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微娘继续往翠竹院走,心中却总有按不住的疑惑冒头。虽然她是重生,但前世的那些人的性子不可能变。她刚才仔细看过,秋谚的热情作不得假,看来这小丫头是真的感激她的提拔之恩,一心想帮她做些事。可前世为什么后来竟变成二婶的内线如果说人心都有一个价的话,秋谚的价是什么翠竹院里,下人们见到大姑娘来此,纷纷垂手施礼。小厮青果正守在书房门前,见到锦娘过来,忙迎上来道:“大姑娘,大爷在书房里和阿沈说话呢。”微娘点点头。书房里,顾三思正站在书桌后面,纸上写着首词,可惜又是只有前面两句,后面空白了一大片。地下,沈杀直直地站在那里,脸上神色平静,阳光照耀之下生生少了前世几分杀神之气,多了让少女怀春的特别味道。难怪会让府里的一干小丫头们心动。只是微娘进来后没来由地便有一种紧张之感。看来之前两人的谈话颇不愉快。三思看到微娘进来,笑道:“妹妹来了。”沈杀只对她施了一礼,没说话。微娘走到桌边,看了看那首词,抬手拿笔填了下半阙,道:“做事情可不能半途而废呢。”三思叹息一声,道:“老习惯,改起来总是比较难。”微娘抬头看他一眼,两人目光相对,似乎都含着说不出的意味。她转过头,看向沈杀,忽地开口笑道:“阿沈,听说你前些日子收了府里丫头的荷包”阿沈这才抬眼看她,道:“什么荷包”咦,难不成想抵赖微娘心思转了一下,道:“府里的小丫头们送过你东西吧”沈杀这才点头:“是啊。我以为里面可能会装吃的,结果拿过来一看居然是空的,想还回去又找不着人,只好扔了。”微娘一怔。看沈杀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难道他根本不明白她们的用意“若是不想要,便不要收了。你这样做,会让她们很难做。”微娘沉吟了一下,才点了一句。“哦,好。反正拿了也没用。”沈杀明显没明白她话里的深意。“哥,你若无事,便让他走吧,我还有点儿事想同你说。”微娘转头道。顾三思点点头,对沈杀摆了下手:“退下吧。”沈杀“哦”了一声,也不行礼,转身走了出去。顾三思眉头几乎都要拧在一起:“微娘,你看看他那副样子,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干嘛非要留他在身边。”“因为有用么。”微娘慢慢地道,“哥哥,在寺中碰到沈杀之前,其实你还见过他吧”说着,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丝神情。顾三思神色变幻几下,道:“微娘,你有些事,说破了,就回不了头。”“我只想往前走,不想回头,”微娘坚决地道,“我曾经走过一条路,可走到最后才发现那是条死路,既然现在能重新选择,我为什么还要走必死的那条”说到“死”字时,顾三思右手一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微娘伸手握住他的右手,慢慢抬起来,道:“哥哥,你故意露这么大的破绽给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明说呢”“我,”顾三思深思一口气,“我实在不知道,换一条路,会不会变好。”“换了,或许还是死,但若不换,必定是死。”微娘道,眼神清明。“和我说说吧,哥哥。你的右手明明没受伤,却总是显得这般奇怪,甚至连一首词都写不完;九歌的及笄礼,我略一劝你,你立刻就放弃,肯呆在府里;面对沈杀,就算他来历不明,却绝对惹不来你这么大的恶感。哥哥,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吗”微娘问道,说到最后时,音调稍微提高了些,显见得有些激动。“不是存心瞒你,是不敢置信,还很犹豫。”顾三思深吸口气,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开口道,“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我以前从没想过,直到亲身经历,还是回到了十六岁这一年。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但后来见到你,只那个拥抱,我就知道,妹妹必然也同我一样,是死过一次的人。”