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貌美嘴甜,以为是个可心人儿,便做主替成枫娶了他。谁知金氏一进门,脸就变了,为人霸道不说,疑心还特别重,老觉得府里长得标致些的丫环都打着成枫的主意。三天两头就找些名目打骂下人,气得她心绞痛的老毛病都犯了,成枫被烦得索性住在军营里,十天半月地不见人影。后来是金氏有了孩子,蔚老夫人才打消了让成枫休妻另娶的念头。可没想到金氏福薄,生下蔚姝就难产去了。蔚老夫人怜惜蔚姝自幼丧母,对她格外宠爱,愈发助长了蔚姝娇蛮的性子。蔚老夫人攒了几颗紫檀佛珠,心里隐隐浮起疑问。这次蔚姝请她回来主婚,一路上都板着脸,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言语之中也透露着想要悔婚的意思。现在雁卿悔婚了,不也顺了她的心意,还替她背了恶名,她还有什么不满的难道“其实姝儿还是喜欢雁卿的所以雁卿当真悔婚了,她才这么生气”蔚老夫人觉得自己找到些端倪。蔚成枫摇头否定,“她哪是喜欢雁卿。不过雁卿悔婚在先,她觉得失了面子。”“唉”蔚老夫人听了,恍然道,“是我想岔了。我以为她和雁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后成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谁知他们竟然都看不上彼此”“娘,您不责怪雁卿吗”蔚成枫觉得蔚老夫人对方雁卿的态度好得可疑。第70章 过往方雁卿出身贫寒,能与蔚姝订亲明显是高攀了。他不仅不珍惜,还在临近成亲之日与人私奔,娘就算以前再怎么护着他,此时怕也应该骂他不知好歹了。蔚老夫人又攒下几颗珠子,语重心长地道,“经过你和姝儿他娘的事情,我也想开了。既然他们都不愿意,又何必硬要把他们拴在一起。雁卿悔婚,的确会让姝儿难堪,可总好过两人成亲后做一辈子怨偶。至于雁卿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就是命太苦了”经蔚老夫人一提,蔚成枫不由自主地想起方雁卿初来将军府的情景。当年蔚姝刚刚出生,又逢金氏身故,他又要照顾女儿,又要料理丧事,还要顾着军营里练兵,忙得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经常伏在桌上就睡过去了。一日下午,他从军营回来,累得不行,随意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就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摸自己的脸。那是一只很小的手,手指细细的,嫩嫩的,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除了襁褓里的蔚姝,将军府里哪儿来的小孩儿蔚成枫以为自己被魇住了,便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手脚都能随意伸展,一伸手就将打扰他睡觉的手抓住了。那只小手握在他的大掌里,更加小得离谱。蔚成枫弯腰抱起明显呆住的小孩儿,把他放在腿上,故作凶恶地审问,“小家伙,你从哪儿冒出来的”要是别的小孩儿,早被蔚成枫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哭了。偏偏这个小孩儿面不改色,嫩生生地对着他唤了一声泰山大人。蔚成枫哈哈地笑出声来,捏着他的脸道,“你倒会捡便宜,我女儿牙都还没长,你就想拐回去做媳妇”“什么是媳妇”小孩儿歪着头,眨巴几下黑葡萄似的眼睛。蔚成枫笑得更大声了,“你连媳妇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巴巴地叫我泰山大人”“是老夫人告诉雁卿,您是雁卿的泰山大人。”小孩儿委委屈屈地解释。“雁卿你叫雁卿”蔚成枫取笑道,“像小姑娘的名字。”“是老夫人起的”小孩儿更加委屈了。“奇了怪了,既然是我娘帮你起的名字,我应该听说过你才对啊,你姓什么”蔚成枫抱着他站起身,准备去找蔚老夫人问问。“我姓方,泰山大人。”“唔,雁卿方雁卿呵呵,更像女孩儿的名字了。”