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自己做的,额驸爷也来吃过好多次。”郎中听了还是摇头,问到最后,大家搜索枯肠,一个嬷嬷突然拍拍脑袋说:“这几日送药,用的都是蜜饯果子,还吃得不少,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不适合的”飞奔到里头把装蜜饯的小坛子、装水果的大盘子都捧了出来。郎中瞧了瞧坛子里的纸包,突然拿起一包问道:“这东西,姨娘也吃了”那嬷嬷看了看道:“吃了。酸甜口味,姨娘最喜欢吃,压药味最得力,也不惹得吐。”那郎中眼睛里几乎要冒火,顾不得面前这些人平素像天上人一样高高在上,拈起一枚蜜饯摔在桌子上,高声道:“你们得亏是三四十岁的老嬷嬷了连这京糕丁是山楂做的都不知道么姨娘本来身子就弱,又是才一个多月坐胎不稳,这么多山楂下肚,破气、活血、化瘀,把个好好的孩子就当血块给化掉了1”外面两个嬷嬷惊得几近晕倒,还待问“怎么办”,又听得里头“咕咚”一声,要紧进门查看,却见蓝秋水栽倒在地,双目紧闭,而炕上被褥间尽是鲜血。郎中听得声音,在外面拱拱手道:“府上还是快请稳婆吧。好药用着,就算保不住胎,也能保住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告辞了。”作者有话要说:1山楂破气散瘀的说法见于中医书,不建议孕妇食用,不过是不是有那么强的流产作用存疑。一般初孕胎相不稳,或有流产史的,都要慎用山楂。当然这里是小说家言。、小王爷发冲天怒蓝秋水醒来时,灯光正是昏黄时,朦胧的烛火中,她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孔在自己身边,她尽力问道:“孩子”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见。英祥赶紧从旁边端起红糖水,一匙一匙地喂进她口中,含泪道:“不要紧,孩子还会有的。”蓝秋水顿觉万念俱灰,甜似蜜般的红糖水再也喝不进一口,别过头,泪水已经像打开水闸一般涌出来。英祥心痛万分,握着她的手呼唤着:“秋水秋水你振作些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小月子里,不能这么哭”见蓝秋水流着眼泪摇着头,不由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着,许久才听见她依旧喑哑、却带着尖锐之音的言语:“我恨我恨”反反复复,只这两个字颠倒。英祥亦是泪流满面:“我也恨你放心,不管是谁铸下这样的错,我一定为你、为我们的孩子报仇”蓝秋水瞪圆了眼睛,喑哑的声音勉强可闻:“京糕丁是谁叫人送来的最想我没有这个孩子的人是谁呵呵你怎么报仇你报得了仇吗到最后,你是不是就叫我忍一忍算了”她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可是喊不出声,张着嘴任凭泪水纵横,不少流入嘴里,咸得苦涩。她的眼睛不肯看丈夫一眼,牢牢地盯着不远处的烛光,手捏成拳头不断颤抖,似乎若有力气,就要扑倒蜡烛,放一把大火,燃了这王府,与这些让她痛苦万分的人与自己同归于尽英祥实在不忍看她的痛苦情状,含着泪喊外面人进来。进来的是玉妞和另两个嬷嬷,上前按住几乎歇斯底里的蓝秋水好言劝慰。英祥声音也几乎哑了,吩咐道:“伺候好蓝姨娘再出什么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服侍的三个人战战兢兢应了,玉妞心里最不平,当着英祥的面不敢表示什么,见他急急地甩了帘子出门了,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咕哝道:“婢作夫人老天报应活该”英祥到冰冷的室外,漫天正下着鹅毛般的大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强迫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冷静下来的头脑里仍然满满当当都是恨意:他如此热切盼望的第一个孩子他如此心疼的为他怀孩子的女子他如此痛恨的王公人家的尔虞我诈好好深呼吸了几次,他的眼睛才适应了室外昏昏的光线,两个福晋那里派来伺候的嬷嬷跪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见他出来,连嚎啕大哭的力气都没有,哑着嗓子干嚎:“爷呀我们大意了死一百回都不足惜啊”英祥脸色铁青,对她们道:“问清楚了,谁都跑不掉罪责这是我的孩子将来科尔沁的小王爷我总要人给他抵命呢”厉声道:“起来福晋那里等着问话呢”两个嬷嬷跪得浑身都冻僵了,互相搀扶着艰难站起身,跟着健步如飞的英祥直到福晋的正院。