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本也心急,又被她这般逼问,险些哭出来,连连摇头说,“奴婢不知道只听说沈夫人产后一直虚着,后来后来好像吃了什么东西”心中本就惊得一片空白,又看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急得手上一推,直向门外奔去。去宣室殿。霍祁差了御医去,他必定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席兰薇只有这么一个心思格外明朗,平日里维持得甚好的仪态皆顾不得,一路跑着,沿途碰上的宫人都存着惊诧匆忙行礼避让。耳闻秋白清和在身后急唤“天凉了,娘子添件衣服”也顾不得又似乎并非顾不得,而是根本听不进去这话、脚下停不住一般。芈恬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出事,上一世经历过的那些年,让她万分确信芈恬会平安的。不仅生这个孩子平安,下一个孩子也平安。终于到了宣室殿,长阶很高,她步子凌乱,几次踩了裙摆险些跌下去,长阶之上、候在殿门口的宫人看得心惊,生怕她摔出个好歹,劝又劝不住、拦还不好拦,只好入殿去禀皇帝。霍祁在片刻后疾步而出,低眼看去心中一紧,一语不发地快步行下去,在长阶一半的位置扶稳了她。出语时难免有责怪,声音冷冷:“怎的这个样子就出来了”“陛下阿恬”席兰薇抬起头,纵使被他半搂在怀里也慌张难平。扶在他胳膊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使了力,哽咽着又道,“阿恬她”霍祁一沉,搂着她的双臂添了两分力,静了一瞬,才道:“别急,进殿去说。”他觉出她的颤抖,一壁携着她的手往上走,一壁先行宽慰了一句:“应无大碍,你别太担忧。”便觉得她的手一送,气息似乎也缓了些。“阿恬产后身子格外虚些,太医一直给调养着。”霍祁缓缓说着,和席兰薇一样眉头紧蹙,“欣昭容送了个缎枕去,那枕头”他默了一默,“里面添了些东西,引得阿恬出了血。”席兰薇听得窒息,指甲紧掐着手心,心中止不住地诅咒起欣昭容来。霍祁握了一握她的手,又说:“所幸并不严重听闻阿恬有敏症,很快就起了疹子,故而发现得及时。”福大命大。席兰薇陡松了一口气,大是感叹了一番这四个字。转而细一思量,隐隐觉出些许不对,顺着细想下去,犹豫着问道:“那里面有麝香”“是。”霍祁点点头,看她仍是一副心惊不止的样子,复又安慰道,“并没有那么严重,差御医去,只是谨慎起见。方才已有人来回了话,说是无大碍了。明日,朕自会差人去查欣昭容”他说着哄着,席兰薇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得含糊。心中的忐忑不安逐渐淡去,继而便很想发笑,又不得不强忍着。这芈恬刚生完孩子还不好生养身子,亏得他们还为她考虑着、将诸事推后,她自己倒忍无可忍地要来帮他们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第101章 昭容纵说是无大碍,御医还是一直忙碌到翌日清晨才回宫。确信芈恬无事,席兰薇舒了口气,羽睫覆下,她的笑容森寒如霜:“有劳大人。那缎枕,大人可验过了”御医一拱手,示意随在身后的宦官将那缎枕呈上,禀出其中所含的药材,除却麝香还有五六种,俱是产后忌用之药。欣昭容在御医告退一刻后到了漪容苑,自是知道了始末,一路喊着冤。席兰薇瞧一瞧她,笑意淡去,仍是端坐在皇帝身侧,只颔首道了一声:“昭容娘娘安。”虽是问安之语,此时听来倒更有点宣战的意味。欣昭容没有理会她,稳稳地一叩首,语中却颤意不止地禀道:“陛下,臣妾决不曾害过沈夫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臣妾害她一个外命妇做什么”“虽是往日无冤,但昭容娘娘敢说近日无仇么”席兰薇话语幽幽,稍一停顿,似笑非笑地又道,“臣妾怎么听说,娘娘的弟弟前些日子被暗杀在长阳街头时,娘娘曾大骂沈大人来着,连带着连彼时尚未出世的孩子也骂了进去”欣昭容面色一慌,与皇帝目光一触,当即解释道:“臣妾那时突闻噩耗,心中悲恸,一时气急未做多想罢了,而后也知与沈大人无关,绝无记恨沈大人的意思”席兰薇听着她的解释,和颜悦色。