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惶恐道:“沈、沈太傅”“噗”徐梦澜一个没绷住,堪堪笑出声,“头回听人这么叫你,我的锦筠公子。”“让徐老板亲身感受下我的官位,如何”沈赞翻个白眼。徐梦澜摇摇头:“澜风楼庙小,快要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孟廉方默立在一旁,很是失落,无论对着谁,徐梦澜的脸色都比对着他好看,他是多么失败。“梦澜,我我先告辞了。”徐梦澜复杂地看着他走下楼,走出澜风楼,沈赞在一旁道:“明明是真心人,你却拒之千里之外。”“我乐意。”“可你没把持住自己,与他同床共枕了。”“我乐意。”“萧霆真要回京了。”“我”沈赞觑他:“怎么不说乐意了是不是措手不及,想赶快去打扮打扮自己”徐梦澜闻言,憋了口气,脸色青白道:“你别胡说。”“我怎会胡说,这是皇上给的消息,还能有假”沈赞见他脸色愈发难看,像是得了重病似的,嘴唇发白,“这么多年,你仍是忘不了他,梦澜。”“胡说。”徐梦澜骂道。沈赞无奈地摇摇头,笑了笑:“你比我还会自欺欺人,当年执意离开金陵赴京的人是谁他走了,你便追随他去了,连我都不要了。这便罢了,你上京开了家倌馆,都不敢去寻他,这又是为何”当年徐梦澜背着包袱在码头与沈赞辞别,乘着船逆运河而上,直奔京城,沈赞笑他痴心,他却淡笑不语。那时两人皆还年少,无今日的世故老成,也懂得对方的一腔热意。放走徐梦澜后,沈赞多个深夜梦见他,徐梦澜在梦中时而欢笑,时而低泣,沈赞疑惑不解,直至两年后,徐梦澜写信到了金陵,沈赞才知他在京城开了家倌馆。“这这都是陈年旧事,何必再翻出来”徐梦澜回避道,“那时年少不懂事,识人不清罢了。”沈赞故作不解:“萧霆真当时与我俩交好,你总是与我议论他,难道不是倾慕于他”徐梦澜咬白了下唇,他这般要强的人,年少时不堪往事被翻个底朝天,实在不悦,“阿赞,你既然什么都明白,还明知故问。我也说了,都是往事,休再提起。”沈赞逗他逗得开心,见好就收,回首总是不堪,他当年确实存在疑问,为何徐梦澜销声匿迹两年后在京城开起了倌馆,他与萧霆真到底发生了什么“罢了,我不该逗弄你,萧霆真如今是金威大将军,岂是我等可攀附得上的”沈赞道。徐梦澜冷笑:“我确是攀附不上,但你可不是,沈太傅。”他的语气中带着股不详的情绪,沈赞一时无法参透,砸了咂嘴,然后他就看见一身白衫的贺玄大摇大摆地跨进了澜风楼。“他”徐梦澜显然也看到了,嗤笑:“你姘头来了,阿赞。”说完一个人走开了。说贺玄精明,他确实无所不晓,说他大意,竟明目张胆走进澜风楼。传出去根本骇人听闻,两袖清风的贺相竟来逛窑子。沈赞气得头疼,躲他多日,这厮居然亲自上门来了。贺玄也不左顾右盼,径直上了楼,还没定神,袖子被人一把拽去。纱幔后头的沈赞气急败坏地把人拖进了蓼兰厅。“进来”贺玄见是他,摆摆袖子,道:“原来你早看见了我。”沈赞心有余悸,靠着圆桌坐下,道:“贺相大摇大摆走进来,也不怕耳目众多,落下话柄”贺玄轻笑一声道:“行得正坐得端,有何畏惧我不过是来看看你。”蓼兰厅的檀香气味浓郁,熏得沈赞有些恍然,听见贺玄毫不避讳地这么说,他的耳根不禁发烫,“几日不见,贺相想我想得紧放心,自从当了太傅,我便不再接客,你不是知道”拿眼神觑了贺玄一眼,后者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似乎在猜测他的话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咳,”沈赞瞧他盯得紧,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道,“听皇上说,你与他在朝堂上争执了起来,是吗”“你听说了没错,萧霆真要回京了,常年在外征战,不知他的脾性变得如何,我是怕他怀有异心,不得不防。”沈赞道:“夺了他全部的兵权也不是上策,怕军心不稳。还是暂缓几日,看看他的表现吧。”