威胁你们,但是这里,我实在再不能住下去一天了你们放了我吧,随便哪里的庵堂,让我剃了这些烦恼丝,安安静静修修下半辈子”冰儿劝解了半天,也拗不过可心,她倍感身心疲劳,闭着眼睛说:“可心你是非要逼死我呀”可心流着泪道:“可心害人不浅,不该投胎在人世但如今要么一索子寻个干净,要么也只有上庵堂一条路了”冰儿没有理她,转身离开。转日下午,饿得昏昏沉沉的可心听见冰儿又打开门的声音,她倦得说不动话,只好听冰儿清清楚楚地讲:“可心,我想好了,女孩子一辈子不容易,就这么出家,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但是,我也拦不住你的心意。这样,我再给你指一条路,你自己挑合适的去走。我叫奕霄去找了刑部的人,查到你的母亲和弟弟,还在迪化也就是乌鲁木齐充发,这些年过去,三年徒役老早结束,如今大约也还过得可以。恰好纪晓岚犯了事也要发配到那里的军前当差,他虽然是犯官,但是名声地位可以保他生活无虞,我可以托他照顾你。如果车马快些,说不定能在官路上赶上他,把你一道带过去,可好”可心的眼睛蓦然一亮,猛地睁开:“真的师母,你、你不骗人”冰儿语气冷冷,目光却是柔和地看着她:“我不骗人我说我把你当女儿,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我也想了,现在我自己这里还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博尔济吉特的事和爱新觉罗的事,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我兑了些银子,如果你愿意去乌鲁木齐,算是我原本给你准备的陪嫁。”可心“呜”地一声长嚎,接着痛哭出声,在床板上碰着头连连叩首:“师母我去迪化师母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奕霄”冰儿冷冽的脸色忽然回转过来,瞬间也是两行泪下,抢上前扶住可心:“乖孩子,你没有对不起谁这命运,谁都做不了自己的主饿了这许久,先喝点牛奶,再吃点粥。乌鲁木齐很苦、很冷,你若不养好身子骨,到那里如何受得了”作者有话要说:故人一个个拉出来遛遛、冰山轰塌猢狲散高云从作为乾隆的身边人,突然被发至内务府审理,也没有透露什么罪行,惹得宫里宫外一阵揣测。乾隆却不理睬这些话音,照常处理各种事务,也没有特别的喜怒形于色,只是对审理案件催得格外急。此外,又特别提拔了钱沣,由从五品的监察御史,提到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后又擢晋为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官符似火,红极一时。且离开都察院的他,也少了不少被穿小鞋的机会。这日,乾隆又支开于敏中去上书房,单独叫来傅恒,命他催促高云从审理的情况:“审理高云从,有何收获”大病初愈,便急急忙忙赶来军机处的傅恒,办事特别迅捷牢靠,不过一两日后,就急忙把刑部和内务府共同审理后的奏文奉上。乾隆草草看完,把奏议丢在一边,冷冷道:“避重就轻,有何看头拿书办记载的审理实录来。”傅恒不由犹豫了一下,乾隆对他这个亦臣亦友的首席军机相当熟悉,立刻竖起眉毛问道:“有什么为难么”傅恒不敢稍有欺诳,急忙应声“没有,奴才即刻去办”,匆匆退下,乾隆听见他屡屡咳嗽,却又叫住他说:“你从缅甸回来,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朕虽不忍心你劳心劳力,但身边也着实缺不得你这个人。改日叫御药房再给你送点人参和燕窝,日常切记准时服用,别把小毛病耽搁下来。”傅恒不由心里沸腾,重新跪下叩首谢恩,才退了出去。乾隆在他低头的瞬间,看到他一头花白的头发,竟有些心酸之意傅恒比自己还小不少,这些年来辛苦,却老态横生,远比自己显得沧桑。乾隆俟傅恒出去,下一拨人还没有进来之际,不由把自己的那条长辫子甩到身前端详:辫子里也夹着银丝,好在只有寥寥,那保养得宜的头发和他强健的身体一样,仍然显示着旺盛的体力和精力。那日冰儿在身后给他梳头、按摩头顶,惬意之时也有些怅然。可是,人生在世,也许就是这么多不经意、不适意、不得意组成的罢回首往事,竟也真的是余苦涩一笑了不多会儿,内奏事处把审理高云从的实录递了进来,乾隆翻了几页就明白傅恒遮掩的是什么了:如今军机处的二把手、也是傅恒征缅甸时在京里坐纛儿的大臣于敏中,多次向高云从打探自己的情况小到自己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字;大到自己准备任用什么官,彻查什么事无一不关注。乾隆觉得心里的火气一拱一拱地似要勃发出来:自己如此信任此人,几乎日日召他觐见,有所问很少相瞒,他却非要做些鸡鸣狗盗不光彩的行径如今环侍在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他再次拿起刑部的奏文,官场上流行的“救大不救小,救生不就死”,既把于敏中轻飘飘摘开,又进言为高云从这个内宦开脱,大约还想着这曾是自己身边侍奉的人,自己总归会有些感情的吧乾隆冷冷一笑,在奏文上批复道:“内监原乃虫蚁下贱之人,偶得天恩,服侍御前,本应感恩戴德,尽心竭力。