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拆迁范围,并在工厂围墙四周用白灰刷上了大大的“拆”字,遭到厂里干部和职工的坚决阻止,形成对峙。由此又引发了滨海大道拆迁户的连锁反应:这滨海大道按新规划要修成十车道的宽幅路面,两侧的简易商业门店和居民住户大部分要搬迁,他们也在观察动向,与政府拆迁办软磨硬抗,使滨海大道在岛端形成了一个不可逾越的“s”形弯道,严重阻碍着大道的施工进度,迫使刘玉堂不得不亲自到现场解决问题。现在,城建、公用、房管、土地、银行、公安等十几家头头脑脑们,连同被拆迁单位的负责人,都齐聚在这幢办公楼的会议室内,由刘玉堂主持会议听取拆迁进展情况的汇报。养殖厂厂长王喜此时满腹牢骚,声称厂内职丁一旦停工失业,马上又会拿着土地证到市里上访;乡党委书记更是面露难色,说大猇峪村民这几年已经成了无业游民,好不容易办了养殖加工厂稳定下来,如果断了生计,几百号职工连同家属将是很大的不安定因素,据说他们已经请了耿民做律师,准备拿着当初的协议和两级政府打官司,说政府朝令夕改,违法违规,要把区长、市长一块告上法庭。刘玉堂黑着脸不做声,土地局丁局长说,原来已经划出40公里之外杨家湾的几百亩地供大猇峪村民耕种。王喜说,那是指山卖磨,早就泡汤了;刘玉堂问咋回事儿,环保局陈局长说,杨家湾已经列入小鱼坝自然保护区,退耕还林,原住户还要组织迁出,这决定本身就违着法呢。拆迁办又汇报了几家商业门店拒不拆迁的理由,居民们不仅没有搬家迹象,而且有的又搭起了厨房,搞新的违章建筑;公用事业局宋局长更是叫苦连天,称距离拆迁最后限定的时间只剩两天,市内大型施工车辆和机械已经开上金岛,一天支付几万元的费用不说,主要是影响工期,省建设厅尤厅长届时陪同主管省长检查施工进度,等于是撅着屁股等挨打,费尽千辛万苦争取来的一千万补贴眼睁睁就会被划拨走。跟随刘玉堂来的政府薛副秘书长截了大家的话头,拍着桌子说:“怎么,难道你们一个个吹笛子还让市长给你们捏眼儿吗连这些事都解决不了,要你们做什么。我看是有些人私心作祟,是不是看着政府快换届了,就不管身后这天塌地陷啦各位千万不要抱烧幸,政府常务会议已经决定:完不成拆迁任务,原班人马谁也别想溜号,这些话刘市长不好批评你们,我老薛先唱个黑脸。再说,在座的局长也是立过军令状的,谁也不能临阵退缩”会议室变得寂静无声,局长们面面相觑,谁也不再说话。刘玉堂看了看手表,走到窗前。只见加工车间那边人员进进出出,机器正在隆隆作响。他踅回头,从秘书手里接过文件包,从里边取出亚克力透明水杯,里边装着满满一杯混浊的污水。“同志们,这是临来的路上,丁局长和我一起在排污口取到的,金岛的产金大户和养殖加工厂可能还不知晓,这水质中的有毒物质已超出规定标准的100倍,等于把1059农药往水里洒,怪不得近海鱼虾绝迹,牲畜下软胎,医院里消化道、血液病患者成倍增加,再不下决心解决污染问题,我们将是千古罪人。我刚才和庭燎书记通了话,要用壮士断腕的决心来解决滨海大道沿线的拆迁,坚决关闭养殖加工厂和黄金选厂这类污染大户,还沧海一个蓝天碧海。今天的会议议题简单,就是要拔掉金岛所有阻碍拆迁的钉子户。养殖厂作为头一家污染大户,必须立即关闭,限职工两小时内离厂;商店和居民住户24小时内搬迁清理。”他略有停顿,又扫视了一下会场,仍没有看到巨宏奇,正要发作,一旁的薛秘书长附耳告之,对方正和严鸽在一起。刘玉堂便把参加会的副区长叫了起来,要求他立即按三分之一的比例抽调区乡干部入户工作;城建局调集十部铲车待命;环保局架设高音喇叭广播政府通告,区医院准备好担架和救护设备,对老弱病残要强行带离。最后他盯住公安分局的欧阳光,严肃命令道:“你要调集足够的警力对付闹事,我再说一遍,这叫依法拆迁,刑法是法,这政府的规划也是法,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考验你们公安干警的时候到了”他扫视了一眼与会者,继续施加着压力,“这钉子拔不掉,大弯道取不直,我刘玉堂和薛秘书长不走,各局局长也一个不能回家,我再重复一遍,出了问题我负责,完不成任务我辞职,可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掉了链子,我下台前先把他撤了”见严鸽执意要到养殖加工厂来,巨宏奇悄悄和随行人员打了招呼,先安排严鸽到必经之路的鑫发黄金选厂去,尽可能拖延些时间。