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长睫之下的眼眸,深黑无边。难以窥测。“比起家宅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勾心斗角,男人之间的事情太过肮脏龌蹉,我不该将你卷进来。今日之事。我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王墨说话的神态、语气,乃至他说出的话语。不同往日,十分陌生。这样的王墨,令疏桐感觉有些惶恐。“若有下一次,石拓他定然尸骨无存”疏桐脑海里倏忽蹦出这句话。她的心猛然一揪:他所谓的“解决”,是要对石拓下手难怪他会爽口答应石拓先前的邀请顾不得多想,疏桐当即道:“石公子他没有别的意思,求你放过他”“为何要放过”疏桐急急辩解道:“石公子选那只曲子。只是因为我许久不曾练琴,而那首曲子是合奏曲谱中最为简单的一首。”“你以为我要杀了石拓”王墨再次打断疏桐的话。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么疏桐不免愣怔道:“那公子的意思是”“关于寻宝的事,桐儿以后都不必插手了。”“那公子不会对石公子他”王墨皱了皱眉,打断道:“石家欠我的。我已经索回了。唔,也许还取得有些太过。就让他与我们一起寻宝,算是对他的一点补偿吧。”虽然不明白王墨所谓的“欠”和“索回”是什么意思,疏桐却听明白王墨不会对石拓下手。这点让她悬着的心,顿时安稳了许多。王墨和疏桐牵了马匹走回篝火营地。保镖们忙着在火堆四周搭建防沙的帐篷,石拓和萧白两人则守着火堆,就着两坛陈酿畅所欲言。王墨走上前去,提了酒坛自取酒碗满斟一碗,对两人道:“今日赶路太累。我们就不陪二位叙谈了,这碗酒算是我和师弟的小小歉意。”说罢,王墨仰首饮尽,将空碗呈给两人看。萧白哈哈一笑:“王公子好酒量啊。”石拓瞥了疏桐一眼,随即道:“两位既是累了,就先去我帐篷里休息吧。”“多谢展延兄分享寝卧之所。”王墨搁下酒碗拱手一揖,随即便带了疏桐向石拓的主帐。进了帐篷,疏桐才知晓石拓“优渥公子”的名号不是白来的。帐篷中毡毯铺地,锦垫包壁,一应的坐卧用物都是用极品云锦裁制。除了没有陈设竹木家具外,这间用金线云纱间隔出了卧室与客房的奢华帐篷,与中原的豪宅华室几无区别。帐篷顶端的琉璃灯罩中,一枚鹅蛋大小的夜明珠熠熠生辉,珠光投在云锦的帛面和云纱的金线上,整个室内便烫金流银,一片金碧辉煌。难怪他要带那么多的保镖和骆驼,就他这帐篷里的物件,只怕也得六七头骆驼来负载了吧疏桐暗暗感叹。进了帐篷,王墨便径自往云纱隔帘后的床榻走去。对,是床榻没错。虽然没有竹木榻具,但石拓那些能干的保镖,夯实沙土堆垒出了一张高度和寻常榻具相等的“沙榻”,再铺上厚厚的毡毯、锦垫、床褥,和真正的床毫无二致。疏桐在纱帘前停步道:“公子,我住外间吧”王墨回头道:“就算穿了男装,你也是个女人,怎能与其他男子同室而居”“我们前来借宿,却住了主人的内室,好像有点”“桐儿放心,他们聊得那般投机,说不定就通宵达旦了,未必还要进帐篷来住宿。”疏桐将信将疑,王墨却已兀自宽解了外袍,躺上了石拓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见疏桐立在床前半晌不动,王墨侧身道:“桐儿莫不是在等为夫来抱你上床”这种事,王墨铁定是做得出来的,疏桐毫不怀疑。她虽往床前走了两步,心下却还是有着雀占鸠巢的不安和歉然。“桐儿有没有想过,石拓今日的举动,从头到尾就是为了将我们诱进这顶帐篷”王墨突然坐起身来,望着疏桐道,“从他弹奏广陵止息开始,到主动告诉你藏宝图的秘密,再到热情邀请我们留宿主帐,与他往日孤高自傲的个性,简直是大相径庭。