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里,轻声道:“皇上再赐奴才一个小阿哥或小格格吧”乾隆搂着她笑道:“朕刚才不是已经赏了你么当有便有。你看皇后如今膝下孤单,是朕的不是么”纯妃笑道:“皇上说这话,奴才都不敢接话了。”“咯咯”笑了两声,忍不住又道:“皇后膝下虽无亲生子女,奴才瞧她抚育皇子皇女倒是极用心的。特别是四阿哥,他额娘不大得力,皇后耳提面命,竟似比亲生的还要好。”她在微光中看不见乾隆的脸色一僵,目光也冷了下去,只是觉得他的手仍然不停息地爱抚着自己,便大了胆子:“上回,不知哪里传出的乌糟话,说皇上属意四阿哥,所以平日里考评功课,四阿哥最得盛誉,虽然骑射里差些,不过治国平天下,也不是非得马上来得”她话没说完,乾隆冷冷道:“朕的这些阿哥,瞧着谁好谁不好,朕心里自然有数。就是你的永璋,若论起读书写文章,也是很看得过的。”纯妃听儿子被夸,心里正当熨帖,准备代替谢恩时,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是朕最恨有人乱揣度君心,尤其是揣度正大光明匾背后的那个名字若是查出来谁造这样的谣言,一定是打死不论还有后宫里若以为朕是那等爱听枕头风的昏君,怕也是这些年服侍在御前,还没弄明白朕的脾性”这番话言浅而意深,纯贵妃终于了悟过来时,已经冷汗涔涔而下,不由得要辩白:“臣妾只是随口”乾隆毫不留情打断了她的话:“朕知道你是随口。只是这么随口,怕是连分位都不想保住了你是潜邸就随了朕的,所以今日朕不过白提醒你一下,不要在朕面前弄小聪明,免得日后为永璋贾祸罢”见纯妃爬起来似乎要磕头,乾隆按住她,缓了缓声音道:“这里朕知,你知,再无第三个人知道今天这番话了。你也不必担心,朕不会连这点子事都包容不来,只是你自己要知道谨慎冰儿人情处事是个蠢人,但朕并不蠢她也不是真愚鲁,将来也会有天明白,谁是拿她当枪使用的人。”最后冷冷道:“朕乏了,你换好衣服去东厢房吧。叫外面服侍的人打水给朕擦擦汗。”纯贵妃这次一句话都没有敢多说,匆匆穿好衣服,披散着头发到床下告退,乾隆听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臣妾今日大过,谢皇上念旧不计较。臣妾无颜再见皇上,只求皇上不要牵扯到三阿哥,他为人愚鲁,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的”乾隆道:“朕知了,你去吧。”过了几日,在太后那里问安,诸位宫眷自然都是言笑晏晏,皇后见纯妃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特觉她傲慢无礼,便想打击打击她。恰好此时太后说起想几个孙儿孙女,皇后笑道:“三哥儿读书读得好,四阿哥也不可小觑”四阿哥的生母嘉贵妃金氏素来是谨小慎微的人,见皇后一眼瞥过来,心里不由有点慌乱,也生怕缠进是非中,不得已讷讷开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过是吃斋念经,希图着皇上的儿女都平安康泰罢了。”纯贵妃心里自然不快,然而三阿哥不受宠她是知道的,如今娶了福晋分了府出去,连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很,还不似女儿嫁出去还常有回宫归宁,见见母亲的时候,但乾隆在场,正盯着自己瞧,说话畏惧了不少,笑得也很勉强了:“可不是,甭管谁肠子里爬出来的,都是皇家的骨肉。”皇后听纯贵妃这话已经露了怯,笑容里便带了点冷意:“三阿哥毕竟是现在皇上的长子,好好读书,将来还是前途无量的。纯贵妃自然有后福。”乾隆冷眼看着纯贵妃的脸一阵红一阵青,惶然望向自己的眼神带了点惊惧和泫然的神色,心里觉得烦躁:几位阿哥,本来就没有特别叫自己欢喜不够的,又被后妃们你一言我一语,暗暗都带着谣诼谮愬的意味。孩子们都是尚未加冠的年纪,就搅入这样的是非圈子,怪道先帝经历九龙夺嫡后,唇亡齿寒,再不敢在实务上对皇子们加以培养,看来自己也不得不对皇子们严加管束,以免他们成为母氏的枪柄。太后笑道:“皇阿哥们都是好的读书也读得辛苦,当年皇帝在书房读书,每日价都是天不亮就起床,虽说是未正下学,先帝爷管得紧,常常弄到进晚点的时候才回来。