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用了十足的力气一般,带着他的笃信一并扎入她心里,让恶梦带来的恐惧很快抽离。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的紧张有些可笑。“只是做了个恶梦”她浅舒了口气,抬眸间笑容微蕴,“没事了”“嗯。”霍祁稍一点头,“你先睡着,我很快就来。”他一边给她掖着被子,一边安慰她说不必多想、张氏的事已按她所愿下旨了。席兰薇点点头,由着他在她额上一吻,又目送着他起身离开。“陛下。”霍祁快走到殿门口时,袁叙进了殿,一揖,禀说,“张氏自尽了。”席兰薇冷抽一口气,发懵地看过去,见袁叙又沉然禀道:“臣去传旨时,人已经没了大约是惠妃夫人离开后,她就自缢了。”、第160章 埋伏对于神鬼之事,席兰薇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加上如今自己又是重生、跟碰上了圆信“算”出一切的怪事,张氏的死与方才那场梦看似巧合,却让她禁不住地浑身恶寒。霍祁听罢也神色一震,挥手命袁叙退下,回过身来走回榻边,重新躺下揽住她,镇静道:“睡吧,陪着你。”席兰薇点点头,阖眼入睡。他到底还是得去盥洗,起身时她其实是知道的,却未有什么动静,提着一口气忍着恐惧,等着他回来。倒是在他也就寝后,她便当真一夜好眠了。身上仍有受凉带来的些许酸痛,睡得倒是很沉。直到他要起榻上朝时她才跟着醒过来,想着也该起身了,还得回悦欣殿去,嫔妃们还要晨省。“再睡会儿吧。”他回过头来看看她,随口吩咐袁叙去传旨,今天晨省昏定皆免了。于是席兰薇打了个哈欠,心安理得地又躺了回去。他在片刻后离开宣室殿往永延殿去,宣室殿中便一下子安静下来。席兰薇独自一人躺着,有意乱七八糟地去想各样事情,以防有关张氏的惧意再涌入心中。宫人们说,张氏是在院中那有些漏雨的西厢房中自缢的。加之本就下雨,那白绫搁在院中淋得尽湿,宫人们发现她的时候,白绫上的水正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流在她为此特地而备的华服上,殷出一片较深的颜色,看上去有点像是血痕。大概是因为席兰薇那场梦让霍祁有些担心,此事的收梢,是皇帝下旨以正四品姬礼葬了张氏,仍以她生前的“景”字为谥,又着人做了多日的法事。“你能安心就好。”霍祁看着席兰薇,一声长叹,“不必在意她说的那些。虽然日子还长、几十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好,但我”他默了一默,继而又说下去,轻松的口气似有几分说笑的意思,却又郑重得很,“偶尔无事,想想有朝一日你我都变成老人、儿孙满堂的样子,还有点向往”他稍作停顿,思量着又说,“你的性子,我已经习惯了,要觉得厌烦委实很难;容貌么男人若嫌弃女人容颜老去,不过是因为前后差别太大是以难以接受,我都自己提前想过了,有备在先,才不会嫌弃你变丑。”“”席兰薇缄默一阵,俄而抬起头来,将心中的几分感动忍着不表露,挑眉问他,“陛下是在心里把日后的臣妾想得有多丑”“嗯”霍祁沉吟着,认真道,“很丑且为绝后患,以后可以努力想得再丑一点。”然后只要她长得没他想的丑,他就还算赚了。至此揭过不提,有他这番话,席兰薇心中轻松了很多诚如他所言,几十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好,但眼下日子还长,她也乐得完全相信他、好歹先舒心地过个许多年。天气愈发地热了起来。在旁人眼里,大局已定,应该不会再出甚岔子,大可安心避暑去;于霍祁而言,这趟避暑更是不能不去,若不然张家人多失望。仪仗出了皇宫、又出了长阳。席兰薇一直在御驾中,和霍祁下着棋。和她的心神不定相比,霍祁冷静到和平常无甚差别,是以赢得格外快,连赢了两盘之后,他皱眉看向她:“这么紧张”席兰薇点点头,同样蹙眉回看:“毕竟是是要行刺”“我会真拿自己的命去赌”霍祁喝着茶口吻随意,“还拖累你陪葬”席兰薇也执起茶盏来喝茶,手上的颤抖却是半点没减轻,看得霍祁直想嘲笑,末了还是忍着没笑出来,身上将黑白子分别挑拣着收了,自言自语似的又道:“绝不会出岔子,怎么也得多活两年,我还没娶妻呢。”