“那时我很想和你相认,”顾三思声音有些低沉,“但我一想到我们的结局,就觉得不寒而栗,我想你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可惜我前世太笨,不像你得了圆空传了谋术八卷,我想了这么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躲开那些事。微娘,为兄是不是很没用”“当然不是,我的兄长是世上最厉害的,”微娘紧紧抓着他的手,道,“留沈杀在身边,只是想多一重护身符罢了。他的武功高得连三皇子都必得重用,有他在,我们的安全应是无虞。和二房的争斗,很多事情由他去做,亦会方便很多。我知道你对他的成见是因为前世的当胸一剑,但他既然是三皇子的利器,当然也可以做我们的利器。哥,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顾三思看了微娘很久,这才叹息一声,道:“罢了,总之我妹妹是世上最厉害的,当初连太子都扳得倒,又有什么事能难住若你有什么想法,和我这做哥哥的说,哥哥再没用,前世里那点儿手段还没忘,多少亦能帮到你些。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复仇蒙蔽了,上一辈子的事儿毕竟是上辈子,那些皇家的事儿爱怎样怎样,我们别主动去掺合。这一回我们做好祖母嘱咐的事儿,守住我们大房的产业就好。日后,你风风光光地出嫁,找一个爱你的夫郎,开开心心过这一世,好吗”微娘看了自家兄长半天。原来,正如她希望兄长能平安喜乐一样,兄长同样这样企盼着她。她的唇角慢慢现出一丝微笑:“哥哥也要帮我找一个体贴你敬爱你的嫂子,如是我才能放心。”前世,顾三思的身边不是没人,她那个所谓的“嫂子”是三皇子所赐,目的昭然若揭。“好。”他道。兄妹相视而笑。“能再见到哥哥,真好。”微娘由衷地道,“我现在一点遗憾都没有。”回到自己院里,微娘刚坐下喝了口茶,溶月便进来道:“姑娘,陈妈妈把帐册拿来给姑娘过目。”“叫她进来吧。”微娘道。陈妈妈进门后,先给微娘施了礼,这才恭恭敬敬地把帐册双手呈上来。帐册上面记的是本月上旬的收入以及各项支出。看帐的事情,前世微娘在祖母在世时就学上了手,但直到祖母病重时才开始管家,开始颇是费了些心力折腾,这一次却驾轻就熟,很快就对照完毕,将帐册合上递给溶月。“没什么问题,陈妈妈果然是祖母身边的老人,行事一向周到,这几年祖母不在,府里的事让陈妈妈费心了。”微娘道。“姑娘说哪里话来老太太对我们陈家有大恩,临走前叮嘱奴婢照顾好姑娘,奴婢这心里可一直都记着。”陈妈妈道。她倒不擎功,直言不讳是因着老太太的吩咐。“我知妈妈是念旧的好人。”微娘道,“这内院的帐册,妈妈以后一个月来报一次就好,不必再半月一进了。”陈妈妈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随即恢复平静,道:“奴婢遵命。”接下来的日子,一直过得缓慢有序,微娘表面上对府里的事情似乎插手不多,但对外面那些铺面生意却管得极严。祖母的眼光毕竟不差,那些管事掌柜们几年内对顾府的忠心许是不会变,可时间若是长了,谁又能说得清天渐渐冷静了,微娘开始忙着裁料子。这天,秋谚走进来,看到她手中正在绣的花样,不由眼睛一亮,道:“姑娘在绣什么”说着仔细盯着她做的东西,“这模样好生古怪。”微娘将那物事翻过来道:“是给兄长做的。天儿凉了,这个绑在腿上,会暖和很多。等更冷些,”她指着上面的小袋口道,“这里面可以装一些细细的热炭,敷在腿上,极是好用。”秋谚笑道:“姑娘的想法果然新奇。我爹老寒腿,一到冷时就痛得受不了,我依样儿学了去,帮他做一份,冬天就不怕冷啦。”溶月笑道:“好个孝顺丫头,刚在姑娘这里学了,转头就去卖好。”秋谚嘴一鼓,道:“这怎么叫卖好我多做几个,待做得好了,以后姑娘的份也都交给我就是。”说着目光又落到上面的绣样上,“姑娘,什么时候教我这种绣法”“你现在学到哪一步了”“散整法。”秋谚老老实实地答道。“唔,再过段时间,等你开始把散错法也掌握了,我便教你。”微娘道。