“枫成枫”感到有人推了推自己,蔚成枫才从回忆里惊醒。对上蔚老夫人询问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道,“娘,我刚刚走神了,您说什么”蔚老夫人反倒犹豫了,小心地观察了下蔚成枫的脸色,并未见异样,才道,“我听说雁卿那孩子是跟人私奔的,你还派了人四处去找。便想问问,若真找回来了,你作何打算”蔚成枫表情一僵,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找回方雁卿的事,府里只有贴身伺候他的人才知道。他命令他们谁都不准告诉,尤其对小姐老夫人保密。所以蔚姝和蔚老夫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方雁卿其实早就被蔚成枫找到了。“娘觉得该如何处置”蔚成枫没想好怎么回答,干脆将问题抛回去。蔚老夫人思考片刻,喝口茶水道,“依我看来,不如由雁卿去吧。”宽容到近乎放任的处置,着实令蔚成枫吃了一惊。“娘,你大概不知道吧,雁卿他是和男子私奔的。”尽管知道方雁卿的出走其实并非与人私奔,但在世人眼里,这就是“事实”。蔚老夫人默默许久,把手里一百零八颗佛珠挨个攒遍,才开口道,“那件事过了这么多年了,娘其实早就放下了,成枫怎么还看不开呢”蔚成枫被蔚老夫人说中心事,脸色陡然一变。“我知道,你心疼娘,可他毕竟是你爹,他去了这么多年,你就恨了他这么多年,娘真的希望你能谅解他。”“谅解”蔚成枫的音量一下拔高了,“当年他那样伤您的心,您都忘记了吗”“成枫啊,有时候忘记并不是一件坏事。既然你知道那些事对娘来说都是伤心的,那娘还心心念念地想着做什么呢”蔚老夫人举起手,如幼时一般放在蔚成枫脸上轻轻摩挲,不再甜美的声音里透着悲悯和释然。“可是,他背叛了您他爱上了一个男人”蔚成枫因为悲愤而红了眼眶。那年,他才十一二岁,还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爹娘都宠着他围着他,一家人和乐融融,不知有多幸福。就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个他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他的爹像变了个人,为了那人四处奔走,连家都不回,娘整日以泪洗面,渐渐消瘦。直到男人的死讯传来,他爹才失魂一般回到家里。却进门便一病不起,临终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男人。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毁掉了,教他如何忘记如何不恨不怨“成枫,你其实误会你爹了。”蔚老夫人见他事隔多年仍如此激动,心知当年的事对他打击委实太大。而她出于私心,隐瞒了部分真相,才导致蔚成枫对他父亲积怨渐深,到了偏激的境地。便不忍再瞒他。“误会当年之事具是我亲眼所见,何来误会之说”蔚成枫不肯信她。蔚老夫人捻起帕子,按上泪光闪烁的眼角,哀叹道,“当年我嫁给你爹时,就已经知道他所爱另有其人。只是那人并不爱他,你爹心灰意冷,又为我的执着所动,终于和我成亲。”“我那时太年轻了,以为只要用情至深,总有水滴石穿之日。也许不用太久,就能取代那人在你爹心里的位置”“可惜情爱之事,当真半点不由人。你爹直到去世,心中也仍只有那一人。我那时真的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不仅痴心错付,还落得惨淡收场。”“可过了这么多年,我越回想往事,越能理解你爹了。当年他心里,只怕比我还苦。他虽不爱我,却耐心温柔地呵护我,我虽得不到他的心,至少能每日能看到他,摸到他,确认他活得好好的。而他所爱之人,却在他难以企及的地方,不仅过得并不幸福,甚至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的”“所以他才为了救他,倾尽全力,哪怕最后搭上自己的命”蔚成枫茫然地补充道。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吗那个始乱终弃的父亲,原来一直以来,都只钟情一人。可那个人却不是他的母亲。