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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3(1 / 1)

舜阿身在扬州,我什么时候端出身份来,怕谁造反不成”赵明海见乾隆不大肯听意见,暗叹一声,不敢多言。不需花大工夫,赵明海便找到了一家临街的客栈,租下了最好的一间院落,中有四间上房,乾隆住中间,冰儿在旁边暗间便于服侍汤水,六个侍卫两人一间拱卫两边,分别值夜。晚上,乾隆还要批阅加急偷偷送来的重要奏折,夜深时方才斟酌着批完,交给守侯的侍卫直送驿递。冰儿及时递上茶,乾隆长叹一声,见窗外月近西垂,愈觉忧怀难遣,但他的性子是不爱向人诉说的,只默默皱眉。冰儿道:“阿玛,天晚了,您早些睡吧。那么累自己做什么”“你懂什么”乾隆看看女儿,明眸善睐的样子非常惹疼,觉得心里舒畅了些,拍拍她的脸蛋笑道,“西边的折子,绝对丢不开的。你今儿一天累不累”“不累”乾隆点点头:“再不累,时辰也不早了。我一向起得早的,明儿你不要一个人在房里睡懒觉。”冰儿笑道:“我才不会呢”乾隆笑道:“怎么不会那日在船上睡得和死猪似的,我半夜叫倒碗茶都没有人搭理,只好自己起身服侍自己。今儿隔了房间,更不敢指望你了。”冰儿道:“那我在阿玛床前打地铺好了。”乾隆道:“不用了,那里有茶焐子,你又不是惯常夜里服侍人的,也不用搞得太辛苦。”冰儿听了乾隆关怀的话语,心里觉得温暖,抬眼看看父亲,想泥到他身边,终觉素日皇帝威严太盛,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语气里略带了三分撒娇:“阿玛还是不放心我。”“又说昏话来”乾隆嘴上斥责,满心还是漾起温情,正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惨哭,由于离得远,声音若断若续,十分瘆人。“鬼哭”冰儿叫道。“胡说八道有什么鬼有鬼敢近朕的身”乾隆到窗前张望,却不见半个人影。冰儿还在说:“我又不是怕鬼,有鬼来让我看看也好”“不知是谁,三更半夜哭得这么惨。”乾隆道,“冰儿,你既然不怕,陪朕去看看。”“好”冰儿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主子,”赵明海在门外道,“是不是扰了您的清净要不要奴才去”“你不懂,这就是民间疾苦声”乾隆道,“朕和冰儿去看看。”开了门,见赵明海一脸担忧:“主子爷,这么晚了,明儿再说吧要不奴才陪着去,这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不用了赵侍卫,我是做什么吃的”冰儿扮了一个鬼脸。乾隆道:“赵明海一起去。你快些吧还闹”循着哭声走过了两条街,乾隆等人才在一间小茅屋里找着了源头。一走进去,三个人都楞住了,这是怎样一幅景象一丈见方的小屋子里空落落的,地上只有一只小马扎,一个骨瘦如柴、白发苍苍的老妇坐在里面,正哭得声嘶气咽。烂木片的床上张着破烂烂的青布帐子,床上铺着一领草席,上面直挺挺横着一具尸体。人是刚死不久的,破烂的衣裳中露出紫黑的伤痕来,面孔上盖着一张黄表纸。乾隆久居深宫,何曾见过这么惨绝人寰的景象,怔在当场说不出话来。连赵明海和冰儿也是心下惨然。那老妇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依旧哭诉着什么,一口扬州土话,乾隆只模模糊糊听懂几句“杀千刀官官相护”之类的话,上去劝解也不搭理,问话也不回答,根本不理睬人。乾隆心里难过,默默放下一枚十两的银锞子,转身离开了。月光下,大街仿佛被镀了一层银,但此时的美景在老妇喑哑凄厉的哭声为背景的夜色中也变得让人毛骨悚然。乾隆站在街上,寒冽的月光照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许久方道:“先回去,明天大早再来看,我要问个明白”“真是岂有此理”第二天乾隆回来,狠狠地把手上的折扇一摔,“扬州知府狗胆包天好好的一家人,不过有件古董,便想方设法要搞到手,明着买不成,就使阴招,说是江洋大盗咬出来的同伙老夫老妻守着小本生意过活,两个儿子学生意挣点工钱,吃不饱饿不死的安分人家天下有那样的江洋大盗么还想尽法子把人弄进监里折磨。