贺玄忽的想到什么,开口道:“沈赞,不知你还记得否,我们初次见面,在小舟上,你与我说,千万不要让萧霆真回朝,到底是何意”这沈赞头疼地偏过脸去,他自然不能让贺玄知晓,他不希望萧霆真回朝,根本是私心,他不是徐梦澜,一心挂在萧霆真身上,他是恨不能永远别再见到他。“我那日酒喝多了,胡言罢了,贺相别放在心上。”沈赞躲闪道。既然他不愿多言,贺玄也无法逼迫,换个话题道:“今日我去城外军营探望了蒋冰。”“蒋冰他去军营了”沈赞仍记得白止大婚那日,喝得酩酊大醉的蒋冰侧卧在石阶上,那模样令人不忍多视。“蒋冰已然心如死灰,蒋丞相早就有意把他调离皇宫,此番是如愿了。不过今日我去探望他,只见他形容枯槁,不会言笑”贺玄皱眉,叹息道,“或许是我做错了。”沈赞摇头道:“鱼与熊掌,怎可兼得舍小我,成大我,历来是君王之道,贺相做的没错。世间安得双全法,如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是说个人情爱在家国面前,不值一提”贺玄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吃惊道。沈赞点头赞同:“不过我更看重个人情爱,因此才不想做官。这世上多少人能如贺相般为国鞠躬尽瘁的当官不过是图个名利罢了。”贺玄猛地起身,看着他道:“你要辞官”沈赞耸耸肩:“迟早的事,你不是知道我无心留在京城,待皇上稍成熟些时,我便要离京了,想想我的秦淮美景,一叶泛舟,不禁心神荡漾”“砰”贺玄克制不住一掌拍在了桌面上,他不懂为何自己会如此光火,平日的温文尔雅登时消失殆尽,沈赞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他,贺玄回过神来,自知失礼,将身子侧过,微微垂首,轻声道:“失礼了。”他这副无措的模样虽失了风度,却难得真实得可爱,冷峻的脸上抹过一层淡红,沈赞的心底泛起不明意味的涟漪,贺玄这是“你舍不得我走”“并不。”“哦”沈赞起身,凑近贺玄,见他嘴唇紧抿,浓眉深锁,眼眸里流露出仓皇的神色,“贺相,我有一件物什要给你。”贺玄侧首看他:“何物”沈赞转身到床边翻开自己的枕头,拿出了一件东西,走过来摊开给贺玄看,“你的玉坠,还给你。”“这个是”“那日在绮莲坊你喝醉了,我便拿你的玉坠付了酒钱,前不久路过绮莲坊,我就将它赎了回来,如今应当物归原主。”沈赞笑眯眯地看着他,“快,拿着。”贺玄怔愣片刻,他以为自己的玉坠丢了,寻一阵也就罢了,没想到是沈赞拿去抵押了,如今还给他赎了回来,这人的细致体贴,悄无声息地侵入自己的心底。“这玉坠,送与你吧,本是我生辰时我娘请人替我雕的,上面有我的字。”贺玄手一推,把玉坠推到沈赞胸前。沈赞自然知道上头有贺玄的字,他夜里睡不着时时常取出来把玩,已将玉坠的纹路瞧得一清二楚,“太贵重,我受之不起。”“不必在意,既然你不日要离京,这就当做是离别礼物吧,不枉你我相识一场。”贺玄淡淡道,他自是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多么落落寡欢。沈赞捏着玉坠,越捏越紧,心犹如盘绞般作痛,一个可怕的念头呼之欲出。他可能作者有话要说:每天刷古剑。。。更文巨慢。。、叁拾金威大将军班师回朝,京城百姓倾巢而出,夹道欢迎。是日,贺玄代白止出城迎接,皇城禁卫军齐列身后,随着自己胯下一骑白马浩浩荡荡开出城外,在城门外摆开阵势,高举军旗。早些时候接到探报,说萧霆真领着十万人马驻扎在远郊官道旁,第二日便可进京面圣。贺玄与白止商议,决定由他代为迎接,然后再进宫面圣封赏。不过在进宫之前,环着京城的繁华街道游街一周是难免的了,萧霆真少年英雄,不足三十便战遍八方,可谓威名在外,受众拥戴。而他英俊的容貌也是为众多少女倾倒,且至今还未娶妻,更是令不少达官显贵心焦,多想将自家女儿嫁给他。虽说萧霆真是江安王的庶子,但好歹也是皇室之人,几重因素堆叠,以致萧霆真名望甚高。