然有以贱役而毫无忌惮,屡递消息于外,朕身边岂可容这等样宵小即令刑部、内务府重新拟罪,务以国家律法为重,断不可轻开优容之端”他一气写完,丢开朱笔,看着夹宣奏本上的淋漓红色,心头厌恶。想了想,又另拿了一张纸,走笔写道:“内廷诸臣与内监交涉,一言及私,即当据实奏闻,朕方嘉其持正。于敏中侍朕左右有年,日蒙召对,朕何所不言何至转向内监探询消息自川省用兵以来,敏中承旨有劳。大功告竣,朕欲如张廷玉例,领以世职。今事垂成,敏中乃有此事,是其福泽有限,不能受朕深恩,宁不痛自愧悔”写完唤来一个内监,道:“到上书房,叫于敏中即刻过来”果不其然,少顷便听说于敏中递牌子求见自己的消息,乾隆冷冷一轩眉毛,淡淡道:“让他先跪着,一会儿再说。”又道:“再到上书房,宣博奕霄来。”于敏中也有一把年纪了,在殿外玉墀下跪得膝盖酸痛,小腿麻木,又不知道是何事,百思不得其解。正在难受间,见奕霄远远地风姿英发而来,心头愈加嫉恨。奕霄到了养心门口,看见于敏中不由一愣,他虽然与于敏中关系不好,但也敬重他是一科状元、文坛领袖,自己是后生小辈,还是多多执礼为善。于是,奕霄到他面前,恭恭敬敬打千问安:“于师傅万安”于敏中在后生面前,仍不失气度,点点头道:“皇上召见你,天恩浩荡,你好好应对吧。”然而见奕霄背影,那口顶在胸口的气,一下子冲撞了上去奕霄进到养心殿里,乾隆把刚才写好的那张纸递过去给他:“今儿你学着传旨:当着众人的面,把朕的这份上谕念给于敏中听。”奕霄诧异地接过那张夹宣,上面字迹潦草,并不是日常所见的上谕的样子,但是委实是乾隆的字迹,写时的愤怒似乎都看得出来,他有些犹豫:“臣”乾隆冷笑道:“你还怕他做什么如今就是一只死老虎还敢对朕的家里孩子有什么动作不成”奕霄给他说中心事,脸不由一红,但也生出勇气来,打千道:“嗻臣这就去。”他拿着乾隆手书的圣谕,快步走到养心殿外头,于敏中诧异地抬起头,问了半句:“你这是”奕霄便已经少年老成地学着大臣传旨的样子道:“有旨意”于敏中心里一阵憋屈,可哪敢抗旨,重新起身行了接旨的大礼,既累又气,吁吁气喘不止,老年风痛的膝盖重新挨到冰冷的地面上,一阵针刺般的难受。可这不算什么,奕霄嘴里念出来的圣谕才叫他冷汗淋漓,听到“钦此”二字时,已经痛哭流涕,伏在地上磕头道:“臣领旨谢恩臣望面见皇上,有话启奏”奕霄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微微生了一些同情,合起手中的圣旨,上前想扶于敏中:“于师傅,我帮你通报,你先起来。”于敏中一把甩开他:“你去通报就是”奕霄被他大幅度的动作弄得一吓,正有点不知所措,总管马国用从里面匆匆赶出来,对奕霄使个眼色道:“皇上等您缴旨呢。有话还是先问过皇上再说。”进到里面,把于敏中的话传到了,乾隆却很冷漠,冷冷一哂道:“止谤莫若自修。他要有话,等吏部问他的时候再说便是。何苦这会子来触朕的霉头越老越糊涂了吧叫他回家去好好反省就是了。朕现在不想看他那张脸”于敏中一下子从天堂掉落到地狱,他自知无颜再面君奏对,也无颜再见同僚,趁着吏部还没有把他革职问话,先告了病假。他是朝中高官,且暂时还没有受贿负恩的大过失出来,乾隆也留着些面子,没有立刻治罪,见他告假,立刻批复同意了。没几天,又特意把高云从定谳的结果发到于敏中家中,于敏中见高云从不过是偶尔向自己传递内廷消息,报告皇帝细事,透露了些朱批的琐事,竟被判处磔刑这算是死刑中最重的一种了。且其他涉案的大小臣工,亦被重判。于敏中虽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处分,但自知挽回圣眷极难,病榻中涕泗交流,捶着床直呼“冤孽”他作为军机大臣,涉及这样的案子,虽不至死,但日后降职处分,再没有以往的煊赫权势是肯定的。于敏中多年辛苦,才终于爬到了这个位置,怎么甘心就此到头他咬了咬牙,爬起身亲笔写了一封数十页长、情真意切的请罪折子,托人递交给乾隆。乾隆看都没看,批个“览”字,又送发回去。于敏中犹不甘心,寻思傅恒与自己同朝为官偌久,自己对他又一直执礼甚恭,于是再托傅恒帮自己求情。“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于敏中,病了数日,家里人来奏,希望能够得到皇上的恩典。”乾隆诧异地看看傅恒,俄尔笑道:“怎么,御医没有去看得怎么说”傅恒道:“御医去了,病起风寒,且肝郁生燥火,有些痰喘。御医调治得及时,应无大碍。不过于敏中毕竟也上了五十,身子骨不如以往,又是肝郁的毛病,皇上若能加恩,只怕比太医院的汤药要管用得多呢”乾隆咬着牙冷冷笑道:“是么太医院倒是巴结得很呢他既然要恩典,朕自然不能负他,这样的好臣子,多少年也碰不上一个是不是”傅恒听他语气有异,虽然知道于敏中与奕霄不睦,且做下了些让人齿冷的事情,但是乾隆任用其人多年,还算是宠信的,今日怎么话语间带这样的讽刺意味他还在漫漶地瞎想,听见乾隆云淡风轻的声音:“赏赐吧。赐陀罗经被今日就给他送家去”傅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惊疑地望着乾隆,见他眼中果然是那种怒气勃发时特有的肃杀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