“”席兰薇默了,沉吟一会儿,也帮他一起收棋子,一边收一边赌气似的也呢喃道,“我也不想死,还没正经穿过嫁衣呢。”“就是。”霍祁点头,十分轻松,“就这么死了,省了昏礼册礼,国库省钱,自己吃亏。”说得好像葬礼就不花钱一样。远处呼喊声初起的同时,车顶一晃,感觉像是有人踩着车顶一跃而起。席兰薇抬头扫了一眼之后神色微僵:“楚宣在上面”霍祁点头:“一直在。不然,你以为喵去找谁玩了”“”她无话,回头看向刚从车顶蹿下、跑进来找她的猫,一把抱起,搂在怀里,可见还是紧张。霍祁听听外面的声音,又看看她的神色,有意道:“嗯似是比预想中的人多些么。”吓得她面色一白。霍祁满意而笑,起身绕过棋桌坐到她身畔,打量着她问了一句:“害怕”连连点头,席兰薇觉得自己连牙关都咬紧了。要知道,目下可是外面不远的地方皆是杀手,他们在中间,怎么想都有点像案板上的鱼肉。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把她搂进了怀里,小猫看看二人,继而一脸嫌弃地跳下了她的膝盖,一副不愿跟他们一起腻歪的样子。外面也确实并没有席兰薇所想象的那么可怕。对方人再多,也敌不过霍祁提前布下的人多。从持刀剑的到大弓射箭的,一路铺下去,将皇家车驾围了个水泄不通。人数多到这些奉命护驾的侍卫们都信心满满,完全无法让自己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以致于偶尔听到车中有嫔妃惊声尖叫时,他们都在腹诽:瞎紧张个什么劲儿楚宣头枕着双手倚在御驾外面,悠哉哉地等着有没有不怕死地能冲破重围直接杀过来,等了太久都没动静,无聊地吹起了口哨。有点奇怪,那边的喊声持续了有一会儿了,却迟迟无人近前。他们甚至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可又隐隐听到有刀剑碰撞的声响这是跟谁打呢难不成不是张家的杀手,只是恰巧碰上土匪打劫商队闹出的动静过了好一阵子,可算有数人近前了,却远没有方才听上去的那么多,寥寥二十几人,倒都是身手甚好,避开了最前面的弓箭手,待得看清究竟有多少人守在两侧的时候才生生滞住了。任谁都看得出,这是早设了伏等他们来呢。不想也知道这里面决计没有张家人,更不可能有姜渝。楚宣琢磨了一瞬,看看布在前面的弓箭手,心中感慨了一下这一顿乱箭放出去实在浪费财力,而后微笑着下了令:“放箭。”在车内听到的,就是一阵箭羽在风中划过的声音,之后一片安寂。席兰薇在霍祁怀中一颤,继而静神听了一听,抬眸问霍祁:“无事了”“先别出来。”楚宣在外面先一步扬声回了一句,停了停,说,“人当真有点少。”于是又等了一会儿,还无动静,便派了一部分人出去搜一搜,一探究竟。直至确定无事,车驾才又继续前行,往珺山而去。两日后,众人到了珺山,山脚下,沈宁急赶而来,禀说已活捉张家逃窜之人,且“有人捉了姜渝,打晕了扔在了臣的马前。”沈宁说。“”霍祁和席兰薇一愣,继而一并看向了楚宣。楚宣也一懵,被他们看得直往后退了一步,一壁摇头一壁解释:“我哪儿都没去”于是先带了姜渝来见,人仍旧昏迷着,双眸紧闭,被绑得结识。着人搜了身,也没搜到什么可疑的东西,甚至连个值钱的物件都没有。倒是有个字条,用个宝石打成的瓶子盛着,那宝石呈乳白色,打成圆柱的瓶体,拿在手中旋转间,隐有蓝光闪现。抽出字条,上面写着姜渝与张家拟好的国号、年号,虽然写得简单,可这也算谋反铁证了。席兰薇的黛眉蹙了蹙:“贺家很是幽怨么。”“”霍祁微怔,“什么”“这摆明了是贺家写完搁他身上的,有心加条罪证给他。”席兰薇拿起那瓶子,“喏,也就他们能有这个闲情逸致,连传信的瓶子都用月长石做吧”“也有可能是他买的。”霍祁随口辩道。席兰薇便又说:“那他干什么把年号之类的东西搁在身上又不难记,想好之后他记住、张家记住,不就得了。”