车行到一道峪口,只见这里有保安把守,封路杆悬起,车辆在保安手势指挥下依次通过。巨宏奇介绍说,这里是巨轮集团的黄金冶炼重地,可以看到黄金冶炼的全过程。严鸽正中下怀,点头同意了。当车辆行至一幢蓝白相间的办公楼前时,一个工程师模样的人正伫立等候,他穿一身天蓝色的工装,戴副咖啡色树脂眼镜,显得文质彬彬。听巨宏奇介绍,这就是巨轮集团鑫发黄金冶炼厂总工程师沙金,是北方矿院毕业的博士。沙金热情有加,把严鸽引进了办公楼,只见楼内大厅迎门就是一面雕花的大镜子,上边铭刻有“捐资办校,造福乡梓”的字样,落款为大猇峪乡政府。两边的壁廊张挂着琳琅满目的照片,多为巨轮集团资助打井修路、造桥筑堤和敬老扶幼的内容,每张照片几乎都有孟船生那张笑吟吟的面孔。其中一张大幅合影上,巨宏奇正在向一位领导同志介绍着身边的孟船生,严鸽觉得那人似曾相识,很快想起来,这人是省政府常务副省长祁连,陪同他的,正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侣文龙。冶炼车间内十分宽敞,门口高悬着“以为人本,开拓进取,厂兴我荣,厂衰我耻”的标语,劳动考勤和绩效表上墙,插着五颜六色的小旗。沙金杷一顶顶蓝色的安全帽发给大家后,如数家珍地介绍:“我们从1994年创业,发展到今天成为集采矿、选矿、冶炼为一体的黄金企业,日处理矿石量180吨。工厂实行a管理模式,年利税800万元,是金岛区的支柱产业。追根求源,还是巨区长领导有方,才使得我们乡镇企业茁壮成长的。”巨宏奇说:“沙金博士又肉麻了不是,不是改革开放,这金岛地下沉睡的黄金还不会苏醒,你这个炼金术士仍然会两手空空无用武之地。可这黄金一挖出来就是个会妖术的精灵,沙博士你可要小心,严局长是专门搞犯罪心理学的,察言观色,就能知道接触黄金的人心里有没有鬼,你可要老实交代。”沙金说:“你借给我十个胆我都不敢,我们这个企业有严格的员工守则,是孟董事长一手制定的,我们叫做千金过眼,一尘不染。一会儿我要让领导看黄金冶炼的程序,接受严局长最严格的检验。”他故意把严格两字俏皮地拖长,使一直满脸严肃的严鸽也有了些笑意,当他们已经走到了矿石研磨车间的时候,只见滚筒式破碎机上,挂着一张马蹄形的天然金块的照片。此时的沙金就像地质博物馆的专家,指着传送带上的矿石神侃,拖延着时间。“厚厚的矿体岩层很像一本书,矿脉就像其中的一页,这一页中含有各种矿石的成分,又像五谷杂粮抱成了团,矿石在这里粉碎成不同的米粒进入磨砂机分崩离析。”沙金引严鸽等人走到另一个转动着的机器说,“矿粒在这里重选分层,然后放入化学药剂,把金浮选出来。”“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真不容易呢。”严鸽感叹说,从沙金口中她得知,对方曾在矿业部门工作,后被船生重金聘用。“严局长,你现在看到的是氰化提金,也是炼金的前奏,金虽坚硬,但遇氰化液就溶解,然后用电解法沉淀出金和银。还有一种古老的混汞提金法,因为水银对金情有独钟,很快会拥抱在一起,形成金汞合金,放入机器蒸馏,汞蒸发了自我,就余下了海绵金。好了,现在我们就进入神秘的黄金冶炼,也是交响乐的最后乐章,请你们随我来。”沙金打开车间门,外边一片开阔,坐落着几座半人高的炉子,四周的保安人员形成拱卫之势全都面壁而立,严鸽注意到这里四周的围墙很高,还扎着电网,围墙那边的情况不得而知。“这不起眼的炉子叫石墨坩埚炼金炉,炼金时董事会要在这里集体监炉。为欢迎你的到来,船生董事长特别批准专炼一炉,请局长靠近观看。”两个坩埚炉在鼓风机吹动下,焦碳燃起烈焰,像飞动的蝴蝶,严鸽只觉得面部被烤得灼热,炉中放置着几个圆形的耐高温坩埚,只见里边的海绵金逐渐熔成红色的金水,开始像岩浆一样沸腾,头戴护具的技术员不断用器皿剔出吸附的杂质,使鲜红的金水宛如一颗心脏在激越跳跃,又像一团无一丝纤尘的赤血在奔涌。