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由突突地跳起来,恍惚记起雁卿生产之时,听段明幽说起过,生产之人最忌情绪大起大落,更不能脱力晕倒,否则大人和孩子都会陷入万分危险的境地。苏挽之思及此处,便不敢贸然回答,只俯身贴着沈无虞的耳朵,呢喃道,“等小少爷生下来,我再告诉少爷。”沈无虞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的,他皱着眉刚要说什么,就被一波接一波的绞痛夺去了注意力。苏挽之见他挣动得浑身是汗,肯定是极不舒服的。幸好屋里点了炉子,暖意十足,他遣走绿衣,掩好门窗,将被子掀开一些,用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身。擦到那处尴尬之地时,苏挽之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可把帕子拿出来一看,他的脸又白了。原本白净的布上沾满了血水,还是温热的。“无虞”他反过身去看沈无虞,发现他双手紧紧揪着被褥,似乎忍耐到了极致,神情却恹恹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绿衣惊喜的声音。“二爷”段明幽紧赶慢赶,总算是赶来了。他推开门进来,身上还夹杂着风雪的冷气,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材结实的中年女人。她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地把苏挽之赶到一边,粗糙的手掌毫不避嫌地掀起被子一角察看。这一看,她方拍着饱满的胸脯松口气道,“哎哟哟幸好我这是来的早”她话一出口,沈无虞和段明幽都骤然变色,紧张地道,“情况可是危及得很”稳婆却稳稳坐到床边,勾着身子将手探进了被子里,一边熟练地忙活一边呵呵笑道,“这位公子的胎位正得很,小娃娃半个脑袋都出来了,我若再晚些,他就该落地了,岂不是白跑一趟”苏挽之和段明幽对视一眼,彼此都因为这不期然的变故弄得颇狼狈,也因为稳婆的话,而松了一口气。“两位大爷,你们在这守着,我可施展不开,还是出去候着吧。”稳婆感到手下的身体有些紧绷,瞟眼看见沈无虞的脸红红的,知道他是害羞了。经她手落地的孩子,都能绕着攫阳城的护城河围一圈了,她什么样的产“妇”没见过倒是紧张自己妻子到顾不上避嫌的,她还是头一次见。段明幽是过来人了,自然懂的,拉着依依不舍的苏挽之退了出去。稳婆看到沈无虞总算放松下来,笑眯眯地宽慰他道,“公子别怕,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来放松些,深深地吸口气对、对来,再来一次”第119章 完结腊月二十七一大早,展清墨就回恒春谷将小团小圆接了出来。往年他们父子三人都是在谷里和端木彻一起过的,端木彻这些年却不知云游到哪儿去了,偶尔捎封信来,除了报平安,最主要的就是向展清墨要银子。他是不指望那个闲云野鹤似的老人家会赶在过年的当儿口回来的。即使他回来了也没什么,本来他今年也打算在谷里过的,毕竟谷里来了位“贵客”,置办那些年货可是稀罕得很,还囤了堆烟花爆竹放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开山呢。小团小圆年前就眼巴巴地望着了,可方雁卿腊月初放了只信鸽来,说是今年请他们一家去将军府小聚,也好趁此机会让小团小圆见见小芝麻小核桃。展清墨还是看蔚成枫不顺眼,可小芝麻小核桃他喜欢得紧,指不定就是他未来的“半个儿子”,他说什么也要让他们和小团小圆培养培养感情。于是他把两个儿子打扮一新,高高兴兴地带了一大推恒春谷里才有的“特产”上门了。结果才住下两日,宰相府就派人过来,请方雁卿和蔚成枫去府里过年。