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才发现,自己果然内心并无自己想象的那般杀伐果决。他颓然放开李吴氏,道:“你走吧。但是你若害及金氏一分一毫,我都会活剥了你,剁你手足,挖你心肝,挫骨扬灰,先叫你生不如死,再叫你永世见不到家人我说得出,做得到”李吴氏含泪点头道:“奴家省得谢谢大哥不杀之恩。”慕容业把刀还鞘,别转头挥手道:“你走吧。路上把回话想好了,你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别害了我妹子。”冰儿背回去的木柴,又被苏里图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指责了一通,罚她在露地里把炭窑烧炭的木头都整理成垛,这些细细碎碎的活计,做起来颇为累人。虽是夏季,晚间还有些如水的凉意,冰儿一身薄汗,被晚风吹过,又是一阵凉意,很怕自己又要病倒。她被轮番的折磨,跟慕容业时虽说些“不要紧”“没什么”的大话,实地里还是受不住,又饿又渴,只能在累极了的时候抬头努力看天上一颗颗闪闪的星星,分散对痛苦的注意力。突然肩头一暖,一件衣服披了上来,冰儿回头喜道:“阿璧”却不是,李吴氏站在身后,少有的不是往常那鄙薄的神色,轻轻道:“苏爷他们都睡了,你这里也差不多了,回去吧。我那里留了两张饼。”冰儿却疑她有诈,冷冷道:“我一会儿就回去,饼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李吴氏叹息道:“我今日见了你哥哥”冰儿惕厉回头,目光锐利盯视着李吴氏,李吴氏被她冷冰冰的目光瞧着不适,避让开来道:“你别多想。我要是有心害你,你还只是罚做事这么简单”又劝道:“其实一样的,苏爷就是要折磨你,你硬抗也好,服软也好,结果没有不同。倒是要真真切切想个主意,怎么从根子上消弭了才是。”“这事儿没法消弭。”她硬邦邦的,李吴氏也爱莫能助,半日才道:“知福吧我若有那样一个真心对我的人,什么罪我都受得起”作者有话要说:、劈空扳害易中伤苏里图对冰儿,三天两头,非打即罚,虽都不重,但这些细碎的痛苦,亦极磨人,硬生生又把她弄病了一回。慕容业恨得牙痒,然而顾忌着冰儿的吩咐,没有做出杀人的事来,只得变着花样给她寻些吃的补补身子。这日回去,李吴氏却不在,第二日才红着面庞回来,也没有上工,在屋里睡了一日,张妈服侍得殷勤,吩咐冰儿打柴之后,再去给李吴氏洗衣服,冰儿一看,连贴身的亵衣都有,心里不由大忿,挓挲着两只手不大肯,张妈差点又要把巴掌呼上去,李吴氏挽着头发出门道:“这些东西,我也不喜欢别人碰。”自己拿了盆去河边浣洗净了。张妈笑脸送着李吴氏去了,转了一副冷脸对冰儿道:“你呀,就是得福不知”冰儿素来不肯受气的人,虽然不回嘴,胸脯还是起起伏伏,显见的在忍气。李吴氏回来,晾晒好了衣物,到屋子里却没有什么女红要做。她翻箱倒柜从底下取出一件肚兜,白色绫子上刺着梅花鹿和蝙蝠,就着灯盏一点一点细细做起来。张妈在外头喊:“金氏,过来领活计”冰儿忍着气出了门,见张妈正和其他几个婆子磕着瓜子唠嗑,声音忽高忽低,带着些神秘:“太爷只叫性子和顺的侍奉那谁还说:老x好去火气可不就便宜了那个偏房”边说边叽叽咯咯地掩着笑。见冰儿来了,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掉,着意打量了她几眼,拿了一堆衣服丢在她怀里,又道:“各有因缘莫羡人”不知是对着里面的人说,还是对着冰儿说。冰儿约略知道了些什么,不由更加瞧不起李吴氏,进了屋,见李吴氏做女红极其工细,撇了嘴道:“恭喜啊”李吴氏丢了手上东西,要吵架一般瞪着冰儿:“你说什么我竟没有听懂你再说一遍”冰儿不愿与她吵架,道:“没听懂就没听懂吧。我可没有时间再说一遍。”低头缝补,果然还是歪歪斜斜,心里哀叹,这种东西明儿交给张妈,不是一顿打,就是一顿罚。