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朝周围或惊疑或好奇而纷纷聚集的士兵们射出尖头木箭,众人回神,顶上的缝制头盔被飞箭劲力扯到几米外的士兵下意识转过身,再回头傻了似的环顾围观的同僚,不禁脚一软当场跌在地上。珠玉在前,要证明自己不是负累,有能力保护自己之余,还可以发挥小作用的难度提高了。接过帕拉米苏手上的弓箭,晓蓠咬了咬唇,双眼探射灯般扫视兵营四周。鉴于刚刚上演了这么出惊心动魄的射箭表演,大家顿时敲响保命警钟,忙不迭退至一边,明显不想充当人肉箭靶。眼角余光瞥见城墙上被她匆匆抛下此际正向这里拔足冲来的小狼。没有一丝犹豫,晓蓠抬手搭箭,一刹那拉满了弓。“嗖”的一声,短箭径直飞向雪白的小生灵“呜”当晓蓠跑到定在原地不动的小狼身边,拔起那根钉住它的尾巴茸毛和地面的短箭,朝着帕拉米苏举起时,众围观士兵才一个个再度回神,掌声如潮,包括了对面男人不无意外的鼓掌。晓蓠不再理他,她蹲下去打算抱起蜷缩成一团的小狼,可是它抖呀抖就是不肯让晓蓠碰,双手刚一包覆住它的身子,小狼就死命挣扎。她哀叹了一声,果然懂得忠心的动物最受不了出卖背叛。在她绞尽脑汁抚慰小狼之际,帕拉米苏悄然走到她后面。“是图特教你箭术的吧。”晓蓠没心情陪他拉家常,“知道还问,多此一举。”帕拉米苏的脸色沉了,可惜晓蓠顾着哄她的小家伙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安安静静的,她有些奇怪帕拉米苏是不是离开了,回头一看,人还好好地杵在那里。见她转过来看向自己,帕拉米苏俊眉一挑,晓蓠马上不好意思。“之前你所说的兵不血刃便拿下米吉多城是受他的启发,是什么意思”像是想不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帕拉米苏眼眸微眯,双手抱胸地俯视她:“现任的米吉多国王是个爱面子的虚荣老头,你大概已经知道塔埃纳卡城和迪耶弗提城把对方视为眼中钉。眼见米吉多态度上保持中立,两城城主始终想得到米吉多的支持,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对方打垮,千方百计向这老国王奉承进贡。“百年前包括米吉多在内的数十个国家是受了米坦尼煽动才发动叛变,对凯姆特倒戈相向,后来曼赫珀拉王是重新降服了这个小国,然而不到十年却又放松了管治,特别自被禁名的王继位推崇唯阿吞独尊的一神论,将迦南和西亚盟国的求援置之脑后,持续的外交失信和宗教狂热导致的结果是盟友们不得已向米索不达米亚上面的其他几个强国投诚。米吉多自不例外。“恢复自主的米吉多城再次挨上米坦尼,但当下局势大家有目共睹。米坦尼是终归要败在赫梯手上,而凯姆特和赫梯形成敌对关系是必然趋势,投靠了米坦尼做靠山的米吉多王国当然两边都不敢开罪。只是这个老国王接受了太多纳贡,在迪耶弗提城迎图特军队入城的当天,肯定有风声吹到了他耳边,恰巧我又驻扎城外,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米吉多城二度投效了凯姆特。同样收到情报的塔埃纳卡国王眼看米吉多和迪耶弗提行动一致绝对要气疯。米吉多国王是虚荣,但他怎么猜不到事态的下一步发展会怎样一旦赫梯真的因塔埃纳卡城主的信中所言,将信将疑派了军队过来核实,这位老国王是不愿和凯姆特搭同一条船也得硬着头皮上了。”晓蓠深深吸气,“这干图特什么事”帕拉米苏歪头,“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想懂”“这三座城里都有埃及的间谍是图特派来的探子,你想说的是这个吗”晓蓠犹疑了良久说出的话,只换来帕拉米苏似笑非笑的表情。当晚好不容易才终于求得小狼原谅的晓蓠抱着它在床上失眠。深夜,有人施然闯进了房间,仅着寸缕地上床抱住了她。