穿厚厚防护服的技工此时用钳子把火中的埚子取出,将金水倒入旁边的一个斗状的模具之中,金水腾起一阵蓝色的烟雾,迅速在冷却中凝固。随着工人把模具反扣在地面的沙土之上,一块红黄参半的覆斗形金块成了形,少许便出落成一块黄澄澄的金锭。面对这块金锭,严鸽慨叹良多:黄金哪你应当是财富、幸福、美满的象征,可为什么围绕你又会产生那么多的争斗、罪恶甚至战争你对人类究竟是福还是祸就在严鸽沉湎在这番遐想之时,对面高墙外突然爆发了一阵喧闹嘈杂的声响,而且声浪越来越大,仿佛像潮水一般。间或听得高音喇叭刺耳的嚣叫,继而好像有重物撞击在墙体上,连地面都在发出剧烈震颤。随着很多人齐声呐喊,那面墙晃动了一下,轰然倒塌了。在一片烟尘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群满面怒容的工人,有人手中还扬着镐把铁锨,霎时间涌满了院子。几乎同时,沙金慌忙命令技工包了黄金,撤回了车间,上了门锁,可愤怒的工人早已将院内的坩埚掀翻,工棚捣毁,并且把巨宏奇、沙金团闭围住,连严鸽、梅雪也被困在了核心。直到听清了高音喇叭中播放的政府通告,严鸽才明白,冲击选厂的人正是大猇峪养殖加工厂的职工,两厂仅一墙之隔。奉命而来的防暴民警此时手持盾牌和警棍在人群穿梭,很快列成纵队,在严鸽他们身后形成一道屏障,护卫着选金车间。有不少群众叫骂着,上前撕扯警察,几个民警的脸也给抓破了,有人还在向这里抛掷石块,迫使警察用盾牌遮挡。就在这时,严鸽看到是耿民喝住了职工,并且快步向自己这里走来。“严大局长,我真没想到这是你们夫妻俩唱的双簧戏一边是你在这里护着孟董事长的金矿;一边是他在那里扒着加工厂的厂房。我算是明白了,当官的本是一家人嘛,全不把百姓死活放在心上”梅雪迎上去说,“你老耿头胡说八道,你了解不了解情况”严鸽扯过梅雪,转身向身后戴着头盔和防护镜的警察喝问道,“谁是你们的队长”一个身材魁梧的民警立即上前一步说,“我是马卫峰,分局防暴队长。”严鸽说,“你立刻带人撤下去,这是我的命令,非警务活动,警察不准介入,有什么问题由当地政府和职能部门做群众的工作。”可马卫峰看看严鸽,却纹丝未动。“你是不认识我,还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严鸽不禁心头火起,扯起嗓门冲对方喊道,“我以公安局长的名义,命令你立即撤离现场”马卫峰做了个深呼吸,一个标准的原地转身,喊了声“立正”,刚要发令,又戛然而止。原来人群中突然出现了刘玉堂副市长,旁边跟着区长巨宏奇,背后是晋川政委。“严鸽,命令你的警察保护金矿重地,对冲击金矿选厂搞打砸抢犯罪的,要见一个抓一个,马上把闯入禁区的无关人员清除出去,这是市政府的命令”“刘玉堂,我告诉你,人民警察法对警务活动有专门规定,绝不允许擅用警力作为拆迁工具这样只会激化矛盾,酿成恶果,我提醒你玉堂,要为这里发生的一切负责”刘玉堂万没想到妻子竟然和自己公开叫板,他上前一步几乎把嘴贴在了严鸽的脸上。“现在你要看清楚了,这不是拆迁问题,而是破门哄抢推倒了黄金选厂围墙,叫什么性质再冲进金融重地,马上要造成抢劫金库的大案,你立即下令做好抓人准备,执行政府通告”严鸽两眼直逼刘玉堂,没有丝毫退让,“我现在只有一种权力,就是下令民警立刻撤离,我执行的是公安部的命令,更何况群众的要求本身就有合理成分。”她头发一摆,不再理会刘玉堂,回身大声向防暴队长喊道:“马卫峰你还到底听不听命令”刘玉堂前跨一步,也走到了马卫峰的面前,用手指点着对方,用更加不容置辩的口吻说:“你公安局是政府的职能部门,你金岛分局的人员编制、办公经费、票子、房子包括你的帽子都是巨宏奇发的,你警察端的是我政府的饭碗,穿的是我政府的服装,就得执行政府的命令马卫峰,你们分局管干部的政委在这里,要走,就把党票、警服、头盔统统留在这里”夫妻俩这场剑拔弩张的争论,竟让群情激昂的工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耿民走过来,握了握严鸽的手,说道:“严局长,我错怪你了,该打我这张老脸。”转而向院内的工人喊道:“大家都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