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显得阴沉诡异,大红的灯笼色泽渐深,透出血的颜色。那种不吉利的颜色。殿外石阶上坐着一个人,乌发白衣,身形清瘦,看着他随性到不愿竖冠的长发拖及腰间,堪堪触到石阶,贺玄就十分想过去替他挽起青丝,取下自己的发簪插到他的发间。“说客当完了”贺玄没出声,却被石阶上坐着的人看透。“你知道”贺玄问。“自然,尽心竭力的贺相大人必定要确保皇上不会在大婚前临阵脱逃。”沈赞轻笑一声,目光澄澈地看着百米开外的宫门,“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却选择留下,为什么贺相还是不能相信他呢”贺玄一怔,发觉沈赞是在指责他,心内无奈,道:“你要说我迂腐不化也好,冷血无情也罢,既在其位,便谋其事,他要坐稳这个皇位,必须要配上一名皇后,这是政事,不是私事。”沈赞卷起自己的一绺头发,把玩起来,“虽说如此,但是皇后并不是那么好当的。”贺玄见他坐着不起,也干脆走下去与他并肩坐下,沈赞幽幽地瞥他一眼,不做声。“皇后是陛下自己选的,就算没有感情,也应该不会厌恶。”“哦若他知晓皇后之前与他人有染呢也不会介意”沈赞轻蔑地勾起嘴角,凉凉地扫了一眼贺玄。后者微微一震,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眼沈赞,“你知道什么”“你在害怕”沈赞就是喜欢看见贺玄自乱阵脚的模样,真是有趣,“我也正疑惑,成婚前难道无人检验皇后是否为处子之身么要是大喜之夜皇上发现身下的人并不是处子,会作何感想呢”那日贺玄陪那女子买堕胎药的画面闪过沈赞的脑海,使他莫名烦躁,话语忍不住尖刻起来,“贺相不是去查验过皇后么,怎么,没发现”贺玄深叹一口气,“你知道了是吗,沈赞若我说陛下其实知晓内情呢”“他”“他知道,但他以为我并不知晓。”贺玄难得轻笑一声,也为这事而忧虑,“数日前,我陪刘小姐去药房买堕胎药,随后送刘小姐回了府。而那次刘小姐并没有成功滑胎,是陛下派人拦下了她。”沈赞听得心惊,似乎已预感到白止的打算,“他要把刘小姐的胎,当做自己的”贺玄点点头道:“他不肯与皇后圆房,干脆找个现成的瞒天过海,这也是他愿意成婚的原因。我去游说,只是走个过场,让他不起疑心罢了。”这真是用心良苦。沈赞钦佩地看了眼贺玄,“要立一个没有皇家血统的人为太子,你没意见”最最古板的贺相大人贺玄自然知道沈赞在嘲讽他如墙头草一般没有坚定立场,其实在他看来,皇位由谁坐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坐上皇位的是个明君便可。两人自从成了同僚,沈赞说话便愈发不客气,了解贺玄秉性后,便知他除了政事外,是个极易相处的人。风度翩翩,儒雅谦逊,几乎不会大喜大怒。沈赞心情好时,逗弄一下贺玄,见他受惊似的微怔,心中便愉悦起来。“蒋大人诶哟,蒋大人您怎么睡在这儿呀”小六子的惊呼引得沈赞贺玄纷纷回头,只见不远处的另一块石阶上,躺着烂醉如泥的蒋冰,他喝得七荤八素,抱着酒坛子喃喃自语。“小若我的小若成亲了”看见他痛苦地闭着眼,眼泪从脸上划过,沈赞骂道:“这没出息的样子,既然舍不得,就不会进去抢人”贺玄道:“他不会的,他知道若是这么做了,他爹便会受牵连。”“哼,既然如此,还在这哭哭啼啼,装模作样”沈赞猛地站起,朝蒋冰走去。小六子见沈赞过来,低低叫了声“太傅大人”便告退了,沈赞踹了一脚蒋冰,道:“你的小若还在御乾宫内,想他,就去找他。”贺玄后来跟上,一把拉过沈赞,道:“你别激他,大婚当前,应以大局为重。”沈赞见他偏和自己对着干,来了劲儿,“蒋冰,是个男人就去把他抢过来你不想与他双宿双飞么你忍心见他与不喜欢的人成亲么”贺玄额上青筋隐隐作疼,使了点儿劲把沈赞扯到一旁,面对面,严肃道:“别再激他,蒋冰心中的痛苦我们都不能体会。”