“今晚为什么闷闷不乐我看到了你和帕拉米苏比射箭,箭术提高了不少,你应该开心才是。”晓蓠睁开了眼,盯着眼前柔软精美的花纹被单。“在你们传统里,就算是结合了的夫妻也是分房睡的。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他跟你讲了什么”图特从来都对帕拉米苏报以才能上的欣赏,现在却直觉他是晓蓠反常的源头。他可没忘,在阿玛纳重遇,两人已经是相识了的。完全不知道图特所想的她眼帘低垂,也许是黑夜本就具有不可名状的魔力,也许是徐徐拂动的凉风吹开了人防备的心门。“帕拉米苏说得对,连宠幸都不曾得到的我对你来说或许根本什么都不是。我太不了解你了,但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所以只越发觉得可笑。”话一出口,晓蓠就后悔了。她想起北征前两人对话的情景,无力感瞬即充斥全身。做的总比说的难。但如果双方都不做些什么,退让、妥协,或者别的什么,他们可以怎样走下去小东西在晓蓠怀里呜咽了一声,便醒了过来,乱动着要挣脱出来。晓蓠猜想可能是她抱得太用力让它不舒服了,回想今天下午它的遭遇,不禁有些检讨自己,她是为了帮助它才带它回来的,而不是虐待动物。看着毛茸茸的白狼跳到晓蓠身上走动,图特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给它改名字了吗”“还没。不过,它是男孩子吧。”图特应了声,晓蓠忽然想到那只硬是被她重新改名的游隼,提议:“你也可以给他改的。”见图特沉默,晓蓠开始自顾自说:“假如是女孩的话,叫阿蕾特或者卡吉娅也不错。”“你故乡族人的名字”晓蓠想了想:“是一国神话传说里两位女神的名字。”共处了一段时日,她慢慢摸清了图特的脾性,但凡他缄默,多数表示他在思考或者想继续聆听,晓蓠于是娓娓道来:“神话讲述诸神和人类互斗内斗的故事,这个传说只是某个英雄的人生一小节。在主人公还小的时候,他在森林里迷了路,首先遇到一个叫卡吉娅的美丽女子,她对他说了动听诱人的话,只要他跟她走,她说的所有情景皆可变为现实。这时,另一名女子也迎了上来。她也对主人公诉说了一番,话中内容远不比先来女子说的诱惑,至少他不能坐享他人成果。他需要付出许多代价方能够获得人们认可,得到世人赞美,又也许只是百年时光就会为大家所遗忘,但他的事迹能一直鼓励人们为正义、忠诚和道德而战。幸福女神的轻松自在跟美德女神的艰难崎岖一齐摆在主人公面前,要他决定今后人生的方向。”“为什么你想给它改其中一个名字”晓蓠一愣,一般而言人们不都是会倾向于先问英雄的选择是什么吗她没有深究,很快思索起了他的问题:“改卡吉娅,是因为生命短暂,谁来到这世上是想要受尽苦难的如果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总算弥补了小狼离群索居的孤单。至于阿蕾特倘若可以为了什么奋斗或默默奉献,即使做不到千古留名,神也会知道它的宝贵,能有快乐王子最后的结局,也是好的。卡吉娅与阿蕾特,谁是你的选择”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接近呢喃,仿佛自言自语。“你会选择跟谁走”“不知道,还太遥远。或者轮到非选择不可的时候,我已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她有点出神,随口问:“那么你呢”图特难得轻笑了一声,晓蓠正奇怪,他却慢悠悠开了口:“这问题对我而言早已没意义了。”晓蓠心中苦笑。感到那重量在手臂上来回,不一会咕噜咕噜地转移到床上是小狼滚了下来。沉重的气氛得到了些许缓解。“决定了,小家伙的名字就由你改吧。”半晌。“拉米斯。”“有什么含义么”“拉神所生,亦有拉神之子的意思。每当人们念到或想起拉神时,他也会被一并祝福。”