堂屋里灯火通明,小妾流产,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但因着是英祥的第一个孩子、萨楚日勒的第一个孙子,英祥又一口咬定有人谋害蓝秋水的胎儿,大家不得不万分慎重,齐齐地聚集到这里,等候着“实情”。要说心疼,福晋心里也是不好过的,自儿子大婚,直到纳妾,几乎已经过了一年,才得到了梦熊之喜。不过她的心定得住得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万一关涉到公主,是个绝大的难题,还是大事化小,捂住了好,有了决断,她就不像萨楚日勒一样绕室彷徨、唉声叹气,反而端坐着一声不吭。冰儿坐在一旁,微微皱着眉头,郎中的说辞她也听说了,虽然觉得王嬷嬷不加检点把京糕丁当做回礼送给蓝秋水有些大意了,但又不是自己把京糕丁硬塞进蓝秋水嘴里的,出这样的事,只能叫阴差阳错,某人福薄罢但见英祥怒冲冲几乎要吃人的神色,想到他宠妾宠到全不知尊重,心里也有些烦他。既然自己心里没鬼,于是静静坐在那里不说话,倒要看英祥会怎么发脾气。英祥脸色青白,见两个服侍蓝秋水的嬷嬷抖抖索索着进门,嫌她们太慢,一人赏了一脚跟踢进堂屋里头,两个人心胆俱裂,连痛都觉不出了,连滚带爬进来磕头不已,尤其见到正主子萨郡王福晋,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把地板磕得“咕咚咕咚”响,一个劲儿地呼“冤枉”英祥恨恨道:“你们冤枉额娘派你们好好照顾蓝姨娘,你们就照顾成这样子我的孩子死了,我不拿你们抵命拿什么”“英祥”福晋厉声喝止了他,“你这样急躁,问得出什么”转头道:“你们好好说,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喂姨娘吃那么多京糕丁你们不知那是山楂做的,破气行血、孕妇不宜的吗”两个嬷嬷好容易缓过来,其中比较善言的一个磕了个头道:“福晋明鉴那天公主府上的王嬷嬷进来送赏赐,进来就命蓝姨娘跪着,冷风里跪了好半天,听她训话。当时蓝姨娘就说肚子下坠,见了红,奴才们怕极了,才煎了保胎药给姨娘;偏生姨娘喝了苦药作呕,奴才们随手拿蜜饯给她压压药味那蜜饯也是王嬷嬷从公主府送来了,奴才们哪里想到那么多,想到蜜饯是山楂不能吃奴才们总以为公主府的人细心严谨,断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她这话轻飘飘卸责,王嬷嬷不由急眼了,上前跪下道:“主子们明鉴公主的赏赐,我们做奴才的还好挑不成奴才是好心教蓝姨娘礼仪,难道不也是为她好何况哪有跪好半天”英祥冷漠而压抑着暴怒的眼神直直地盯向冰儿:“你自己不是通医药么难道你不知道山楂是孕妇的大忌我倒要问问你,你安的什么心呢”“英祥”福晋连忙出言阻止,英祥今日却不大听话,声音越来越高:“额娘让我问她王嬷嬷是你身边的人,送京糕丁、摆主子架子,想必也都是你设计好了的你用心为什么那么毒她生的孩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孩子”冰儿脸色煞白,猛地站起来,昂着头辩解道:“你心里已经认准了我害人么这些糕点果子,都是按份装的,里头有什么我根本管都没管过摆主子架子也从来不是我的作风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认定了,我也没什么跟你好说的你想怎么样,你说就是了就是想出妻,我也随你的便”“出妻”英祥自然没这个胆子,可心里这口恶气不出,他也实难服气,因而言语越发尖刻:“不是我要疑你,实在是你疑点太多先头乌姨娘,吃了你送的药,就没了孩子;如今我这里的妾室,吃了你送的点心,也没了孩子你是用药的行家,杀人不用刀子,我佩服得紧呢你多的是理由,不用辩解给我听,你心里晓得怎么回事、觉得自己对得起良心,就行”冰儿大忿,瞟见一旁打转转的萨楚日勒突然呆着脸不动了,忍了又忍才道:“乌姨娘将来我告诉你怎么回事。不过蓝姨娘这事,我不晓得,没啥好和你说的。反正我对得起良心”怒冲冲坐下别过头不理她。