“谁说不能体会怕只有你一人吧,贺玄”沈赞嗤笑道,“爱人不得的痛苦,清高孤傲的人是不会懂的。”贺玄蹙眉,深深地盯着沈赞:“清高孤傲在说我爱人不得的痛苦体会不到,也在说我沈赞,你懂我几分”“我”沈赞想逞口舌之快,但无奈现实残酷,“我不懂你,你只是我的恩客。”他们仅有床笫之欢,缠绵时四目情深,起身后毫无瓜葛。那日在绮莲坊喝得胃痛难当,是贺玄抱他回了丞相府,悉心照料了他一夜,第二日沈赞转醒,刚想开口言谢,贺玄便打断道:“你说今后只接我一位客,我许了。”沈赞吃惊地看着他,心蓦地凉了,那一刻起,他们俩的关系又退回了许久之前,并且之后再无进展。因为沈赞在回避。贺玄敛下睫羽,“恩客”二字好似长了刀子在他心间狠狠地刻了几笔。远处传来热闹的鼓乐之声,应该是大婚典礼开始了。沈赞自知失言,轻捋了一下头发,便道:“仪式要开始了,怎能少了丞相大人,快些去吧。”贺玄也好似不知方才的尴尬,只道:“少了太傅大人也是不行,请吧。”两人装模作样,你推我让,一起朝金銮殿走去。身后烂醉如泥的蒋冰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俩离去,苦笑着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因是皇上大婚,所以四面八方的亲王们都赶至京城赴宴。他们是没有实权,只能享乐的贵族,然而皇上大婚又是他们表明心意的时刻,证明自己会永远安分守己。贺玄与沈赞赶到时,东北的安庆王、西南的永乐王、东南的孝成王、江南的江安王都在了。沈赞列在队伍末端,觑了一眼前头,看见了曾经谋面过的江安王,他已华发尽生,神态大不如前。多年前的江安王,曾亲临过他娘的闺房。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真的觉得蒋冰好悲剧。。希望以后有转机。。、贰陆祭天拜地,一溜儿繁复的礼节完成后,被凤冠霞帔压弯腰的皇后由宫女搀扶着送进了御乾宫。白止身着金线绣制的喜服,呆呆地站立在金銮殿中央,仪仗队举着喜幡慢慢地撤出了大殿,观礼的大臣们也伏着身退下,移步御花园参加晚宴。太后曾一度担忧她的皇儿半路发作,弃天下于不顾,执意悔婚。幸好,幸好他没这么做。于是她安心了,起驾回清宁宫换衣,准备赴晚宴。“陛下。”沈赞慢悠悠地从门外晃进来,笑吟吟道:“臣还以为陛下定会当众扯烂衣衫,大闹这场婚礼的。”“沈赞。”贺玄跟着他进来,蹙眉道,“不要说大不敬的话。”沈赞觑他一眼:“也不知是谁,婚前特意去陛下面前规劝,拳拳之心日月可表呀。”白止为何愿意成婚,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偏偏沈赞还要装模作样,贺玄不解,却也不拆穿,“陛下,回宫换礼服吧,半个时辰后晚宴就要开席了,你可不能迟到。”白止幽幽地看了一眼贺玄,问道:“蒋冰呢”“他”“他很好,蒋老丞相方才刚与我们聊起他呢。”沈赞笑眯眯地抢话,“陛下,如今你应关心自己的处境,蒋冰过得不错,你可不能输与他。”白止闻言,惨笑一声,“只要他好,就行。”说着,与贺玄沈赞擦身而过,离开了大殿。仿佛一夜间,年少的皇帝好像长大了,懂事了。沈赞与贺玄心有灵犀似的对望一眼,两人从彼此的眼中读懂了什么。而说起大婚晚宴,自然是不亚于拜天地的重头戏。御花园内铺陈开几十桌,按照官职大小排位,有序入座。这安排都有名册,官场暗流涌动,一个位子排不好,可能就会引起某些人心中的不满和猜忌。沈赞一开始跟着贺玄走进御花园,发现宫女侍卫来来往往,使人眼花缭乱,一不留神就跟丢了贺玄。回身一看,哪里还有贺玄的影子“唉,算了。”沈赞不再徒劳挣扎,他打算找个最末的酒桌入座,随便吃点就撤,反正没什么官员认得他,知晓他的身份。而贺玄一路目不斜视地走着,待他走到御花园中央时,刚想说“你且别乱走”,回首一看,说晚了。