她专心缝补了一会儿就耐不住了,又好奇李吴氏居然没有找自己的碴儿,抬头一看,李吴氏一脸是泪,却一声不发,任凭泪水在脸上滑出道道痕迹,有的落进嘴里,有的挂在下颌,还有的滴在那白亮亮、绣得斑斓的肚兜上。苏里图垂着手站在县衙的花厅,尖嘴上带着不变的谄色,望着斜倚竹塌躺着的知县唐博伦。唐博伦翻看完官庄当月的账簿,点点头道:“就这样吧。花销还是略多了些,最好能缩减些,实在缩减不下去,那那些吃了白饭的人也当多些出息奉出来才是。”“是。”又问:“那金氏如今可服帖些了”苏里图吃了一惊般,陪着笑问:“难道李吴氏不合大人口味”唐博伦皱着眉头道:“虽然做过人家的会服侍些,到底皮肤摸起来粗糙。”苏里图忙道:“金氏被好好打罚了几次,日前已不大反抗了,李吴氏得到太爷恩宠,众人抬举,怕金氏也暗自羡慕得紧,悔不当初呢。”唐博伦冷冷一哼,显见的是不信,过了一会儿才说:“将欲取之,必固与之。你天天找她的碴儿,又都是屁大的事,真真不是智举。”苏里图不由腰一弓:“是,还请太爷提点。”唐博伦拿账簿当扇子扇着风,冷笑道:“还提点什么上次老早告诉了你,这样的人,就是该当没官为奴的,无论是脱逃还是奸淫,你就全然没辙么养了你这只饭桶”苏里图吃了一骂,虽陪了笑脸,笑容到底也尴尬了些。唐博伦丢过一个包袱:“喏,又是海将军遣人送来的。送得那么勤快等他开了口要金氏,我非但得不到人,反而要给那丫头片子倒打一耙了。我倒也还好,大不过穿两年小鞋,有熬出去的时候。倒是平日里打骂,你动手动口的更多,要是她翻了身当了将军的身边人,一阵枕头风吹过去,你可仔细掂量着你这张皮还想要不想要吧”苏里图打开包袱一看,仍是精致的吃食和衣服,想必还有一封嘱咐唐博伦照应的切切的“八行”,心里不免也有些“咯噔”,正在胡思乱想,听见唐博伦的声音:“你还杵着干嘛将军再大,大不过国法去这些东西和上回一样处置,不许丁点儿到金氏的面前”苏里图枯着眉头回到官庄流人住的地方,心里还在琢磨“将欲取之,必固与之”的意思,张妈来回事儿:“苏爷,金氏今日说身体不适,想休息一天,我吩咐她照去做事,不能让她舒服闲着。”苏里图心里突然一动,道:“她顶撞了没有”“没有。虽还是张死人脸,不过倒也没多废话。”苏里图道:“既如此,不要她去了,官庄今年加烧了三百多斤红罗炭和银炭,也够用了。上回李吴氏去林子,看到什么不该的东西没”“说没有。”“哦,没有。”苏里图歪着头想了想,忍不住还是要发问,“她倒愿意做打柴的差使也少听她喊苦喊累的。既然喜欢,还不如不让她去了,近些日子,要把冬季的腌菜做出来,今年官庄开销大,冬季里也就指着腌菜过饭了。叫她留下来帮着腌菜吧。”腌菜在流人女子的活计里,算是轻便的了,冰儿先时还觉得挺高兴,没想到三五天不见到慕容业,心里竟切切地思念起来,白天洗菜、切菜、撒盐,做得太多,手上的皮肤被泡得发白,火辣辣痛的时候,不由就想起他看到自己受苦时痛惜的目光;日日吃着官庄经年不变的糜子粥、苞谷窝头的时候,不由就想起他给自己带来的美食;更多的是手头做活儿,而脑子里空落落的时候,想起他鹰翼一般的长眉,亮如晨星的眼睛,线条坚毅的下颌,真切而不太自然的微笑,粗糙而温柔的掌心抚在自己脸上,软融融且暖洋洋的感觉;还有人静时不由自主地怀念那热烈的一吻,不自觉地便会两耳滚热,心怦怦乱跳可是好希望再这样被他喜欢一回终于忍不住到了苏里图那里,带着些羞怯的不自信,问道:“苏爷,您吩咐下的酸菜都已经用石头压好了,这几日天气还炎热,全放在背阳的地方。上回您说,赶着最后的时节,多采些口蘑晒干储藏起来,我寻思着日常我经常在山里走动,倒还熟悉些,不如”话还没说完,张妈抢着道:“你又在做梦吧采采蘑菇,这样的轻巧事,得亏你想得到”苏里图一摆手止住张妈的话头,似有玩味一般眯缝着眼睛瞧着冰儿,半日才说:“也好,你也辛苦了这些时候了,该当做点轻巧的事情。”冰儿觉得这好事来得太过突然,心里存了疑窦,然而盼望与慕容业见面盼得太苦,哪顾得上想这么多,赶紧蹲了深安道了谢。