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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8(1 / 1)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箭钉在了自己背后的步兵盾上手一颤,脱弦的最后一箭偏离了轨道,射中原本那个目标的厚实胸铠,似乎没能造成重创。云缇亚扭头看去,最令他担忧的事发生了,敌方的茹丹弓骑已在他右侧的河对岸集结。就算他们不照着人射,下一刻乱箭齐发,自己毫无铠甲防护的坐骑必然会成了刺猬,然后他和爱丝璀德,定会被涌上来的重骑兵踩成肉泥什么也来不及想。他大喊一声,往敌人最稀疏的空隙冲去。一名羽骑似乎早就等待着这个机会,斜刺里向他迎来,撇开盾牌,扬起巨锤,即将对他挥出致命一击。云缇亚死死攥住了一直挂在马鞍下的灰木长枪。枪杆端平,什么都别动,尖头对着敌人猛冲就是此刻他没有招架,没有躲闪,马速愈加快了,如同去赴一场一往无前的邀约。借着这疾速的推动,枪尖准确地没入那人攻击前一刹那的破绽,刺穿钢甲,刺穿血肉,刺穿后心血溅了云缇亚一头一脸。巨大的反作用力向他狠推过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忘了普兰达最宝贵的忠告。实在是应该在冲刺时把枪尖压一压,将对方的马一并刺死的。那个骑兵连惨叫都未曾发出就坠下马去,但他的坐骑却前蹄直扬,挡在云缇亚去路前。云缇亚只感到视线霍然向上一挑,整个地失去重心,他和坐在他前面的女人一道被抛了下来。身后,是雷鸣般的马蹄和流星锤呼啸甩动的风声。执掌死亡的血天使对他俯下身,欲吻他的前额。云缇亚猛地爬起,双刀已握在手中,对着向他冲过来的敌人迸发出一声怒吼。本应弥漫着杀戮喧嚣的战场在他耳畔忽一下静寂了,只剩下风的低喃、河流的呜咽、鸦群拍打翅膀,他听见自己所有的骨骼、所有的血管都在一场烈火中嘶叫。是的,当一切都远去,只有那声音烙印在血肉与灵魂深处,清清楚楚,然而密不可分。那场自母亲死后横亘了十五年的大火原来始终不曾弃绝他。他感到一双手正在撕开他的身体,撕开死寂,撕开这个世界喑哑的喉咙,有什么压抑已久的东西正涌动着,翻滚着,迫切地要随着这裂响喷薄而出来吧他用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吼道来吧死与生的界限,在纵身一跃间,被漂洗成了尘埃下边角泛黄的苍白。作者有话要说:流星锤在西方一般是指多头连枷,一种极具杀伤力的甩击型钝器有的带有铁刺,对付重铠尤其有效。文艺复兴之前的欧洲战场规模都不大,一场扫尾战通常只有几百人,一两个特别能打的家伙改变战局是可行的。特别向骑马与砍杀ountbde这个临境感极强的冷兵器战术模拟游戏致敬。很多在历史资料上读不到的战术细节,如弓骑兵不能朝右射击、骑射须掌握提前量、长枪正面冲刺时最好把敌方的马也刺死等等,都得益于在游戏中的体验,感谢它陪伴了我三年的时光,也感谢当初将它介绍给我的人。最后贴个骑砍牛人一弓一刀单挑轻骑兵大队的视频,射人先射马的猥琐打法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不过我考虑良久,还是让云同学当了爆头党,因为以他那点膂力,对着重甲战马不射个三五箭是射不死的直接贴上来很卡所以我是传送门、10 蚁冢3那一夜对他而言本没有任何特别,只除了一轮硕大得令人触目生寒的月亮。它离大地是如此贴近,以至于连一丝最微细的阴翳都暴露在皎辉之下。当他在营地外森寂无人的小树林,将一个蜡封纸筒系在通体乌黑、嘴里衔着木签的猫头鹰爪上,目送它振翅而去时,他感到有什么正从幽暗里无声地注视他,某一瞬间,他以为那是悬在他背后的月光。“出来吧。”那个瞬间后,他说。“我问心无愧,倒是你在偷偷摸摸地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反而叫我出来”女人的轻笑被风吹送,有冷沁的嘲讽意味。她就倚立在河畔一棵光秃的老垂柳下,衣白如霜,面孔浸满月色。仿佛自黑夜的至深处凝出的灵像,发间还流曳着淡雾,或许下一刻整个人影便会因风散去。