若非他右手手背那道弧形瘢痕一如既往,我真怀疑今日遇到的石拓,是有人易容冒充的。”疏桐一脸讶然。但的确如王墨所言,石拓今日的表现有些异常。不说别的,单是他对萍水相逢的萧白的那份热枕,她就觉得怪异。无论谦词楼的颂荷会,还是芳兰渚的晚宴,他都是一副冷淡疏离拒人千里的模样,为何来了这西北大漠,突然就变得豪爽好客起来王墨的猜测难道是对的他未必真的有所谓的西夜国宫室地图,他所觊觎的,其实还是那张刻有吐火罗文铭文的琴板换在往日,疏桐绝不相信石拓是会对宝藏动心思的人。可在王墨一再的暗示和挑拨下,她竟也有些迷惑了。当她的目光落在床前袅袅升腾着香雾的金薰炉上时,王墨笑道:“石拓知道我的身份,他断然不会傻到用药。”疏桐疑惑道:“那公子认为,他诱我们进这帐篷有何目的”“我想应该是,动之以情。”闻言,疏桐的心“突”的一跳。第一五一章 握手言和“他是想和我合作。”王墨补充了一句,目光看似随意的扫过疏桐的脸。待疏桐镇定了心绪再抬眸时,王墨寂黑的眼眸已移到帐篷顶的那颗夜明珠上了:“他真有皇宫地图,那也是进入西夜国之后才能用上的。西夜国灭国后,昆仑一带曾发生地震,进入呼犍谷的峡谷山道被山石掩埋,唯一的通道,只有吐火罗铭文中隐藏的那条线索。”这些事情,都是王墨离开洛阳前就弄清楚的,他却一直守口如瓶。疏桐心底的怨愤令她出口便道:“公子曾说对奴婢从不隐瞒,却不肯一次完整说出,总是给奴婢抛出一个又一个的线头”王墨回眸看着疏桐:“我若一次完整说出这些,以桐儿的性子,会相信么”自己会相信吗疏桐有些不确定。“你满脑子的仇恨算计,若不丢给你一些蛛丝马迹的线头转移注意,你不会被自己逼疯么”王墨又补充一句。疏桐愣愣看着王墨,彻底怔住。“骑了一天的马,好困,我先睡了。”王墨打了个呵欠,转身倒在榻上,面朝内侧睡去。“满脑子的仇恨算计”,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石拓叫自己“白姑娘”让他联想起了什么还是说,他根本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回想起他对石拓说那句“我岳父大人的义弟住在龟兹”,疏桐只觉得自己的背心一阵冷又一阵热。他只是套话吧若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以他的狠毒无情,还能将自己留在身边疏桐骑着“小黄”在碱滩荒漠奔跑了一整日,早已疲惫不堪。直到她给自己找出这个安慰,才终肯抛开杂乱的思绪沉入睡梦。疏桐醒来时,王墨已不在身边。不止是王墨不在。帐篷内也没有其他人。疏桐起身走出帐篷,石守则正带着保镖们在烧水做饭。天色微明,吊锅上徐徐腾起的水汽。在无风的沙漠上,直直向上。如同透明的帘幕,悬在半空。这让清晨的沙漠,显得静谧而温柔。“石公子他们呢”疏桐环视一周,没有在营地附近见到石拓和王墨,便询问石守则。“我家公子昨夜喝醉了,早起听王公子说这附近十几里开外有一处水源,便与王公子一道骑马去沐浴了。”想起睡前王墨说的那番话。疏桐心下有些不踏实,便又问道:“你怎么没跟去”“两位公子沐浴,我跟去做什么”“你不担心他们迷路么”疏桐原本想说的话,出口就变了。“有几位保镖跟去了。这不,水都打回来了。”石守则指了指沸腾的吊锅。疏桐又道:“那位萧公子呢”“舒公子是在担心萧某么”疏桐的话刚落地,身后便传来一道笑语。疏桐转回身,一身黑袍的萧白正含笑抱臂而立。昨夜光线暗淡,疏桐只记得他的黑袍和玉笛。此刻在晨光中,那一张俊朗的容颜才格外生动起来,浓眉修长,鼻梁俊挺,英气逼人。