故而即便是栽赃,他们也还是顺了贺家的意起码姜渝和张家谋反是真的,贺家又帮他们抓了姜渝,能帮贺家出口气也算是道谢了。姜渝的罪状写出来,昭告天下,各样细节都写得十分到位,那些年号、国号自然也要提一句。姜渝果然是鸣冤了的姜渝被腰斩于市的那天,离张氏自缢恰好一个月。彼时霍祁与席兰薇一起用着晚膳,她突然想起此事,沉吟片刻,终还是倒了杯酒,倾洒在地,算是一祭。张氏希望有人记得她,席兰薇则希望,若有人记得她,她的怨气便能小一些。霍祁看一看她,稍算了一下时日,便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也斟满一杯酒为张氏祭了,轻言道:“还是多谢你。”顿了一顿,他又说:“不许再扰兰薇,我们都会记得你的。”、第161章 周章似是在有意迎合大事初定后的淡淡喜悦,这个夏天格外宁静,没再有任何烦心事让人心焦。如此恬淡的氛围中,便多了些回忆往事的心绪。数算着这一世至今不长也不短的年月,一天天的日子在眼前划过,如同翻书一般,转眼已过了许多剧情。算不得太久以前,张氏还是景妃,执掌着六宫,表面上一切平静。而后,真相一点点被揭出,水落石出之下后宫的局势也算得天翻地覆。席兰薇有过紧张、有过害怕,却好像也没有觉得多么惊心动魄。或者是到底没有过太多的担忧,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会牵连到自己什么。这份安心,顺理成章地过去了,目下突然想起来,又忍不住地想笑。怪不得连张氏都说,她在后宫还能过成这个样子,也不容易。“笑什么”霍祁的视线从奏章上挪到她面上,睇着她问。席兰薇轻吸了口气摇着头,悠哉哉道:“回忆往事不禁满心感慨,虽则一路险事不断仍活得算是自在,归根结底,是有幸碰上了个好夫君,不管出了什么事,总是肯信我护我的。”“”她话说得直白,弄得霍祁直不适应,略显慌张地适应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轻轻咳了一咳,“应该的、应该的”然后他看向几步外和宫女玩着布球的安玉,面露笑意凝神看了一会儿:“待得回了长阳,先给她册封,然后有些事也该提了。”自是指立后之事。席兰薇总这么搁在惠妃的位子上,她不嫌委屈他都觉得过意不去。只是从前事情太多,额外添上此事有些乱上加乱。如今大局已定,可以安安心心地把这事拿出来说了。纵使知道会有朝臣因为她素来专宠的事而反对立她为后也不打紧没了旁的事,他有的是闲工夫将这事翻来覆去琢磨个彻底、从各方各面堵朝臣的嘴,非把她搁到后位上不可。当然,立后之外的安排且先不提、跟她也不提,一步一步来,免得她徒增烦扰。总之他到时候能办成便是了。长阳城中,说书的段子愈发精彩。涉及权力斗争本就让人激动,加上又是本朝刚发生的事情,更让百姓想探询个清楚,也算是难得地接触一番皇室中事。就连席兰薇回到宫中后,都立刻着人去打听了接下来的故事。虽则自己是身在其中完完整整地经历了一番,但故事是加以润色的,听上去更有意思。说到前朝后裔贺家帮着霍祁抓了姜渝一回听着还真不能不感慨一句民心所向、天佑大夏。总之力度把握得很好,恰到好处地引得众人听着故事感念皇恩浩荡,又因为意思表达得委婉,而不会让百姓觉得是有皇帝的授意在里面、觉得这故事太假。“陛下还挺会这些个伎俩。”席兰薇慵懒地评价道,俄而又补了一句,“也难为楚宣一个游侠能把握好这分寸。”可是,故事到了正动人、觉得下一步就该完美收场的时候,戛然而止。听说一夜之间,所有的说书人都停了,再不往下说。各处都出了布告,明日改说别的。一时间,城中的抱怨大了。百姓们大觉不过瘾,纷纷质问怎的吊在了结局处不说了。各茶馆酒肆给出的解释是,写这书的人病了,暂时动不得笔。他们也不敢擅自续写,请大家稍安勿躁。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生老病死,谁都避不开。一时虽说大觉不快,也只好耐心等着,不善解人意也没别的法子。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