实则只是乐得如此跟她废话罢了,就由着她解释去,把想为自己说的话全都说出来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只要那缎枕是她送的,此事她便洗不清了。就如她说自己没有理由去害芈恬一样,任何人听闻此事,都会觉得芈恬更没理由栽赃她这么个宫嫔。又或是再往深一层想,知道些底细的人更会觉得,芈恬与席兰薇那般交好,席兰薇又一向同这主位宫嫔处得和睦,芈恬害她做什么“臣妾在长盈宫随居了一年有余。”席兰薇淡睇着她,数算着时日一笑,“如今臣妾也是正三品婕妤了,再晋一阶便位列九嫔。近来也正想着陛下要让臣妾去哪一宫做主位呢,倒没想到昭容娘娘先一步为臣妾腾地方。”她说得霍祁直瞟她,听出她话中有意刺激欣昭容的意味,他轻咳一声算是提醒。欣昭容听得面色白了一白,恍然怒道:“是你”席兰薇噙笑不言。“是你害我”欣昭容颤抖着,怔然望一望席兰薇,又向霍祁道,“陛下,是她是她冤枉臣妾,她为了九嫔的位子不惜搭上荣宜郡主的安危”就喜欢听她此时瞎猜疑。本就一路走得发髻凌乱衣裙不整,再这般血口喷人,实在让人生厌。“这毒妇”欣昭容切齿而道,“你独宠还罢了还要夺位”席兰薇终于蹙了蹙眉头,拨弄着指上的护甲,清凌凌道:“昭容娘娘怎么想的”她抬眸睇一睇她,“夺位下六嫔的位子皆空着,就是上三嫔昭仪昭媛也无人,论起来还都在娘娘之前呢。臣妾就是急着当九嫔,也犯不着费这么大周章除掉娘娘。”“你”欣昭容刚要再出言,却见席兰薇轻一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向皇帝一垂首说:“昨日为阿恬的事大半宿没睡,现在困得紧,臣妾想回去歇一歇。”端的是根本无心同她多费神、犯了困便毫无顾忌地想要休息的样子。霍祁略一笑,睇了眼寝殿的方向,温和道:“去睡吧,等回漪容苑小心困过了头。”她抿唇而笑,起身一福,应了声“诺”,便与宫娥一道往宣室殿寝殿去了。困倒是真的,不过更要紧的是不留点时间给欣昭容、让她随心所欲地在皇帝面前搬弄一番是非,多不合适本还想听一听她都会说些什么,躺下的刹那间却骤然被乏意席卷。席兰薇阖着眼,迅速地思索了一番她可能说的话。左不过就是接着鸣冤,继而怒斥她蛇蝎心肠,为了上位连旧友都能加以利用。嗯,大抵也就能说这些了继而便没了做隔墙之耳的心思,安心补眠。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清和服侍她起榻梳妆。轻执木梳,清和压音道:“欣昭容已被废了,在冷宫。”倒是简单。也是,欣昭容不过一个采选而来的家人子而已,虽是容貌不差、仪数端庄,但家世着实一般些。就连她弟弟在禁军都尉府的差事,也是她入宫当了主位后才为其谋得的。如此这般,莫说皇帝无心多在她身上作权衡,连席兰薇都觉得就应该这么干干脆脆地解决。去向霍祁见礼,礼罢她照例行去落座,舒展着腰肢伸了个懒腰,广袖随着胳膊抬起滑向肩头,露出玉臂。“”霍祁瞥她一眼,“兰薇啊”“嗯”席兰薇应了一声,放下胳膊端坐。他手中的书册往她额上一敲:“你注意点,这般随意,朕怎么让你做九嫔之首”“这不是没有外人么”她驳得清脆,“就不许臣妾随性一回”不跟她计较。霍祁冷着脸继续看手里的奏章,不理她。“臣妾想再见见欣昭容,可否”她歪着头问他,明眸清澈。“去吧。” 他答得随意。席兰薇在昏定后踏入了冷宫的宫门。彼时天色全黑,若无宦官在前面打着灯引路,大概就只能借着月色扶着旁边斑驳的宫墙寻路了。冷月幽幽,席兰薇屏息走着,听着一派安静中,偶尔能听到两旁的宫室中传出笑声凄厉或是歌声哀婉,继而便会听得宫人刻薄的斥责。这些被废了的嫔妃有许多甚至还是先帝的嫔妃呢。被废为庶人、遗忘在这里,就算新帝登基,也不可能尊她们为长辈。就这么一天一天熬着,总会疯的,或早或晚。欣昭容,大概会是下一个。席兰薇算着欣昭容的年龄比她年长两岁,那么若她命够硬的话,必定还能活上很多年。“婕妤娘子,柳氏就在此了。”