出门正遇上胡衍璧,冰儿对她粲然一笑:“苏爷命我到山里采些口蘑。”偷偷凑近她说:“我偷偷留些,我们自己吃。”林子间重逢,两双眼睛都放出光来。倒是慕容业冷静些,握着刀四处走了走、看了看,才说:“上回跟进来一个人,我担惊受怕了几日,好在去官庄偷偷看你几回,并没有受别的罪。那个李氏,还是讲信用的。”冰儿撇了嘴道:“被你吓的吧我喜欢不起来她”慕容业道:“苦人儿,有时难免有些讨厌的地方譬如我罢”还没说完,冰儿的手指已经按到慕容业的嘴唇上,一脸的娇笑凑在他胸前:“好了,你是够讨人厌的我难得出来,还要听你谈别的女人怎么可怜。再可怜,可怜得过我吗为了你,我好好日子不过,可是要受十年的流刑说吧,你怎么补偿我”那温软的指尖按在唇上,热烘烘的小身子靠着自己,少女的芬芳若有若无地钻过来,慕容业心里哪还装得下别的,伸手一箍,把小人儿紧紧地箍在怀抱里,这才轻轻啃咬那按在嘴唇上的柔荑,边啃边笑道:“你腌菜后洗手了么怎么手也像被腌过似的”冰儿笑道:“没洗。我今日吃糖后还没有擦嘴”果然,那温柔的嘴唇就凑了过来,先是反复地轻啄着两边的脸颊,然后揉按着她的嘴唇,再一片一片地吮吸,渐渐听见两下里的呼吸声重了,亦不知谁是谁的,只是缠错交融,渐渐不分彼此,恨不得化作一团、水乳相融。慕容业循着她的香味渐次把嘴唇移到了其他地方,柔柔的耳珠、光润的颌角、白腻的颈脖、浅蓝色夏布衣裳掩着的精致的锁骨他不敢太过用力,怕在这珍珠一般的肌肤上留下痕迹。不料情到浓处,冰儿的手忽然撑在他的胸口,微微别转了脸,声音低得微不可闻:“业哥哥,好了吧”“怎么了”含糊地问,嘴唇还往她脸颊上凑,那脸热热的灼人。“好了吧”声音较之刚才冷静,手也在他胸口多了一些力道。慕容业不愿违拗她,离开她的脸,手依然环在她腰上,仔细瞧面前的女孩儿,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不由发问:“怎么了”“怎么了”冰儿羞红着脸,半日才道:“我可不敢做逾矩的事情”头一低,眼睛却坏坏地瞟上来。慕容业的紫赯脸上也不由浮一阵红晕,伸手扯了扯衣服下摆,反倒是欲盖弥彰,冰儿“噗嗤”就笑了出来。慕容业故意恨声道:“小丫头片子你小小年纪的懂得什么仔细我拿鞋底子抽你一顿”冰儿灵巧一转身,离开他一只手钳制的怀抱,弯着腰笑道:“你小瞧我么学医的人,什么不知道”她抬起头,敏感地看到他的笑脸上一丝淡淡的落寞,不由收了笑。倒是慕容业淡淡道:“你聪明的。女孩子家,原也该懂得自护。何况我”他咳嗽一声,仿佛把半句话咽下去了,怕尴尬,于是转身到树阴边取水喝,渐次浇灭身体里那阵难以遏制的火热。“业哥哥,你生气了”一双胳膊绕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脊,温柔乡的滋味让人沉醉。慕容业回头笑道:“不生气。见着你,生不出气来。只要你好,我什么都愿意做。”“那你为我做什么”“你要我为你做什么”那边反过来问道。冰儿歪着脸,蹭着他的后背,贪婪地轻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淡淡汗味,半晌才道:“你陪着我就好。虽说以后我不能日日出来,但知道你在,我心里就满意了。”那肌肉结实的后背突然一僵,许久才从前面传来声音:“妹子,哥哥最怕的是见你受苦”冰儿觉得这声音较以往奇怪,特为松开手绕到前面去看他的神色,神色却没有太多异常,那带着宠溺况味的蔼然笑容,如往常一样。这日两人厮混到太阳落山,实在是不能不回去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慕容业为冰儿收拾好才采了半篮的蘑菇,低头笑道:“你这些杂七杂八的蘑菇去交差,怕又要和苏里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