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和责难来对待缚家和柯家两年前,柯子末仅仅是听闻一点点成亲的风声,就落荒而逃,杳无音信,他想走得远远的,想找到一个不用妥协的地方,他读了那么多书,说服了自己,但面对亲人的时候,还是哑口无言。可是他没想到,缚刀凌这么坚持,他甚至没有说,却从很多年前开始,做给所有人看。柯子末一走了之,缚刀凌留在家乡,尽管没有得到过承诺,也不知道喜欢的人什么时候回来,仍然不改初衷,一往情深。柯子末回头,缚刀凌乖乖坐在井边上,眼睛一直看着他,见他回头,咧嘴笑笑。柯子末想,我真是个混账。“肉末儿,我阿妈跟你说什么了”缚刀凌问。“没什么。”缚狐狸怎么可能相信,不过他对自家娘亲很了解,也能猜到大概。他觉得是时候了,追媳妇儿这么久,石头都该开花了,“肉末儿,你想好了吗”柯子末:“嗯”“我们两个成亲啊。”缚刀凌有点小担忧,不会不答应吧柯子末思索片刻,觉得有些话必须说,这对他们的后半辈子非常重要。“以后你是做饭还是刷锅洗碗”“”缚刀凌挠挠头,“要是我说我都干,你是不是立刻就答应”柯子末严肃认真地道:“那就算了,说谎的男人靠不住。”缚刀凌笑了,越笑越开心,最后放声大笑。那笑声融进风里,缠绵着远去。柯子末莞尔,温柔地注视他。我胆怯过,但是你给了我勇气,我离开过,但是你最终留住了这份姻缘,在金乌火照耀之地,枫林溪畔,藏刀故乡。夜晚变得安静,柯子末靠在缚刀凌怀里,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嘘,别动。”缚刀凌突然在他耳边说道,声音几不可闻。柯子末点头。缚刀凌将长刀负于背后,拉着他沿墙边的阴影疾行,靠近了寨子边缘。黑暗中似乎毫无生气。除了血腥味。缚刀凌紧紧搂住柯子末,后者伏在他肩膀上抬眼望去,几棵树旁边有模糊的人的轮廓。他们本来在院子里的屋檐下待着说话,忽听头顶上瓦片轻响,极其细微,却还是被缚刀凌察觉到不对,一路尾随,出来缚家到了这里。柯子末正努力瞪大眼睛看,眸中突兀地划过一道银光“嚓。”缚刀凌捂住他的口鼻,俯下身,两人牢牢贴在草地上,被灌木丛遮挡得严严实实。利刃反复没入肉身,没有人说话,那细微的诡异声音清晰地传进他们耳中,令人毛骨悚然。柯子末从来没感到过时间像此刻这样难熬,他想冲过去,但缚刀凌死死地压制住他,等终于放开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见了。柯子末又想冲过去,却被缚刀凌不容拒绝地拖走。“怎么能扔在哪里不管”柯子末拗不过他。缚刀凌摸摸他蹭乱的头发,摇头道:“已经死了,那些人带进来的就是尸体,不然也不会脚步重到踩瓦片漏出动静,你看到的应该只是补刀。”柯子末不解,“死了也得去看看啊。”缚狐狸眯起眼睛,“这个时辰我们发现尸体,容易说不清,反正人已经死了,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不如按照凶手希望的那样来吧。”柯子末直觉危险,“冲着刀族来的”“也许是冲着刀族的刀。”缚刀凌像是明白了什么,并不肯多说。作者有话要说:、柯子末五刀族很多年没发生过这种事。柯子末站在缚刀凌旁边,看见族长和族里的药师穿过人群,上前查看尸体。死的人浑身刀伤,却没多少血,明显是死后被砍的,柯子末没敢近看,尚不知道死的是谁。“刘正广家的在不在”最前边有人喊。众人面面相觑,不多时跑来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扑到尸体旁,很快便痛哭不已。刘正广年过而立还没成家,自己在一个小房子里住,家里给他分了地,也能糊口,平时经常帮他爹娘干活,去兄弟家走动,除此之外人缘不怎么样,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被什么人带走的,在哪出事的,完全没人知道。刘正广家的兄弟也到了,族长吩咐他们妥善安排后事,然后招了几位族中长辈回缚宅商讨。柯子末担心这只是个开头,往后还会有更多祸事。