他希望这确实是幻觉,但他记起那个在朔望夜、柳林风声和乌头草彼此的低语中透露的传言:瞎子的眼睛可以看见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吉耶梅茨将军还在世时,你就和他暗通款曲;第六军在你的小动作下还能坚持这么久,不知该说是神明眷顾还是你办事不力”她一步步向他走来。“不过今夜是最后一夜了吧。除了海因里希,南边的那些军队也会用什么方式响应你呢细作大人”剑锋缓慢地从肩头抽出。“您让我很为难,”他正色,“爱丝璀德夫人。”爱丝璀德笑了。“没有人会相信我。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毫无证据的疯话。你何须畏惧”他挑了挑眉。“有一个人会相信。即便所有人都当做疯话,只有那个认死理的傻瓜会坚信不疑。你是他的女人,爱丝璀德,所以我不太想杀你,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被你害死。如果你的消失能让他活得更久一点儿,我想我会很乐意这么做。”“他啊。”爱丝璀德仰起头,月光洒落在她眼睫上。“我不会对他说的。当我向人直接道出从第三者那儿获取的秘密,它就像剧毒灌进人耳,令听者痛苦而死。和你一样,我也希望他至少能活久一些。”“好给你带来更多的消遣”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你这个魔女。”他曾经很想知道她为了什么才来到第六军,可现在看来,答案已经不重要。和魔鬼订盟的灵魂总是超脱于世人的欲求之外,乐此不疲地玩弄人心。它们掠取人类最隐蔽的思绪与深藏若宝的情感为食,一面吞吃一面冷言讥刺,百般挖苦,直到将猎物掏成一具空壳,立马又去窥探下一个游戏对象他开始为某个傻瓜遗憾起来,或许那家伙最初不过也是逢场作戏,只是太高估了自己的理智与控制能力。“你品尝过如此之多的秘密,是否仍觉得它味同嚼蜡,不值下咽像你们这种生物,永远不会被凡人之爱灼伤,但也永远无法拥有凡人之爱;你们可以看见凡人视线抵达不了的黑暗,但凡人眼中的光明,你永远也不能企及。”“光明”爱丝璀德反问。“我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我经历过一个女人最不堪忍受的屈辱和痛苦。你是对的,我被光明拒之门外,但光明之下,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伤害我。”她的乌黑长发从他面前拂过。一座奇形怪状的小土丘挡住了她的路,她伸手细细摸索。“你看。”她说。他勾起唇角。“一个白蚁窝。”“天冷起来了,可里面仍有生命。”盲女弯下腰,侧耳倾听,“会有最年轻最弱小的一只幼蚁躲在洞穴最深处熬过这个冬天,来年开春,她会成为新的蚁后。你知道蚁后么身体的绝大部分是一个装满了虫卵的大肚子,大得令她根本移动不了半分,她的寿命很长,过得很安逸,一辈子只需要做两件事,不停地吃,不停地吃,不停地产卵,不停地产卵。她的儿女们会无微不至地喂养她,会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她,这是命运对她历尽千辛万苦活下来的报偿,她将远离一切艰辛苦楚,没什么能威胁她,没什么能加害她。”“是的,我从那个严冬里活了下来可你以为我只是要成为这样一个可怜的怪物吗你以为我渴望的,只是一个不比坟包大的王国吗”风声在这一刻变得猛烈。他看见爱丝璀德对他意味深长地笑。这笑容的含义难以揣测,但生存和死亡,以及贯穿于它们之间的全部苦痛,在它面前都失去了重量。而他眼前,仿佛有一只孤独垂老的白蚁,弃绝故土默默爬行,当生与死都不足以使她畏惧,她回过头,记忆穿过寒霜,飞向当初在冰冷的黑暗里瑟缩着遥望春天的微小生命。“今晚我会把他领开。”语调平缓,她说出似乎一早就暗藏胸中的决定,“你们的计划会照常进行,无人干涉。但我不能确保他知道后会不会有所行动。他是这么天真,也是这么倔强”迎着她刺穿自己内心的目光,他笑了。“爱丝璀德,”他问,“你想要什么”你不愿像蚁后那样麻木不仁地活下去但你究竟想要什么“我只想真真正正地活着,”她轻声回答,“仅此而已。”云缇亚厉声大吼,在那个骑兵挥舞着流星锤欲当头击下、露出全身空门的一瞬间,他的刀狠狠插进板甲缝隙。