“我们以前见过面么”疏桐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舒公子好生健忘,我记得我们昨夜才见过面。”萧白脸上笑容越发深刻,带起眉角的一缕皱纹,竟格外亲切好看。疏桐忙转眸避开,望向远处起伏的沙山。“其实我也觉得舒公子有些面熟。”萧白上前一步道,“东天已经泛红了,舒公子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大漠的日出”疏桐此刻不但觉得这张脸看起来眼熟,就连他的声音,也有些耳熟。寻思下,她便跟着萧白往昨夜奏琴的那座沙山走去。走了一阵,萧白问道:“舒公子是洛阳人么”疏桐点头道:“嗯。”“舒公子的父母也是洛阳人么”疏桐一怔。昨夜就觉得此人来得有些奇怪,此刻听他打听自己父母,疏桐当即警惕起来,变回答为反问:“怎么,萧公子也是洛阳人么”“曾经算是吧。”“哦,我忘了萧公子昨夜说自己四海为家了。”萧白笑了笑,又问道:“舒公子的琴技不错,不知师出何家”昨夜那一曲凤求凰,分明弹得战战兢兢,何来琴技之说察觉此人是想窥探,疏桐便推诿道:“我一贯懒散,疏于练习,只怕辱没师门名声,不敢道出家师名号。”“呵呵。”萧白一声轻笑。疏桐道:“萧公子的玉笛才真叫绝妙,所谓昆山玉碎,响遏行云,莫过于斯。不知萧公子师出何家”“萧某惭愧,亦不敢报出家师名号。”相约看日出,不过是为窥探找的借口。既是彼此露了戒备之心,一时两人便没话可说了。直到走至沙山顶上,看见东天上半轮红日冉冉升起,萧白才又道:“沙漠里,最美的便是日出了。红艳奔放,将一片死寂的沙海暖得像是梦境。”明明心存戒备,这句话却又说得那么诚恳。“暖得像梦境”,莫非,他的人生里,也只有梦境是温暖的疏桐转首看向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此刻被日光染上一层暖红,闪发着奇异的光彩。仿佛,他也如这片沙海一般,被日光唤醒点燃了。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在红日的尽头,两道清俊飘逸的身影,如同从那轮红日中奔出,金芒四射,如同神祗。两道身影越来越近,视线也越发晴明,白衣被晨光染得绯红,青衣被晨光浸得如墨。红黑交织,浓烈得有些刺目。当近得能看清两人的表情时,疏桐发现马背上的石拓和王墨正边行边交谈。“治体疾,针石可以。治盛世,王道可行。唯独治乱世,需要的是猛药。如今朝中几位王爷势力割据,纷争不断,如此乱世,须得有一个人横空出世,平定天下。”“司马颖就是子夜心目中的那个人”“或许不是。”“那你为何甘愿为他寻找宝藏”“和其他几位王爷相比,他相对更为合适一些罢了。”“合适因为他是你的妹婿”“因为我看他比较顺眼。”“顺眼”石拓诧异转首看着王墨,看了好一阵,终于摇头失笑,“那子夜看我顺眼么”“非常不顺眼。”“还真够诚恳。我也一样。”石拓朝王墨伸出右手。“我只握女人的手。”王墨瞥石拓一眼,随即勾唇一笑,策马朝疏桐飞奔而来。疏桐有些发怔,不明白以那样严肃口吻开头的交谈,为何会以这样荒诞的话语来结尾。第一五二章 又遇故人不知道那日清晨,王墨和石拓究竟谈过些什么,之后的路上,两人的关系和睦了许多。石拓的保镖队伍训练有素,雷厉风行的作风不输王墨早先那支队伍。只是,或许出行仓促,对路途的情况了解明显不足。而恰好王墨备有十分详尽的行程图,每日行多少路,在什么地方宿营,乃至沿途的水源地都描画得十分精准。萧白则对沙漠十分了解,每每扎营时,如何避开蛇蝎毒虫的巢穴,如何避免夜间沙尘突袭,他往往能给出可靠的建议。半个月后,驼队平安抵达了位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