老人脾气硬就被活活打死,两个儿子也不放出来,独剩一个老妇人守着那样一间屋子这不是活地狱么”乾隆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暗,怒光从眼睛里射出来,声音都有些颤抖:“怪道折子上讲蒙蔽视听,真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真真是什么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赵明海,你带朕的旨意去知府衙门,把那个叫范崇锡的混蛋给朕扒了官服,九链锁进京待审”赵明海一楞,未及答话,乾隆又冷静下来:“慢慢慢太莽撞了。昨天那庄氏说的话,里面都扯着那舜阿不能打草惊蛇。”赵明海和其他侍卫都低头不言语,唯有冰儿仰头道:“怎么那舜阿是什么好鸟就不能办了”乾隆横了她一眼,道:“朕的国事,要你来插嘴说两句话俗不可耐,你还是少说话吧”转头不理,自顾自枯着眉头想心事:那舜阿是娴贵妃的堂房兄弟,这还是小,他是封疆大吏,年前督抚进京叩恩,那舜阿行事严谨,说话头头是道,自己大为赞许。又许了娴贵妃要给他升擢。若事真的涉及他,自己就不能不慎重再四。乾隆许久方道:“也好,叫姓范的再多活几天,看他再能造多少业是不是巡抚那舜阿这几个月一直长驻扬州”“是。”一边侍卫颚岱答道,“那舜阿是来巡视扬州江堤的,现在桃花汛过了,又是忙着接驾,已经住了三个月了,好像说要伺候皇上经扬州回銮后再回苏州的巡抚衙门。”乾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眉心微蹙着,半晌冷笑道:“对,朕想起来了,这是他上次请旨的,当时朕还纳闷,以为他怕着苏州织造抢了他的风头,盘踞着扬州城献媚讨好呢,原来也有出处。小算盘倒是打得好好,我们就作壁上观,看看还会闹出什么来”当日,乾隆命赵明海等人租下一座小跨院,并立刻将老妇接进院中,专门买了丫头服侍,又把死掉的老头埋了。老妇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住在院子里,整天只对着地上的蚂蚁发愣,口里喃喃地念咒似的:“天杀的范崇锡天杀的范崇锡”乾隆见了又痛又怒,托人打通了关节,竟要亲自进狱探视老人的两个儿子。花了十几两银子,又辗转说了一车的好话,守门的狱卒才肯放进,嘟嘟哝哝道:“现在皇帝老子就在隔江的苏州府,各处都查得紧,谁都怕吃挂落。我这是担了好大的心,你们快进快出,万一叫人发现了,我可不帮你们担着”把乾隆和赵明海领到一间牢外,将姜家兄弟指给他们:“喏,那边两个。你既然不认识,来探什么监莫不是他们家请的讼师,想来翻案我倒是劝你们,有钱也不要做这种营生。我们大人最恨的就是读书人不好好修习圣人经典,反在那里挂着为民请命的幌子,行健讼的事儿。上回已经有两个被请命革了秀才,一个又惹上了奸情官司,剥掉裤子一顿板子打得死去活来,从前读书时,哪想到会受这样的奇耻大辱那个叫李赞回的,素来不安分,只怕也逃不出生天去你莫要学他们,要是缺两文,还是好好读书中式,将来千里投官,还怕没有银子舞弄”乾隆知道银子塞足,狱卒说的倒是实心话,只是心里气怒,加之皇帝的积习,眼神只是冷冷的,狱卒见自己好心指点,反而受了冷眼,他素来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不由脸色变过,语气也变得冷冰冰起来:“喏,我丑话说在前头,误了我的时辰,不是我不讲情面,到底这里是有规矩的地方。不要等鞭梢子上头才知道厉害”转身就走了。乾隆忍着心里的怒火,来到牢前,对靠门的两个人问道:“两位可是姜家兄弟”年纪略长的那个受过杖刑,屁股大腿上一片新旧血渍、脓迹,他在弟弟的扶掖下,艰难地回过身看看乾隆,奇怪地问道:“先生是”“令堂在我那儿。”“你”那年少一点一下子冲过来,血红的双眼瞪着:“桃花砚已经在你那儿了,我们兄弟也不翻案上控了,叩阍告御状的事,我们小老百姓也不敢。死了的人也自己认了。你按了我一身的罪名,不放我们走,你还想干什么告诉你,惹急了兔子还会咬人呢你敢对我娘怎么样,我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你误会了”乾隆被赵明海挡在身后,脸微微有点白,词气依然镇定,“我不是知府的手下,我来扬州游玩,不想遇上你们家的惨事姜兄弟,令尊虽然已经去了,不过令堂在我那儿很好,你们只管放心。”