贺玄勒着缰绳停下,不远处宏大的金盛军队矗立其间,天气微热,上午的风轻轻吹拂,撩动着红黄相间的大军旗。望着军队前骑马领头的那个人,贺玄高喊道:“金盛右相贺玄在此恭迎金威大将军班师回朝”“贺相有礼了”那头的男人喊道,“将士们,且先在此处稍作歇息,待我面见圣上回来后,集体封赏”“嗷”欢呼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贺玄算是见识了萧霆真有多么得军心,心下不免又担忧几分。那人策马走近,贺玄看着他,心道几年未见,这人的相貌是愈发英气,眉宇间带着挥散不去的杀气,眼神炯然有神,肤色黝黑却刚气十足。“贺相,多年未见,过得可好”萧霆真来到贺玄身边,声音低沉浑厚,不冷不热地问候了贺玄一句。贺玄点点头,道:“劳烦萧将军记挂,比起将军,我的日子自然是算不错。”萧霆真一勾嘴角,道:“打理朝中事务也不轻松,小皇帝过得可好”贺玄脸色微变,淡淡道:“皇上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顽童了,他已能独当一面,操持政务了。”“哦,是么那甚好。”萧霆真恍然地点点头,也不再问什么,与贺玄骑马并进,进了城内。城中一片欢腾,老老少少全都涌到街边,冲着萧霆真和贺玄挥手呐喊。贺玄的声名不比萧霆真差,只是他从不在意这些,别人的阿谀奉承他都一听而过,不当回事。如今看见许多父老们热切地看着他,朝他挥手,心中登时热乎起来。但此行主角是萧霆真,贺玄不宜喧宾夺主,只静静地勒马前行,萧霆真没有其他武将的躁气和好大喜功,只是朝百姓们摆摆手,勾着嘴角笑,贺玄看在眼里,明白萧霆真其实是个非常沉稳的人。不少二八少女们都将手中的花扔向萧霆真与贺玄,这花没有杀伤力,扔在身上也不疼。萧霆真接住了一些花就捧在手里,也不随手扔弃,贺玄招架不住姑娘们的热情,怀里已然堆了一大捧鲜花。“这”他微微慌乱地整理花束,往人群中一瞥,似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沈赞定睛再看,哪有沈赞的影子“唉哟我的亲娘,你扯我袖子作甚啊”沈赞狼狈地被拖出人群,徐梦澜手劲儿大得不行,一下子把他拎到了街角,“人那么多,有什么可看的我们回去”沈赞揉了揉胳膊,戏谑地觑他一眼,道:“你怕什么呀徐老板今天你都准楼里的小倌儿们出来看热闹了,怎么偏偏把我拖走莫非心中有鬼”“有你个死鬼这般吵闹,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去喝茶”徐梦澜脸色青一会儿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沈赞自然明白他心中的纠结,直言道:“你难道不想见他如今他回京了,你该高兴才是,毕竟你是他的旧识,不是吗”“旧识呵”徐梦澜拉下脸来,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这让沈赞看不透,“当年我来京城寻他,他热心待我,只是到后来”“后来怎么了”沈赞追问。徐梦澜欲言又止,看了沈赞一眼,登时没了说下去的兴致,恶劣道:“没怎么走吧,走回澜风楼正好吃中饭”沈赞低头看了看怀里捧的一束鲜花,他不过是上街凑个热闹,没想到也会被陌生的姑娘热情地献殷勤,他只好耸耸肩,逆来顺受了,“徐老板,其实过会儿我要进宫参加萧霆真的接风宴席,恕我不能陪你吃了。”“接风宴席”徐梦澜怔愣了一刻,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是么,那你去吧,反正一个人吃还少双筷子,乐得清闲。”沈赞道:“徐老板,你这模样不像乐得清闲啊,若是你想见他,我带你进宫如何”“带我”徐梦澜脸色剧变,竟有些慌乱,“不必,我这种闲杂人等怎么能混进皇宫到时露陷,你我皆要遭殃,你就去吧,啰嗦什么”“那也得让我回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