不过瞧着如今皇帝治国平天下,果然当时苦读书还是有用的。”又道:“我倒是想那几个女孩儿三格格、四格格都下嫁了人家,婉儿也指配了蒙古,六格格又小,如今解语的就是五格格,可也被她老子抓到书房去读书了,成日价见不着人影。”乾隆笑道:“书房读书哪有那么辛苦定是她偷懒不来请安,回头朕拿板子好好揍她。”太后笑道:“你也是说起来都说皇帝宠这民间女儿,谁知道我们这位五格格被她老子打得最狠你也都下得去手”乾隆笑道:“颜之推说的:凡人不能教子女者,亦非欲陷其罪恶,但重于呵怒伤其颜色,不忍楚挞惨其肌肤耳。当以疾病为谕,安得不用汤药针艾救之哉又宜思勤督训者,可愿苛虐于骨肉乎诚不得已也冰儿小时候最当受教时未能受教,在外面性子养野了,如今要扳正过来何其之难朕打她时心里岂不也是疼的然而为了改她的恶脾性,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太后不由便叹息:“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有谱的,礼法上不能有疏忽,当须笞责、惩戒都是应当的;打过心疼,未免其他小事上娇纵些,也能理解。”乾隆不由心里一酸,陪笑道:“果然知子莫若母”正说着,外头太监报五公主来请安。太后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叫进来吧”冰儿进来蹲身请了个大安,太后招手把她唤道跟前,冰儿坐在脚踏上,任太后轻轻摸着自己的头顶,接着嘟着嘴道:“今日热死,书房里还不准挥扇。我身上有没有汗味儿”乾隆咳嗽一声,道:“没规矩说话也不打个草稿”冰儿奇道:“说话怎么打草稿”太后笑道:“五丫头傻得可爱,不知道的还以为和皇上顶嘴呢”冰儿眼睛溜溜一转,瞥瞥乾隆的脸色,好在他脸上并无厉色,只是剜了她一眼,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还没到伏天呢,你巴巴的来叫什么苦”太后道:“还是供点冰块吧。今年夏天是比往年热了些,孩子们小,着了暑可不得了”乾隆对皇后道:“那你着人吩咐内务府一声吧。先给太后供冰块,然后是各宫,然后是书房里。”皇后忙答应下来。回头见冰儿滚在太后怀里,撒娇撒痴,“格儿格儿”笑个不停,心里暗道:这位五格格哪里是傻,只是简傲无礼且都对着她自以为不要紧的人罢了作者有话要说:、幽阁论史赞纪昀午后闲适,乾隆和和亲王弘昼手谈,下了三盘,乾隆就道:“没劲。都不拿出本事来下棋,赢得也没意思。”弘昼陪笑道:“皇上棋艺高超,本来就不是臣弟可以匹敌的,满目山河俱是黑子,臣弟回天也无力么。”乾隆把手中的黑子丢回棋盒,笑道:“史上佞幸的臣子要讨好君王,也好歹要做出样子来,或只赢个三五目,还成个体统。”弘昼亦笑道:“所以说,臣弟一来不是佞幸的臣子,下不过就是下不过,不做欺君的事情。二来弄不了机巧,想作假也做不来,水平摆在这里。”乾隆道:“罢了罢了。你总有说辞,以前在先帝面前也是一套一套的,如今朕也奈何不了你。”自己动手收拾着棋盘,边道:“倒有个话要问你呢。河南遭了水灾,朕已经发下了赈济的银两,怎么近日里京城的流民却也增多了那些官儿们没有回复实话的,你倒可以为朕探听一探听。”“嗻”弘昼又道,“臣倒是爱热闹的人,棋盘街上又去了两次,微服私访呢。京城里没有什么流民,倒是京畿,查看不大严密,臣听自己庄子里的奴才说,打莲花落讨要饭食的,大多是河南口音。有些富户家也施了粥棚,现下里能吃饱肚子的,倒还不足为患。”乾隆点头道:“江南一行,深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大意不得。”抬头似乎想了想什么,唤门口伺候的太监去军机处的档房里取户部新拔擢的官员的名字。弘昼见事关国政,连忙请辞:“皇上,臣弟想起来宗人府还有几件小事未曾处置好,只怕先要告退了。”乾隆看看他,笑道:“也好。你虽领着内务府和宗人府的事务,其他事情也帮朕留心点。上阵亲兄弟,朕多倚仗着你呢。”弘昼嘿然一笑,躬身告了跪安,离开了阁子。户部拔擢官员的名单的折子很快送到了,乾隆找了半天,找到了想看的那个名字海兰察。晚面传的又是傅恒。