展清墨觉得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他们那里过”抱着小核桃哄的方雁卿露出一丝怅然的神情,答道,“可能是段叔叔担心成枫因为蔚小姐的事触景伤情吧。”展清墨一时也默然了。他自己也是为人父母的,纵使看不惯蔚姝,也不好落井下石。虽然她差点害死方雁卿,可蔚成枫对她的惩罚也算是不留情面了。那日方雁卿九死一生产下两个孩子时,蔚姝被吊在树上已经脱水昏过去了,下人放她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她的两只胳膊都折了。蔚成枫请了那个叫王执的大夫来治,自己却没去看她。等蔚姝的伤养好,差不多也到年关了。展清墨还想着赶在节气上,蔚成枫怎么也要撑着面子和那丫头和解的。谁知他写了封信去金家,让金家派人接蔚姝过去。说是年一过完,就要把她送去普陀寺蔚老夫人那里吃斋念佛,好好教养教养,怕不能再在姥爷姥姥膝下尽孝。蔚姝可能被蔚成枫罚怕了,什么话都没敢说就乖乖去了。倒是方雁卿有些过意不去,劝了蔚成枫很久,结果一连几日都没能下床。方雁卿想到就有点臊得慌,脸又红又热的,展小圆到了他跟前都没发现。还是小家伙推推他,乐呵呵地指着他臂弯里的小核桃道,“雁卿哥哥、雁卿哥哥小核桃在对我笑呢”小核桃很配合地咯咯笑两声,眉眼弯弯的,不知多甜。展小圆看得眼睛都亮了,张开双臂要抱。雁卿小心地把小核桃放进他怀里,展小圆歪歪扭扭地牢牢抱住,他本就穿得厚重,圆鼓鼓一团,跟小棉球似的。怀里再抱一团更小的棉球,两团一大一小好似在地上来回滚,展清墨和方雁卿都忍不住笑了。睡在摇篮里的小芝麻砸吧几下嘴,滚了半圈换个姿势,又继续咬着指头打呼。展小团小大人样挨着展清墨坐,时不时拿块点心去喂忙得不可开交的展小圆。蔚成枫一进来,看到这幅热闹温馨的场面,心里的阴霾也驱散不少。他挨个揉完几颗小脑袋,招呼下展清墨,就贴着方雁卿坐下去。“雁卿,手怎么这么凉不是让你抱个手炉吗”他拿起方雁卿的手捏在手里,眉头就皱了起来。方雁卿看展清墨一眼,不好意思地缩回手。展清墨嘿嘿笑几声,唤了展小圆展小团下去睡觉,临走时颇有深意地回看方雁卿一眼,方雁卿的脸都要烫熟了。展家父子一走,蔚成枫就直接凑过去亲他,方雁卿支起手去推,忙道,“成枫,要压到小核桃了”蔚成枫低头扫一眼咿咿呀呀叫得欢的小东西,提起他放进小床里,又朝方雁卿压过去了。“雁卿我去了军营几日,想我没有”方雁卿老老实实地点头,“想。”“有多想”蔚成枫把人抱到腿上坐好,伸手去挑他的腰带。方雁卿红着耳垂把脸转到一边,蔚成枫的手才探进他的衣襟,就听见小床里传来两个孩子哇哇的哭声。原来是小核桃乱踢小腿,把睡熟的小芝麻吵醒了。小芝麻委屈得直哭,小核桃见哥哥哭了,也跟着哭。两个吃饱喝足的小子哭起来没个完,蔚成枫重重地走过去,一手抱起一个,虎着脸哄。隔天一大早,相府就派了两辆马车来接人。除了蔚成枫,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坐上去了,展清墨看他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也觉得去相府过年是对的。今年的除夕算是相府最热闹的一个大年夜了。且不说添了苏挽之和小花生,就是将军府来的一行人,也让韩青树高兴了大半天。他向来是最喜欢孩子的,屋子里一下多出五个孩子,爱哭的,会笑的,能蹦能跳的,他都一一亲了个遍,最后还是把自己的宝贝孙子抱在怀里,心满意足地坐在沈沉璧和段明幽之间,随他们拿茶水点心喂他。苏挽之有记忆以来,就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他自幼和娘亲相依为命,虽然每逢年节,娘亲都会做几道拿手好菜哄他开心,可他其实还是有一点向往普通人家那种热闹的。后来娘亲病逝,他一个人的日子就过得更随便了,往往三餐不继,哪里还有心思去记那些节日直到遇见了沈无虞他心中一暖,侧过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少年。