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往南城的方向去了。这边萧士及等杜恒雪坐车去安国公府了,才走到医馆里面,对坐在门口桌旁一脸傻笑的许言邦敲了敲桌子,笑道:“看把你美的,真是没出息”许言邦抬头,看见是萧士及,马上收了脸上的傻笑,本想刺他两句,但是想到他战胜归来。却接二连三地遭遇打击。就算他再对他不满,他也说不出那些讥讽他的话。作为曾经军中的同袍,最恨的就是贪功背德,往同袍背上插刀子的人。“是柱国侯啊。坐。”许言邦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萧士及一撂袍子。坐了下来。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进来问诊,就好奇地问道:“不是说素素的医馆很有名气吗怎么病人这么少别的郎中呢”许言邦笑着叫小学徒过来给萧士及烹茶。一边道:“你不知道诸氏医馆是有名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吗我们医馆只做大买卖,小小的伤风咳嗽,是不用到我们医馆求诊的。至于那些郎中嘛,他们都有自己的屋子,不在这边大堂上。”萧士及翘了翘嘴角,跟许言邦说起闲话。“你们医馆这医馆你也有份”萧士及听出许言邦刚才话里的意思。许言邦笑道:“我现在在这里帮忙啊,安国公夫人给我工钱的。”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想到一个士族门阀家里的嫡子,还曾经是朔北都护府的都护,如今却窝在一个医馆里面做打手,这份反差,实在让萧士及叹为观止。他端起小学徒送上来的茶,低头吹了吹,轻抿一口,抬眸看着许言邦道:“你在这里,就是为了雪儿”许言邦也不否认,也不承认,嘿嘿笑了两声,反问道:“你说呢”难不成他还真的没饭吃了,要到医馆做打手萧士及摇摇头,“你爹会同意吗”许言邦满不在乎地道:“我爹不同意,也要同意。总之他要不同意,我这辈子就不娶妻”其实许绍最近已经不怎么反对了,至少没有再给他冷脸。自从许言朝落水遇救之后,许绍整个人都有些变了,对他们这些儿子也不再如同以前那样苛刻不近人情。当然,对大哥许言辉还是一样的苛刻,并且又主动给大哥挑了几房绝色的妾室,他大嫂曾氏不仅不生气,反而喜出望外许言邦想着家里的事儿,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古怪。都是怪里怪气地“你这样跟家里闹,可是要置雪儿于何地”萧士及轻声劝道,不过再一想许言邦的继母,正是雪儿的亲娘,雪儿如果能嫁给许言邦,是完全不会有婆媳问题的,比自己当初的情形,却是好多了。萧士及轻轻吁一口气。杜恒霜和雪儿是嫡亲姐妹,性子却是两个极端。雪儿是性子太软,杜恒霜的性子却是太硬,不会作小伏低,也不懂转圜。她嫁给他这些年,开始让他最头疼的就是婆媳问题了。没成亲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亲娘和自己最心爱的妻子会闹到最后不可开交的地步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妻子,哪个都放不下、分不开。最后他企图和稀泥,却得到的是几乎两败俱伤的下场。萧士及突然发现,对于女人,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弄明白过。她们从来就不是他以为她们是的那种人。“就算你爹同意了,可是雪儿呢她愿意嫁给你吗”萧士及摇摇头,不去想自己和杜恒霜之间的事儿。他一向把雪儿当亲妹妹看待,对她的终身大事也很关心。许言邦的神色有些黯然,过了许久,道:“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要她一天不再嫁,我就一直守着她。直到她嫁给别人,或者嫁给我”萧士及愕然,轻轻敲了敲桌子,道:“你怎么还是这样没出息雪儿已经嫁过一次了,你还是这样,难道要等到下辈子你要是真的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就该”许言邦抬头,好笑地看着萧士及,“就该什么强迫她嫁给我或者先斩后奏,强迫她成为我的人”萧士及语塞,又有些心虚。虽然他的意思没有许言邦那么直白,但是,大概,可能,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当然,他是不会用强的,但是如果需要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用索子绑在自己身边,他会毫不犹豫这样做。“士及,你真的不能这么想。”