缚刀凌牵着他回到柯家,柯伯母正在晒菜干和卤豆皮,柯大叔这会儿应该下地去了,他们都不怎么让柯子末干农活,毕竟读书为重,而且两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趁着岁数不大当然要多宠一些。好在柯子末也很争气。“姨,干活儿呢”缚刀凌凑过去打招呼,“要搭把手不”柯伯母瞥他一眼,“少来,你姨我这点子力气还是有的,说吧,什么事”缚刀凌笑道:“肉末儿答应跟我成家了”柯伯母咂咂嘴,“你可算是如了愿了”眉眼间也染上笑意,“怎么着,现在就要把我儿子拐跑”缚刀凌止不住地嘴角上翘。柯子末还在魂游天外,冷不丁被他拽近半步,“嗯”柯伯母奇怪道:“你傻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柯子末看看她,又看看缚刀凌,突然灵光一闪,“刘正广的死绝对有问题他那块田我知道,根本不在进城的大路边,旁边只有缚家的地,凶手还故意把尸体放到缚家宅子附近,这事里里外外是冲着缚家来的,我们得去问问,谁最后一个看见他。”柯伯母:“”缚刀凌:“肉末儿”柯子末越想越心惊,自顾自道:“他浑身刀伤,为什么要弄成刀伤他们要陷害缚家拿活人试刀”缚刀凌皱眉,“试刀族里从来不用活物试刀,这是规矩。”柯子末不以为然,反驳道:“可是外人哪里清楚什么规矩规矩是人守的,也是人定的,前朝哎呀”柯伯母不客气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子,“扯什么呢还前朝这跟你有关系吗”柯子末故作委屈道:“阿妈,你也不怕打傻了。”缚刀凌立刻搂过来摸摸头,顺顺毛。“傻儿子至少不会乱讲话。”柯伯母拍拍手,“呀,拿豆皮弄了一手油,还没洗呢。”“”柯子末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洗头比较好。柯伯母道:“你要愿意跟他过呢,今天就可以搬走,我和阿爸怎么样都成,你想住哪住哪,往后我们就不管你了,自己把日子过好,这比什么都重要。”柯子末点头,“知道了。”柯伯母仔细打量他们一番,挥挥手,“行啦,去吧,忙你们的。”族里出了事,小孩子们都被大人关在家里不让出门了,柯子末除了读书无事可做,他捧着书半躺半坐在床上,心不在焉。缚刀凌喂好了马,进来收拾出一个包袱,看他没精神,不由道:“要是困就在我这睡一会儿,晚饭我叫你。”柯子末放下书,懒懒地问道:“你干嘛去”缚刀凌呲牙一笑,“进城,你去不去”柯子末抬抬眼皮,“有什么好处”缚刀凌走过来亲他,“你想要什么好处晚饭在城里吃,今天不用洗碗,怎么样”柯子末推开他,“那我就去”枫溪寨离焕河城不远,骑马从小路穿过枫林和田野需要半个多时辰,过了山涧就是城郊,走不到五里地即是南城门。缚刀凌要去城里交工,他在锻冶坊当铸造师,平时教教坊中伙计打铁器,刀族人以铸刀为最,但在一些兵戈剑戟之类的打造上也有过人之处,缚刀凌很有天份,在焕河城已经小有名气,锻冶坊有人订做刀具,都由他作出图谱。“你还挺能画的啊”柯子末看着图纸,稀奇道,“我都看不懂呢,锻冶坊的人能看懂吗”缚刀凌把他圈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扯扯缰绳。“外行的确看不懂,不过祖传的东西我也不能私自外传,”他想了想,叹口气,“我会做的东西那么多,可是他们只看重铸刀,这不算什么好事。”日过正午,天气忽然冷了许多,城中有些萧条,想来贩运冬货的行商都已出境,连带着生意也少多了。柯子末跟着缚刀凌去锻冶坊,没想到这次订做刀具的主顾也在,坊主代为引见。“缚先生,这位是沈惠沈大人。”柯子末装作不认识,自己站在一边听着。缚刀凌明显对主顾是谁不感兴趣,闻言只是淡淡道:“幸会。”沈惠年过不惑,面容坚毅,笑起来倒是颇为和蔼,“久闻缚先生大名,幸会。”柯子末隐约觉得他的名字耳熟,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人不就是焕河城知府么缚刀凌还是没什么表示,他要等锻冶坊的其他铸造师看过图谱之后确认无疑、可以着手锻造之后才能走,对于沈惠,他虽然有点意外,倒也不在意,“不敢当。”