“太好了”秋谚几乎要拍巴掌,但扫了溶月一眼,又把兴奋的情绪压了下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跟溶月学规矩,着实吃了番苦头,心里对这位主子身边的大丫鬟要比以前敬畏得多。微娘看着秋谚出去,沉吟了一会儿,对溶月道:“你这段时间注意一下秋谚,看看她和二房那边的人接触多不多。”溶月道:“姑娘是怕她把心思放到二房那边的爹身上”微娘摇摇头:“你看我像那么浅薄的只是大房毕竟和二房分了家,现在祖母又没了,平日里还是警醒些的好。”这时候张氏的所有动作还在暗中进行,表面上她仍是那个温和关切的二婶,所以微娘不可能先行撕破脸,把自己变成理亏的一方。溶月看她又开始做女红,不再开口,自己也不敢打扰,应了一声,就去一边拿起绣了一半的绣品。屋子里变得极为安静。忽地帘子一掀,溶月抬头,看到是拂尘伸个头进来使个眼色,她便放下手里的活,悄悄走了出去。“可是有事”她随着拂尘走远了些,这才开口问道。“就是前几日我和你提的冬蕊那事。”拂尘脸上带了几分为难。“这个我和姑娘提了不过你回去多说说冬蕊,这种事情,怎么好私做主张。听说那荷包是被阿沈扔了。”溶月低声道。拂尘皱起眉头:“他这人看着通透,怎么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若是看不上冬蕊便罢了,明明收了人家的东西,居然还抛了,这算什么事儿”溶月道:“听姑娘的意思,他应该是不太懂。看着也是,平时见了姑娘和大爷,居然连行礼都不知道,还指望他能懂女孩子的心事不成”说着口气里带了几分蔑视的成分。拂尘叹息一声:“冬蕊真是可怜。”“也算是吃个教训罢,”溶月道,“别看着个爷们儿皮相好,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若是稳重些,怎么会出这种笑话你有时间便多说她几句。”拂尘又和她闲话几句,这才心事重重地走了。溶月眼见她没了影子,转身回了屋子,拿起绣品,却有些心不在焉,下了一针就呆呆坐在那里。微娘绣得累了,伸手在桌上拿过茶盏,抿了一口,觉得冷了,抬头看到溶月的模样,放下杯子道:“在想什么”溶月这才从沉思中醒来,忙过来帮她换了新茶,道:“奴婢在想,冬蕊这小蹄子,看到了阿沈的模样便轻狂起来,实在是思虑不足。”微娘摇了下头,道:“年纪小小,活泼些倒也正常。那事你同拂尘讲了”“讲了,只不知拂尘能不能说得通她。”“荷包都已经扔了,说不说得通也只得如此,难不成她还抱着什么想法不成不过就算她不肯罢休,再送什么东西过去,阿沈那边亦是不会再收了。”微娘漫不经心地道。溶月看着微娘娇美的侧脸,突地开口道:“不知道姑娘日后的姑爷会是什么样子”微娘怔了一下:“姑爷”好陌生的词。、平安符,清华寺在府中过了几日,二房那边竟然遣人送了张帖子过来。是顾九歌发的,说是夜里睡不安稳,有妈妈说清华寺的平安符极灵验,求一个回来便可。她便发了帖子邀请大姐姐一同去。这倒是应了这位三妹妹之前那句“常走动”的话。微娘看了帖子,微皱下眉头。她敢断定,三妹妹下帖子的目的绝不是上面说的那个。但要说是其他,她一时又想不出来。在前世,自顾九歌及笄礼上兄长断手之后,二房和大房之间的来往便少了许多,更别提一同去清华寺了。“姑娘,要去吗”溶月问道。去自然要去,只有同二房稍微走近一点儿,才能在蛛丝马迹中窥到她们打的什么肚皮官司。不过,先手的准备也要做好。“我去看看阿沈。”微娘道。溶月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确实,正经的官家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好她家再豪富,再学那些官家做派,毕竟仍旧是商人出身,因此礼节上倒并非真的避讳那么多。比如说姐妹相邀出游闲逛的次数相对来说就不少。而据说那些官家姑娘是绝对不会出垂花门找个家中的马车夫说话的。微娘却自祖母病重后就接手了家中生意,时常驾车外出,和府里的车夫们都比较熟悉。溶月之所以露出这种表情,倒不是觉得自家姑娘举止不妥,纯是对阿沈这个人有意见而已。“姑娘,您若是用马车,不若去找贵叔。”溶月最后仍是开了口,“贵叔毕竟是家中老人,用惯了的。”微娘笑了笑,止了她的话头:“我自然知道贵叔可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