沈赞这人,真当令他不放心。“哎呀,这不是贺相吗”忽听耳畔有人喊到自己,贺玄回身,发现是许久不见的安庆王,“安庆王,别来无恙。”安庆王长年寓居东北,长得膀大腰圆,络腮大胡,一双鹰似的眼透着精锐,“客气客气,贺相仍是这么俊逸儒雅,本王这等粗人真当羡慕之极啊。”贺相淡淡一笑:“安庆王说笑,当年击退高丽一族,您可是功不可没,那般英姿也是无人能及,我一介布衣丞相,倒是虚名了。”“哈哈,那么多年前的事,莫提,莫提”安庆王嘴上这么说,其实心中仍是得意,那是他这辈子最为光荣的事迹,常常要拿出来与人说说。贺玄无疑投中他的下怀。“二哥,原来你在此处啊哟,这不是贺相么许久未见啊”是驻守西南的永乐王,他在几位王爷中排行第四,而安庆王是老二。“四弟,你在西南,我在东北,我们也有多年未见了吧今夜定要好好喝个痛快”安庆王拍着永乐王的肩道。贺玄看着他们热络地联系感情,道:“两位王爷,那就请入座吧,皇上过会儿就到了。”最中心的一桌,无疑是皇上的主桌,除了皇上和太后,坐的几位都是王爷。皇家的几个人,在皇上大婚之夜算是凑齐了。当年白止的父皇继任帝位,其余的几位皇子居然都甘愿驻守四方,令人惊奇。有人以为是太上皇的手段了得,逼得自己其余四个弟兄各走四方,也有人以为原本这四位王爷就无夺位野心,因此甘愿离京当藩王。贺玄其实不想入坐此桌,但又担心皇上被几位王爷刁难,因此就面不改色地坐下了。环顾一圈,除了开怀大笑的安庆王与永乐王外,另外两位王爷只笑不语,只当旁听。四位王爷,贺玄跟其中三位打交道较多,只有安居江南的江安王白啸之他接触最少,缘由是白啸之身体多病,常年窝在江南养病,不太上京面圣。而白止那时还小,自然不觉有何不妥。江南乃是富饶之地,贺玄见白啸之年年上缴的国税和谷物都非常到位,也就不太找他。“几位王爷,贺相,太后身体突然抱恙,就不出席晚宴了。”一个小宫女匆匆赶来,朝大家道。安庆王摆摆手:“无妨,让太后好生歇着,我们自会照看自己的。”“二哥,你是想不醉不归吗”一直不说话的江安王突然轻笑道,他两鬓的白发衬得他沧桑无比。“五弟啊,你身子不好,少喝点喽”永乐王呵呵道。“贺相一定要喝的,对吧”安庆王忽然扭头问道。贺玄脸色一变,有些难看,他的破酒量不知道被沈赞嘲笑过几次了,这回可不能醉倒在众目睽睽之下啊。“我不”“皇上驾到”白止冷着脸走来,群臣起身,同时参见,“恭祝吾皇大婚”“免礼,众卿家入座开席吧,不必拘谨。”白止淡淡道,他一撩袍子,坐下,朝诸位皇叔点点头,“各位皇叔不必客气,都吃吧。”说着白止拿起酒壶自顾自倒起了酒,颇为快速地连灌了自己两杯,贺玄见他眼底隐着自厌自弃的情绪,忙道:“陛下,洞房花烛之夜,您千万可别喝醉。”白止闻言,不甘地抿着下唇不语,一旁的永乐王出声道:“诶,贺相这么说可太无趣,既然是陛下大婚,自然是尽兴为宜,我们几个做皇叔的,应多敬陛下几杯来”“四皇叔,来”白止一哂,端起酒杯与他互敬。“贺相,陛下已成婚,算不得孩子了,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江安王轻笑道,大家都心知肚明,贺玄说是丞相,倒更加像是皇上的乳母,照顾得无微不至,“今夜天气清爽,痛饮几杯也是无妨。”贺玄推辞不过,端起酒杯喝了几口,“江安王我先干为敬了。”白止心中难受,接连不断地为自己斟酒,他见大家笑容满面,心内更是苦涩,“几位皇叔,怎不见你们将世子一同带来”“呵呵,陛下有所不知,我家小儿听闻南疆动乱已平,便去游历了。”永乐王道。江安王一愣,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什么,便道:“陛下,我有个不情之请。”“说罢。”“陛下,我儿霆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