带刺的铁链锤重击在他肩头,但此刻它的主人已经丧失了生命。被铠甲包裹的躯体栽下马来,将他扑倒在地。他压在那具身子底下,感到对方战马的一只前蹄从旧主背上踏过。一口咸腥呛上喉腔。世界颠倒旋转,迅速昏黑一片。窒息般的沉寂中,忽有潮声入耳。它从地平线下卷涌而来,渐渐演化成由数以千计的声音汇聚为一的呐喊。云缇亚眼中的黑暗撕开一个口子,那些原本向他踩踏而来的敌军很快被冲散在了这怒潮之下。千疮百孔的血天使旗在潮水上空飘翔,有着翡翠色眼睛的少年将领瞥了一眼云缇亚,立刻重新融入了疾驰冲杀的人群里。云缇亚笑了笑。他吐出那口血,想挣扎起来,却动弹不得。意识如此轻忽,躯体却如此沉重,他猜想它们正在互相道别。一条温软的手臂搭在他胸膛上。女人抚摸着他的脸。“啊,”云缇亚说,“你还活着。”“你也是,”爱丝璀德说,“至少你现在还活着。”“是吗,”他笑,这时他才感觉到证明他的意识和躯体仍未彼此离弃的剧痛,“真是太糟糕了。”所有的声响都随这痛觉一点点清晰起来,又一点点在他的呼吸中远去。她的气息拂过他面庞,除此之外,他再也听不见其它。“爱丝璀德,”他侧过头,看着她,“你并不爱我。这只是怜悯。”只是因孤寂而催生的怜悯,因百无聊赖而探求的些许乐趣。你从来都不认同我的所思所为,只是要将我改变成和你一样的人。我们相隔得这么遥远,拥抱着这样广袤深长的虚空,而你则从中获取满足和欢愉。或许我也只配得到这些这不是爱,一开始就不是。“不,”她将手指按在他唇上,“只有你是不同的。”“只有你是不同的,云缇亚。这世上其他人的心脏,要么被一把熊熊大火烧成焦炭,要么冰冷沉寂得像座坟茔。我本以为我再也不会爱上谁了,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不会对任何人抱有希望,不会为任何人悲伤流泪,也不会因任何人而痛苦可只有你是不同的。你执着得叫人担忧,倔强得叫人动容,你有一个活着的人全部的脆弱和坚忍,而我不过是一具从未入土的尸体亡者会怜悯生者的鲜润吗干枯的骨架会怜悯有血有肉、连疼痛都无比真实的存在吗”两人面对面侧卧着。轻轻地,她拥抱了他。“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总是沉迷于你身上的温暖,妄想它有一天能将我从深寒与僵冷中唤醒姑且把这称之为爱吧,”她说,“如果爱你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么我会用剩下的整个生命来爱你。”我会用剩下的整个生命来爱你。云缇亚望着她瞳仁深处的晶莹,微笑了。他轻轻托起她的脸颊,言语在这一刻是累赘的,他知道任何不曾说出口的回应她都能听见。风在头顶盘荡,尘土被鲜血凝在地上又有新的尘土飞旋,乌鸦像被撕碎了的夜幕一样纷纷扬扬,但它们都和他无关了。漫长之生,顷刻之死,当这两者都被抛之脑后,还有什么可在意因爱而生的苦楚,又怎会值得畏惧他闭上眼,吻了她轻颤的唇,感到一颗露珠从黑暗里坠落,又像一只蜗牛,拖着细小而微亮的痕迹爬过他的心。作者有话要说:难得比较甜的一章,祝大家新春快乐、10 蚁冢4萧恩往营火里添了几根柴枝。马嘶扬起,然后是一阵夹杂了沉重铿锵的步伐声,他明白是普兰达带着剩余的人马回来了。出乎他意料,云缇亚和那个女药师也和这群人一起,伤痕累累,灰土满面。茹丹人下马时没站稳,结实摔了一跤,但四周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往常取笑调侃的声音。“圣者呢”云缇亚攀着爱丝璀德的肩挨过来,问。而普兰达只是在旁侧沉默不语地擦着剑锋。“这边,”萧恩起身,“情况不是太好。”在一片林中空地临时搭建的帐幕前,云缇亚看见了贝鲁恒,他躺在另一堆营火边,腿上中了一箭。两个勤杂兵此时担当起了随军医师的角色,用烧红的匕首和钳子将深嵌入骨的箭镞剜出来,看他们紧张的神情,这任务似乎进行得很不顺畅。爱丝璀德走过去,问他们是否需要提供帮助。“是你啊,”贝鲁恒抬眼瞥了瞥云缇亚,“可惜这里没什么用得着你的地方了。”他身子忽然剧烈颤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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