柯子末想,这位知府似乎是个好脾气的沈惠当然没有任何不愉,继续道:“我十分钦佩刀族的铸刀之法,听说那些不世出的名刀都出自其手,一直想亲眼看看,如今见到缚先生,可算是稍偿夙愿。”缚刀凌微微蹙眉,“承蒙缪赞,虽然刀族祖上精于冶炼,但现在的族人大都种地为生,靠天吃饭,我所学只是皮毛,真正的铸造之术已经失传了。”柯子末听出二人言辞间的弦外之音,直觉不妥。这时坊主刚好来解围,说刀具就要开始锻造,沈惠和缚刀凌都可以离开了。沈惠诚恳地笑道:“缚先生往后若有什么事遇到难处,尽可以来找我帮忙。”缚刀凌木着脸,“告辞。”“”说罢牵着柯子末的手大摇大摆地出门,离了锻冶坊,在路上闲逛。刀族人向来是我行我素的,边境的子民大都勇悍,刀族尤其天不怕地不怕,是谁那么有野心想踢铁板呢柯子末细细回想有关于沈惠的一切消息,这位大人行事沉稳老练,待在焕河城十余年一直兢兢业业,虽说在政绩上没什么建树,但贵在风平浪静,他如果想让刀族为他铸一把刀,何必非要等缚刀凌出来做工这个时机“哎,等等,”他拉住缚刀凌,“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打听到沈惠的事情”缚刀凌无奈,揉揉他的头发,“肉末儿,你应该多关心下你相公我,还有咱俩成亲的事。”“”柯子末没好气道:“敢情你成天净想这个,现在要入冬了,不是春天”缚刀凌特别理所当然道:“跟我在一起,四季如春,如沐春风”入夜,缚狐狸带着喂饱的肉末儿骑马回家。柯子末抱着他的刀翻来覆去地看,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拿起来。刀刃修长,轻薄,锋利,暗光流转,刀柄冰凉,沉甸甸的,握在手中自有一股凛然的气魄。“你什么时候铸的”缚刀凌看了那把刀一眼,“知道你走了之后,我无事可做,只好专心铸刀。”柯子末小小地惭愧了一把,“叫什么名字”“没名字,这刀用着顺手就一直没换。”柯子末发现刀柄上刻了一只蹲着的狐狸,怀里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团子。“这是什么”缚刀凌低头,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你猜”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柯子末耳朵痒痒的,他不由地稍稍偏头,余光里掠过一道黑影。有人跟踪柯子末惊诧,扭头要跟缚刀凌说,谁知道这狐狸脸凑那么近“有唔”黑灯瞎火的,不占便宜太可惜了,管他是人是鬼呢,对吧缚刀凌亲够了,舔舔嘴唇,轻声道:“不用管,回去再说。”柯子末已经气得不想跟他废话,闭眼装死,头顶都在冒烟。缚刀凌笑笑,亲昵地蹭蹭他的脸,催马快走。枫溪寨的夜晚总是很安宁,小孩子们早早回家睡觉,农闲时男人家偶尔会在族里的锻造房待到深夜,打造农具或者铸两把刀剑,毕竟祖宗的东西不能都还回去,祖宗也是有脾气的。两人牵着马,经过小酒馆,三个叔伯长辈正在闲聊,见到他们便招呼道:“哟,从城里回来”缚刀凌笑道:“是呀方叔,我们走的官道,有点晚。”另一位长辈抽着烟杆,扫了眼他们的马,问道:“叶子沟那段还是那么不好走看你这马蹄子上的泥。”叶子沟是官道上里山涧不远的地方,地势低凹容易积水,下过雨之后至少有半个月都非常泥泞,也是离小路比较远的一段路。缚刀凌看了看,挠挠头,“这我倒没注意,怎么这么多泥”柯子末道:“那么黑你能看见什么能找着路都不错了。”叔伯都笑,方叔道:“柯小子往后还读书不能不能考个、考个什么来着”旁边人道:“状元。”“对,考个状元回来”柯子末笑笑,“说不定呢,我要是中了榜,回来一定给您红包。”聊了几句,他们别过长辈们,回缚宅。柯子末敛容,“你故意走官道,为什么”缚刀凌坦然道:“有血腥味,但是没活气,我临时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