沈无虞怀里抱着眯起眼打盹的小芝麻,他捏着他的小手不停地亲他红彤彤的脸蛋,笑得没心没肺的,好像不曾有过一丝烦恼。“无虞”苏挽之伸出手,悄悄握了下沈无虞的手。沈无虞疑惑地看过来,就见他满目温柔地望着自己,不由微微一怔。尔后,嘴角轻轻扬起。入夜的时候,红衣绿衣来传晚饭了。平日里大得有些空落的饭厅今夜总算是坐满了。一桌子满满当当的山珍海味,都是红衣领着一帮子厨娘花了心思做的,大家你给我夹一块我给他夹一块,都吃得心满意足。用罢晚饭,天色已经很晚了。段明幽知道展小团展小圆要来,特意命人准备了些烟花。韩青树和沈无虞也吵着要放。苏挽之是管不了沈无虞的,只能由着他去。可韩青树被沈沉璧管得死死的,他可怜巴巴地挨到沈沉璧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哀求,“沉璧哥哥,你让我放放烟花,好不好”沈沉璧摸摸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道,“要亲亲我才行。”韩青树为难地看一眼周围,发现大家都聚在一起看天上炸开的焰火,没人注意到这处偏僻的角落,便踮起脚,在沈沉璧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乖,不许烫伤自己。”沈沉璧握着他的后脑勺,趁机亲够了本,才把人放走了。“嗯哼”韩青树刚走,他身后就传来段明幽清嗓子的声音。沈沉璧不由头皮发麻,“明幽,你不去看焰火,躲在这儿做什么”“老爷不也没去,躲在这儿轻薄夫人。”段明幽呛道。沈沉璧自知理亏,背起手就要走,却被他拉住了。“沉璧,我想同你商量件事。”沈沉璧惊讶于他骤然变得严肃的口吻,收敛了笑意问,“什么事”段明幽看向远处坐在一起聊得很投机的苏挽之和方雁卿,低声道,“我和展清墨已经商议过了,成枫也同意了,我们想把雁卿和挽之的身世告诉他们。”沈沉璧还是顾虑他们的身份太过敏感,不是很赞同。段明幽又道,“若是李承延还在位子上,我也不会冒这样的险。可他去了恒春谷,没有十年是出不来的。十年之后,这天下早就易主了,就算被人知道雁卿和挽之的身份,也翻不起风浪来。何况你还不清楚他们的为人吗不管雁卿还是挽之,有哪一个是在乎荣华富贵的”“这些年,雁卿和挽之为着他们的身世都没少吃苦。单说雁卿,有成枫那样护着,骨子里还是胆怯自卑的,更没少受蔚姝欺负。挽之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带着他逃出来的,一个单身女子带者孩子颠沛流离,日子有多艰难自是不用多说。偏偏那女子死前,模模糊糊地提起挽之还有一个兄长。挽之就靠找寻这个兄长坚持了下来。若不是遇见无虞唉,实在难以想象”“明幽,我觉得你变了。”沈沉璧默默良久,忽然开口道。段明幽一愣。沈沉璧笑道,“我认识的段明幽,可没有这么多愁善感,也没有这么心软良善。”段明幽也笑了,“人啊,都是会变的。也许从青树生下无虞那时起,我就变了。一想到无虞可能遭雁卿他们那样的罪,我就有些受不了沉璧,你看他们两个,即使不知道彼此是亲兄弟,还是那样亲密。就算是为了苏大哥,我也”“是啊”沈沉璧长叹一声,“是我自私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骨肉手足被生生拆散更残忍的只是你确定他们可以接受”“那就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了。”段明幽搭上他的肩膀,顺着沈沉璧的视线看过去。韩青树拿了一大束点燃的小烟花在手里,兴奋地朝他们挥了又挥。“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好好守着青树,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辈子,多好。”全文完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