许言邦叹口气,想到萧士及跟杜恒霜这一阵子闹的矛盾,他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就这位萧大爷似乎还老神在在,以为杜恒霜就是他手里的蚂蚱,逃不出他的手心。“我不知道你对雪儿到底到什么程度。但是如果是霜儿,她生来就是我的人,我这辈子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她留在我身边,绝对不会让她离开我,跟别人在一起。”萧士及斩钉截铁地道,“当然,霜儿是绝对不会离开我的。她跟雪儿不一样”萧士及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又重复了两遍,“她跟雪儿很不一样,很不一样。我也跟你不一样。我和她成亲这么多年,这样恩爱,她曾经以为我阵亡了,连独活都不肯,宁愿抛下孩子,也要追随我而去。”许言邦几乎是带着一丝怜悯看着萧士及,听着他突然激动起来拔高的声调,淡淡摇头,道:“士及,我看在曾经的同袍份上,劝你一句,霜儿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禁脔。你这个样子,让她在人前抬不起头。而她,我想你还真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萧士及几乎是恼火地立刻打断许言邦的话,一拍桌子,指着许言邦的鼻子道:“你闭嘴我不明白,难道你明白还是你大哥明白”说着,横了许言邦一眼,似在责怪他怎能说出这样无稽的话。许言邦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萧士及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作为一个曾经战场上的主帅,萧士及一向是以冷静隐忍、谋定而后动著称的,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许言邦不由偏头打量了萧士及一眼,沉吟道:“你这是怎么啦我就是随便一说,你发这么大火干嘛”萧士及自知有些失态,一双手抬起来,往脸上抹了一把,“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跟霜儿的事,就心浮气躁,惶惶不可终日。当初在漠北中了突厥人的埋伏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心慌过。唉,我真怀念漠北的战场,横刀立马、快意恩仇,比在这里畅快多了。”第565章过往4k,含浅笑轻纱和氏璧听了萧士及的话,许言邦暗忖,这人的脑子还不算太糟,至少也意识到了霜儿的不妥之处想了想,许言邦就有意点拨萧士及。“霜儿是比较娇气一些,不仅娇气,而且特别傲气,从不肯低头。你不知道,小时候,她娘刚带着她们姐妹嫁给我爹的时候,我和我哥都很讨厌她和雪儿,很喜欢欺负她们姐俩儿。”说着,许言邦有些失神。那时候,他们恨不得把杜恒霜和杜恒雪赶出家门,现在,却是哥俩想求着人家姐妹进门人家都不肯这是不是就叫现世报呢方妩娘嫁进来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已经是半大小子,对他们的继母方妩娘恨之入骨,认为是抢了他们娘亲位置的人,又是寒门庶族出身的寡妇,简直给他们前朝郡主出身的娘亲提鞋都不配但是他们的爹许绍护着方妩娘护得紧,他们两个小子又是从小家教极严,不管怎么说,方妩娘是他们的长辈,除了视而不见,或者冷言冷语以外,他们也不敢把方妩娘怎样。所以他们哥俩的怨气都撒到杜恒霜和杜恒雪头上。而杜恒霜因为是姐姐,总要护着妹妹,跟他们哥俩的冲突就更多一些。有一次,他和大哥命下人去捉了一条毒蛇过来,敲掉毒牙,趁着杜恒霜睡着的时候,摸到她和她妹妹雪儿住的屋子,将那毒蛇放到杜恒霜的枕头边上萧士及听见许言邦说的话,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瞪着许言邦,手里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你你你们怎能这样恶毒”想到小小的杜恒霜睁眼醒来,看见枕边毒蛇时候的心情,萧士及顿时觉得心痛如绞。许言邦苦笑着点点头,“是,我是很恶毒。那时候。我完全没想到,原来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我欠了雪儿,欠了她一辈子,不,也许是两辈子,我都欠了她的。”萧士及重重地往桌上捶了一拳头。深吸一口气,“这些事情。霜儿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在他眼里,杜恒霜从小到大,过得一直是人上人的日子,就算在许家受了点白眼,大概也不会是了不得的大事,就总觉得杜恒霜是被宠坏了,一点委屈都不肯受,吃一点亏就跟他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许言邦定了定神,移目看向医馆门外空无一人的场地。