“你说的是真的”兄长艰难地转身问道。见乾隆点头,突然狠命扑跪到栅栏前,边磕响头边痛哭着对姜豹说:“恩人恩人阿豹,还不给恩人磕头”弟弟将信将疑地也跪了下来,磕了两个响头。“两位请起”乾隆忙上前试图扶起他们俩。金殿上那么多三跪九叩他都泰然受了,可这里、这时、这两个兄弟的头他却觉得受之有愧。乾隆道:“别这样我听了你们家的事,心里一直不好受放心,我也有朋友是当官的,我会让他想办法救你们俩。”这时,突然外牢门又开了,一位紫衣姑娘拎着一只竹编篮子羞怯怯地走了进来,蹲在乾隆身边的一间号子前,轻声道:“爹,吃饭吧。”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不抽了、官官护藏污纳垢那声音轻轻柔柔地钻进乾隆的耳中,他不由回首看那姑娘,姑娘不过十七八年岁,两弯笼烟眉,一双杏核眼,牢里暗,看不清她的面色,却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她如烟如雾般的哀愁。只见那女子把篮里的馒头从栅栏缝中塞给一位中年男人,男人狼吞虎咽了几口,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带着哭音说:“兰伢儿,你怎么又送白面来了呢你和你娘吃什么”“爹您吃,别想这么多了横竖我和娘没有饿死。”姑娘含泪安慰父亲,“若论吃白面的钱,原来又算个啥”“你虽不说,爹爹心里明白,你进来一次,又是几天的白面钱哪”姑娘咬了咬下唇,强笑着道:“爹别急,等还上那钱,您出来,要不了多久,咱家不又是从前的样子了”“七十多两银子把屋卖了也赔不起”男人边哭边狠捶自个儿的胸口,“谁让我白长了眼睛看不清谁让我自个儿不当心只想着多卖点货多赚点钱,就可以给你薄薄地备上一副嫁妆”“爹”姑娘忍不住哭了,“你在说什么哪什么嫁妆不嫁妆的爹,薛家妈妈说了,只要我肯,丁举人家出四十两要我我寻思着再找人说合说合,哪怕再向丁举人借三十两,这不就还上了所以,爹您别急,不久我就接您出来”男人怔怔地听着,突然猛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你爹不是人哪有逼得卖自己闺女做小的你爹不是个人不是个人”“爹”姑娘哭着去拦,不妨狱卒却提着鞭子进来,“啪”地空甩了一声:“快走快走县太爷要来巡牢,给看见了成什么体统还不快走不走打了”赵明海怕乾隆吃亏,连掇带弄把他劝了出去,乾隆恨恨骂着:“好贼子好贼子”赵明海压低声音劝道:“主子别气着了。您要办范崇锡还不是一句话”“有银子没有”乾隆静了静气,见那姑娘也出来了,正掩面痛哭,忙问赵明海。赵明海赶紧上下翻找一番,只掏出了二十几两的几枚锞子递过去,乾隆还嫌少,颚岱又掏出十数两碎银,乾隆犹豫了一下,摘下腰间荷包,荷包上缀着一颗硕大的珍珠,乾隆一总拿在手里,急上几步到姑娘身前递过:“姑娘,拿钱去救急吧”姑娘挪开捂脸的手,见一堆银子和荷包吓得倒退一步,抬头问乾隆:“你你是什么人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什么人,也不想干什么。”乾隆前踏一步靠近姑娘,“在下长春,刚才在狱中听见姑娘的哭诉,心里恻然,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姑娘赶快拿钱去救令尊。”那姑娘见一堆救命的钱,迟疑着接过,又下定决心般看着乾隆:“那长长爷要我做什么”乾隆正面对着姑娘的脸庞,正好看个仔细:笼烟眉微锁,杏核眼含泪,鹅蛋脸倒白白净净的,只鼻梁上微微几颗雀斑,反更增秀丽。乾隆不禁微微好笑:“我不要你怎么样,不要你做什么。我天生怕见女人哭对了,你们家怎么会欠上这样一笔大债既欠了债,又怎么至于弄到坐牢”姑娘长叹一口,深深蹲了个万福谢了恩,才说:“恩人问话,我不能不答。爹是货郎,那日挑挑子去叫卖,到下晚了还图着做几件生意,没成想巷子深处的拐弯角,不小心绊到什么东西,当时叫喊起来,恰巧打更的来了,发现一具尸首。当下被扭到县衙。着人认了,说是瘦西湖的一个当红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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