乾隆指着海兰察的名字问道:“这个人先也是在张广泗帐下的,后来和他闹了意见左迁至扬州,算是起伏历遍,你后来到金川时,有没有人提及他”傅恒想了想道:“有的,他上头的总兵骂他是个狷介的滑头。”“既然狷介,还能是滑头”乾隆不由一笑,“不通吧”傅恒道:“奴才也觉得好笑,没有深究下去。不过说,那时张广泗延兵不下,说是要等待最好的时机一举进攻,海兰察在帐下就出语嘲讽:只要待到秋末入冬,大雪积得和碉楼一般高,正好不战而破呢。张广泗大怒,要问他不服从军令的罪责,海兰察也不惧死,笑嘻嘻道:张公自然是用兵如神,只是我等帐中谋划,不如张公一人做主。张广泗虽欲除之而后快,奈何一直找不到海兰察的把柄,又听说海兰察与京中数位新晋的大佬都是朋友,投鼠忌器,也未敢太过举动。”“他不过三十年纪,和京中哪些大佬都是朋友”“奴才没有细问。”傅恒如实说,“这次擢的是参将,奴才可以去打听。”乾隆道:“他的升擢先压一压吧,听说人到了京,朕要考评一考评。”傅恒知道乾隆用人颇为心细,心道海兰察把握好这次的机会,以后便是前途无量了。傅恒又道:“前几日折子里,还有张衡臣请求休致的一篇上表,奴才见皇上留中了,不知圣意是”乾隆提到就心烦,摆摆手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朕都不耐烦去数了总说年岁大了,确有林泉之意,朕已经婉拒了,就不望他为朝廷出力,也希冀他体察朝廷得有尊老爱贤的意思,总得有尸位素餐的人。他张廷玉又不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几次求去,倒似朕亏待了他,或作出无道的事一样”傅恒见他的神色是少有的暴躁,没有敢说话。乾隆道:“朕也想好了,他三番五次地要求去,朕偏不准,只有朕许大臣休致,没有大臣拿休致来胁迫朕的先撤掉他几个要职,留些闲位让他蹲着,看看他还有什么做派。”傅恒试探地问:“他还兼着上书房总师傅的职,不过如今一年也去不了上书房三五回,还要不要留着”乾隆舒了口道:“这职位留着罢。他以前就是朕的老师虽则并没有实在地教过些什么。毕竟学问还是有的,阿哥们交由他来训导,总不至于出大错谬。不过,他这个人太翻覆无情,定安亲王是从他受教的,去世的时候,朕看他并无悲色,丧礼未办就上书求去,实在是叫人心寒。如今只当他做鼎彝古器,陈设陈设罢了。”想到上书房,就想到自己的诸位皇子,大阿哥满了二十四岁,然而英年早逝,其他的阿哥都不过十多岁,但也到了开始懂得权势地位的时候,后宫里那些风吹草动,后妃间话里话外的攻击谗言,无外乎都直指自己对储副之位的警觉,以此来相互打击,让他想着更觉头疼。而这些儿子中,始终没有夙慧天成、让自己格外看重的,也是头疼的事情。有一段时间没有去书房检视阿哥们的功课,也是因为这些头疼的小事。乾隆想了想道:“书房下学后,让五公主过来伺候。”傅恒笑道:“公主读书大有进益,不知脾气可改好了些”乾隆苦笑道:“几乎日日耳提面命,谁知她张狂的性子愈演愈烈。四书未能养气,只求史籍能让她聪慧些,不要动不动缠到宫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中,被人利用还不自知。”傅恒道:“古诗里说的:绝知此事要躬行,公主以往读书,囫囵吞枣,要改善气质,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皇上英明天纵,不肯叫后宫沾染前朝的坏习气,然而宫里总免不了是非,亦不过女人家的使气,只是阴戾气尤重,日日纠缠在里面,好人也要缠坏了。”乾隆听他这么说,深以为然,道:“要是你姐姐还在”没有说得下去,却有一个冒险的念头陡然上心。过了未时,冰儿到九州清晏请安,乾隆不在书房,在湖边的小亭子里看风景。回头一看,冰儿又是气鼓鼓的神色,乾隆暗自叹息,问道:“又怎么了”冰儿说:“今儿给皇额娘请安时,不小心打碎了她的一个白玉花瓶。皇额娘和我置气。”“真是不小心打碎的”冰儿一听这话,明摆着是不相信自己,不由大为着急:“当然是不小心我也犯不着拿瓶子撒气呀”乾隆见她急得似要赌咒发誓,摆摆手道:“信你、信你。不过你皇额娘还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