缓缓地道:“霜儿虽然娇气,其实性子极硬,像男人一样好强。报喜不报忧这种性子,雪儿就是跟她姐姐学的。她们从来不向她们的娘亲诉苦,更不告状。只有少数几次。我和大哥一时不察,欺侮她们忘了形,被我爹凑巧看见了,才骂过我们几次。你要从她嘴里听见一句诉苦的话,那一定不是她。”萧士及面沉如水,端坐在许言邦对面,静静地听着许言邦说着杜恒霜的少年时光,那些他从来不知道的过往。“我和我大哥时常欺侮她,吓唬她。最厉害的一次,是我和大哥合谋,将她关在一个黑屋子里,说如果她求饶,就放她出来。结果她拍门叫喊,喊到声嘶力竭,也不肯向我们求饶,生生在里面关了一天一夜。后来她硬是自己撬门出来了。我才知道,原来自从她和她妹妹来到我家,她就随身带着小匕首。她用那把匕首将门闩割了一夜,终于割断门闩,冲到门外,见我正坐在门外的石凳上,靠着石桌打盹,顿时举着匕首就冲过来,不要命一样朝我乱刺乱砍,吓得我魂飞魄散,破天荒第一次,我被她吓得尿了裤子”许言邦说到这里,很不好意思。半大小子,被一个小姑娘吓得尿了裤子,根本是一辈子需要“毁尸灭迹”的罪证。萧士及愕然抬头,喃喃地道:“匕首”顿了顿,又急急问道:“是不是一把三寸长,匕首把上镶着一块红宝、一块绿宝的小匕首”许言邦皱了皱眉头,“好像是的。你怎么知道”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是许言邦对杜恒霜手里那把小匕首的样子仍然记得十分清楚。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他甚至见到杜恒霜就绕道走,总觉得这小娘子太凶残,惹不起只好躲得起好像也是从那之后,他们兄弟俩对这姐妹俩的感觉就变了,没有再真的欺侮过她们,反而在很多地方开始护着她们俩。而且把杜恒霜关起来的那一夜,方妩娘疯了一样到处找她,还听了他和他哥的假消息,坐着大车连夜出了洛阳城,去城外的白云庵寻杜恒霜,因为他们说杜恒霜离家出走,要出家做尼姑萧士及很是失神。他记得那柄小匕首,那是他曾经送给杜恒霜的礼物,说是给她防身用的,她居然真的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现在你知道她的性子为什么是这样的吧因她从小在我家长大,又是拖油瓶,我和大哥一直就这么叫她和雪儿,她对自己的身份很是敏感,就分外要强。再加上我和大哥总是喜欢欺负她,用恶言恶语刺激她,所以她对名份和脸面比什么都看重。”许言邦拐了一大弯,终于说到正题。可是萧士及似乎神游物外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许言邦叹口气,又不好意思说得太明显,只道:“士及,你是男人,你要多担待一些,不要把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萧士及回过神来,看了许言邦一眼,道:“她是我宠着长大的,在你们家受了那么多的气,我怎会再给她气受你想多了。”说着,站起身来,“我走了,你见了雪儿,就让她有空多去我家,陪陪她姐姐。还有,平哥儿和安姐儿还念叨他们的小姨呢。”许言邦也站了起来,拱手道:“没问题。我会跟雪儿说的,到时候我跟雪儿一起去。我也挺想平哥儿和安姐儿,还有阳哥儿。对了,你们阳哥儿快要周岁了吧”说起阳哥儿,萧士及满脸是笑,点头道:“是快周岁了,抓周的时候。你们都要来啊”“一定一定”许言邦忙送了萧士及出去。这边杜恒雪坐了县主驾制的大车,来到安国公府,要见诸素素。诸素素身孕已经快满三个月了,打算过几天就跟亲朋好友公开这个喜讯。这三个月,她没什么头晕呕吐的妊娠反应,就是有些馋肉,特别是肉包子。但是厨子包了肉包子过来。她又不要吃里面的肉馅,只要吃那一层沾了肉馅的包子皮儿。嘴刁得简直安子常都不认识她了听说杜恒雪突然来了,诸素素就知道一定有事,忙从屋里出来,迎上来问道:“怎么啦可是医馆出事了”杜恒雪看见诸素素容光焕发,身形一日比一日粗壮,忍不住笑道:“素素姐,你的肉包子也当少吃点儿,你看你的裙子,再过两天,只好又要做新的了。”安子常也跟着从里屋出来。抬头听见杜恒雪的话,忙笑道:“这是什么话不过是几挑裙子而已,咱们一天做件新的都不算什么。”诸素素听了,得意地冲杜恒雪眨了眨眼,笑道:“知道了吧我眼下有护身符。不怕肥”杜恒雪抿着嘴笑,跟诸素素分了宾主坐下,闲话几句,就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诸素素听了很无语,半晌才点头,自嘲地道:“既然如此,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