而这一切,母亲都是知道了,不仅知道,还默许了。那他这么多年的恨,又有什么意义呢“对不起,成枫”蔚老夫人歉然道。她知道因为自己,蔚成枫这些年一直都很少真正开怀,所以蔚姝能走路了,她就离开将军府出家修行。一是为蔚成枫祈福,一是希望自己一走,蔚成枫能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可惜事与愿违,蔚成枫竟然到现在都极度反感男子间的感情。说来讽刺,修行之后化解了心中郁结,她反而能以平常心来对待了。蔚成枫沉默良久,忽然转过脸,看着蔚老夫人的眼睛道,“娘,其实你还瞒了我一件事,对吗”蔚老夫人不解道,“成枫,你所指何事”“雁卿的身世。”蔚成枫回到。蔚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她把藏在真相里的谎言也一并泄露了。蔚成枫抱着方雁卿,一直到走到前厅,才看到蔚老夫人。她正亲热地拉着一个衣着褴褛的女人说话。“娘,这个小家伙是你带来的”蔚成枫走过去问她。蔚老夫人还没回答,方雁卿就朝她身边的女人伸手道,“娘”女人接过他,局促看蔚成枫一眼,正要弯身朝他行礼,就被蔚老夫人拦住了。“方家嫂子,这可使不得”“娘,这位是”蔚成枫看出女人身份特殊,不由有些好奇。毕竟他家里已经很久没来过蔚老夫人的客人了。“哎呀瞧我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蔚老夫人拉过女人道,“成枫啊,这是方家嫂子,你要叫她方姨。”“方姨。”蔚成枫对着女人略略点头。女人受宠若惊地答应一声,又局促地后退了两步。蔚老夫人又指着她怀里的孩子道,“这是雁卿,你方姨的儿子。”说着,她回身摸摸方雁卿的脸,问道,“雁卿,你见过泰山大人了”方雁卿乖巧地点点头,应道,“雁卿见过泰山大人了。”“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蔚成枫听蔚老夫人这么一说,知道方雁卿唤他泰山大人不是闹着玩的。可蔚老夫人指着个突然冒出的小孩儿说是他的女婿,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接受不了。蔚老夫人朝他试试眼色,示意他不要着急。转身对着方雁卿母子道,“方家嫂子,你带着雁卿一路奔波,肯定很累了。我光顾着高兴,都忘了先让你们休息一下。”说完,她就叫来两个丫环,让她们带着方雁卿母子下去沐浴更衣,顺便备好饭菜。方家嫂子絮絮谢过蔚老夫人,才方雁卿去了。她一走,蔚老夫人就拉着蔚成枫坐到椅子上,无限怀念地道,“成枫啊,你能出生,还多亏了方家嫂子呢。”蔚老夫人待字闺中时,曾是名动攫阳城的才艺双绝的员外千金。明里暗里爱慕她的人不知排了多长的队,说媒的人把员外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可蔚老夫人眼光独到,她不爱风流士子,也不喜高官富户,独独看中了当时只是个禁军侍卫的蔚成枫的父亲。第71章 故事蔚成枫的父亲蔚湛虽说长得一表人才,颇具将才之风,可毕竟只是个侍卫,家境也很普通,自然配不上员外千金。把自己的掌上明珠许给如此平凡之辈,员外肯定是不乐意的。他拒绝了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官宦子弟的求亲,可不是因为女儿不喜。那么美貌又具才情的女子,送进宫里嫁给皇上,成为家族的助力,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员外想得虽好,奈何女儿并不愿任由他摆布。得知父亲要将自己送进宫里,蔚老夫人明面上虽没怎么反抗,实则私下已开始与蔚湛筹划。思来想去,最好的也不过是前人用惯的私奔一计。到时即使被员外抓回,蔚老夫人也坏了名声,员外是断不敢再打把她送进宫里去的主意的。敲定计划后,蔚老夫人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闺房待了几天,天天连房门都不出,只抚琴刺绣。员外以为她想通了,又寻思着总把女儿关在屋里,不闷出病来,人看着也不精神,送进宫里选秀怕是要吃亏。于是对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