一方小院前,引路的宦官禀得毕恭毕敬。猛听他这么说,席兰薇才恍然记起她姓柳。现在废了位份,也确实只能称一声“柳氏”了。院门“吱呀”一响,席兰薇踏入院门后,又有数位宫人鱼贯而入。皆是神色紧绷,颇是担心这刚被废黜的柳氏会不会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伤了席兰薇。柳氏听见声响步出房门,黑暗中一瞧那身形便知是谁,再看看院中的阵仗,冷笑出声:“婕妤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席兰薇轻轻一笑,没答这话,反问她说:“柳姐姐不请我进去坐坐”落座间,分明觉出柳氏敌意凛然。席兰薇抬眸瞅瞅她,一笑:“你真当是我害你得了吧,我承着盛宠,近来又为阿恬的事挂着心,没空跟你算账。”她说着,肩头轻一耸,又继续道,“倒是阿恬自己按捺不住,替我把这事办了。也没提前知会我一声,吓得我够呛。”直到在宣室殿听霍祁说了始末她才松了口气,在那之前,当真觉得天地一片灰暗了。芈恬对麝香及其敏感,只消有那么一点,她顷刻间便会起疹子。为此,席兰薇儿时曾还调侃过她:“都说皇宫深宅均难消停,麝香是见惯不怪的手段,你这倒好,立时三刻试出来,比银针拭毒来得还快。”所以她怎么可能是用了那缎枕一阵、直至身体不适出血才知枕头有异真到那份上,她早起一身的疹子了。再说柳氏也确确实实没有理由害她。“她替我了了一桩事,我日后自会谢她。今日我来,是算个前账。”她徐徐说着,面上的笑意一分一分地淡了下去。缓缓站起身,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柳氏面上的三分惧色,手蓦地扬起又落得干脆。“啪。”一声脆响引得院中宫人一阵嘈杂,便有脚步声急促而至,却在推门而入前被席兰薇喝住:“无事。”淡看着柳氏捂着脸的惊诧,她从她的指缝中依稀看见了她面颊上的血痕。清冷一笑,兰薇淡声道:“这护甲,从你害小霜进宫正司那日起,我就每天带着,为的就是能打你这一巴掌。”柳氏仍沉浸在心惊之中,嘴唇翕动片刻却未说出话来,面上的不解倒是更深了些。“奇怪么我为什么非要为她出一口气。”席兰薇瞧着她的神色,沉了口气,“我曾经活得委屈,护不了身边的人。如今,我就是要人人都清楚,我身边的人,她们哪个也动不起。”上一世时,秋白清和随在她身边受的委屈、简小霜和她交好受的委屈都历历在目。一次就够了,那是她上辈子犯的傻,这一世不仅要自己活得不同,也必要护好她们。“天色不早了,昭容娘娘休息吧。”她短促一笑,再不多说,转身离去。芈恬在出了月子后,自免不了入宫一趟。听得席兰薇责怪她不好好歇着,嗤声一笑:“借机行事罢了,没耽误我歇息。”“那你弄得自己不适、出血是真的不是到底惊险。”她是关心,谁知芈恬理所当然道:“当然不是”假的“弄点血作个戏有多难反正我产后本就虚着,御医就是把了脉也不敢妄言一定无事。”她话语淡淡,接下来一句更是说得没心没肺,“让我为那么个拎不清的搭上自己的安危凭什么啊你当自己有多要紧”若不是顾及着她刚坐完月子,席兰薇简直想放猫挠她。沈宁也是一同入了宫的,说查明了一件要事要禀。如此一来,芈恬便又要和他一起离宫。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席兰薇陪着她一同去宣室殿,入殿见礼,各自去各自的夫君身边落座。不知他们方才说了什么,又都很知趣地不问。席兰薇为霍祁添好茶水,目光在案上的一张纸上一扫,心中便觉一奇,“咦”了一声,再度看看纸上那行字,愈发不解道:“这不是越辽王妃的八字么”此言一出,霍祁与沈宁皆一怔,齐声问了出来:“什么”、第102章 昭仪被二人的惊讶弄得一木,席兰薇愣了一愣:“这不是越辽王妃的八字么”霍祁与沈宁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霍祁才问她:“你怎么知道”“哦”席兰薇想了一想,自不能说是因为上一世她二人同在一府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