英祥却无法消气,咬着后槽牙四下看了看,突然一把拎过跪在地上的王嬷嬷,切齿道:“千错万错都在你身上叫你让蓝秋水在冷风里跪叫你不加检点送京糕丁你也不过就是内务府的一个包衣奴才,下三滥的东西,我今儿就让你给蓝秋水的孩子抵命”对着外头吼道:“拿我的刀来我要剜了这个老毒妇的心肝,来祭我没见天日的孩子”大家哪里敢拿刀拿枪的,纷纷哄上来劝解,英祥反而被闹得火起,非要杀了王嬷嬷不可,见没有刀,便到帐幔那里寻了根系带,挥开一边拦阻的人,竟要把王嬷嬷勒毙。王嬷嬷吓得尖叫:“主子救我我没有害人主子也不能让人把脏水往咱的身上泼啊”话没说完,英祥的绳子在她项上一绕,瞬间就收紧了,王嬷嬷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手抓着绳子徒劳地扯着。冰儿护短是出名的,何况这次还关系到她的名誉,顾不得自己体尊的身份,上前用力把英祥一推,趁他站不稳的当口把绳子松了下来。王嬷嬷涕泗横流,剧烈地咳嗽了半天。冰儿怒声道:“你反了我的人你也敢杀”英祥更是气得没有理智,颤着手指着冰儿鼻尖道:“好好你是主子,你是君,我是臣子今儿说开了也好。我们除了这个君臣夫妻名分,就算是割袍断义,没啥瓜葛了”福晋一听这话太不像了上前怒声道:“怎么回事两个人都冷静点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别做叫自己后悔的事情”冰儿早气得眼泪汪汪:“额娘今儿是谁过分,您说句话要是我不对,我这就跪下来给他请罪”这事真真难断对错。福晋急速想了想,道:“王嬷嬷这回疏忽得大了,公主该正家法,也须惩戒惩戒,以警后人,我看,责打一顿,也是不轻的教训了。”她这里各打五十大板想息事宁人,王嬷嬷那里可是一万个不情愿,眼泪汪汪看着冰儿,叫着“主子”连连磕头。冰儿此刻也愤怒得紧,觉着如果自己责打了王嬷嬷,就算是自甘认错,落了下风了,因而恨声道:“她是我的人,如果她犯了过失,就该我来当这个首责如果疏忽该打,今日就打我好了”福晋见她有台阶还不肯下,真是犟得叫人生叹正想再劝劝,突然听见英祥怒得走了调的声音:“你是够担当么就算是疏忽的罪过,也是害了一条命真当我不敢打你”接着就看见怒急攻心、几乎已经丧失理智的英祥,揸开五指举了起来。福晋惊得一身冷汗,上前拍开儿子的手:“你昏了你没有当郭子仪的爹,还想学郭暧打金枝不成”英祥举手的瞬间其实已经犹豫了,被母亲一巴掌一拍,心里气一馁,这一掌自然不可能再打下去,但是面子上下不去,犹自气哼哼捏着拳头喘粗气。他这巴掌一举,哪怕并没有真打下来,也足以让冰儿心寒:两个人的感情闹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意思她顾不上抹脸上纵横流淌的泪水,颤着声音道:“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我以往对你的用心,都是做了驴肝肺”英祥嘴上仍不肯示弱:“我才是一颗心做了驴肝肺你心里除了那个慕容业,又还有我半分么蓝秋水完完全全是我的人,我是个男人家,自然要护她周全。而你”他的话没说完,便听见福晋用力地一拍桌子,抬眼一望,母亲脸涨得通红,是少有的怒容,拍红的手都握不住,翘起食指指着英祥,声音都是抖的:“混账孽畜你今日说的都不是人话我真后悔一直这么娇惯你,酿得你越发无法无天外头跪着去好好让自己清醒清醒”外头下着雪,一阵阵风冷得刺骨,英祥捏着拳头、横眉立目,一句话不说转身出门,屋子里一片寂静,大门被他用力一推,“吱吱呀呀”扇动了半天,终于敞开着贴到了墙边,风夹着大片的雪花吹进来,呆在燃着地龙的屋子里的人们都打了一阵寒战。看着英祥模糊的影子直挺挺跪在反射着幽幽青光的雪地里,傲然抬着头望着天空,萨楚日勒惴惴地看着妻子:“这么冷的天,别把哥儿冻坏了”福晋一脸的泪痕,却很坚决地说:“冻不坏他该好好受受教训了”萨楚日勒咽了口吐沫,使个眼色吩咐人拿件厚实斗篷送出去,却见英祥在外头一把甩开斗篷,依旧跪得直挺挺的。福晋假作不见,泪水却越发恣肆,腮边肌肉坚硬,显见的是咬着牙在强忍痛心。冰儿无声饮泣半晌,终是不忍,上前讨情道:“额娘,他今日心里急,算了吧”福晋恍若未闻,好久才说:“公主不要干涉我教训儿子。”冰儿又忍了一会儿,毅然走到门口,回身道:“我今儿也有错,害得阿玛额娘伤心了。我去陪着他罚跪。”说罢也来到了外头。映着雪光,看得见英祥脸上冻得一道道紫色细痕都出来了,头顶上、肩膀上积了一层雪花,白皑皑的,然而见冰儿过来,他还是一脸峻色,别过身子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