“太阳神啊你可能没见过阳光下雪地银亮的画面,那是真的十分耀眼。”当晓蓠沉醉在想象里,望着阳台撒落的月光发呆,耳畔的黑发里闷响起陌生的沙哑嗓音。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手已自然而然地包覆在一起。“给我一些时间,蓠。”她怔怔回神,恍然醒悟他的所指,嘴角溢出了清浅的笑。黎明前的大地有弥漫的雾、最黑的夜和足够冷的风。图特习惯早起。少眠以外,清晨时分他的思维更清晰。离开米吉多隘口,穿越沙伦平原,向东折入叙利亚沙漠边境,绕过希斯耶,奥伦特河谷和卡叠什公国北望在即。只要征服了金札城,统一整个叙利亚就不再是空想。只是,有苏皮路里乌玛一世坐镇的赫梯会坐视不理吗不会,这是肯定的。说不定,从他们走出伊斯德伦平原起,赫梯军队已有所行动,不出半月,快的话十天,十天之内他们就会和来自高原霸国的精锐军队正面交锋。“难得有人起得比我还早。”见他看过来,帕拉米苏指了指身后,“他们说你经常如此。”视线越过金发男人,依米奥和以赫塔随后而至。“图特大人。”两人行了一礼。图特点了点头,目光转至帕拉米苏,“有事”“你们俩还真是一个样。”他侧头,接收到对方降了温的目光,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大军将重新出发,我有必要过来确认一下你的下一步行动。毕竟你是主帅,我只是这次远征的指挥官,而我对某些细节仍存有疑问。”“大人,所有士兵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他对以赫塔说:“太阳升起的刹那进行阅兵。由你和依米奥主持。现在你们先回去安排。”两人行礼离去后,帕拉米苏上前跟图特并肩而立。“好了,告诉我你有什么主意”“你认为,卡叠什公国收到关于我们的消息后会怎样部署”“金札耸立奥伦特河左岸的高岗上,易守难攻,这是众所周知。既然如此,他们的国王更不会特意掺一脚,趟进这趟浑水,哪怕亲眼看见我们在迦南锡道上行军而过,也不会有任何举动,只会守在城里除非,有人试图攻陷他的城市。”“诚然,卡叠什的人民对提菲鲁王极为爱戴,而由于和凯姆特的历史渊源,他们对我们埃及人有着颇深的仇怨,因此即使面对我们的进攻,提菲鲁王决定守城而战,金札城民也不会有半点非议。当然,提菲鲁王的想法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他爱护自己的子民,或许会出城一战也说不定。所以最好的部署就是按你说的,把金札城、不,是将卡叠什公国从进军路线上剔除。”又一股清风拂来,原来聚拢的雾气倏地散开。“可在我看来,事实却似乎并非如此。你的军队带了不少投石器。”“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次征伐无论成功与否,都势必挑起赫梯的怒火,赫梯皇帝的军队将会出动,给我们迎头一击,而非坐视埃及在他占有的领地上攻城略地。一旦出现敌众我寡的局面,甚至被包围,在找到突围之法以前,我们的避难所该选在哪里帕拉米苏将军。”帕拉米苏迎上少年的深凝目光,两人就这样无言地睇着对方。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名少年,同时,他笃信接下来的事会变得危险却充满乐趣。他有点雀跃,甚至已经迫不及待想立刻动身前往那卡叠什之地了。“好,我明白了。无法回头是吧嗯哼,真是妙极。”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尽头簇拥起峻拔的山,那里的天空屯集着阴霾的云。后方吹响起一声嘹亮的号角,晨曦自地平线直扫而来。晓蓠骑着米斯提,紧跟在图特和他的战马后面。真是不可思议。她轻抚着身下的褐色柏布马,心里叹道,没想到米斯提自己离开了毕布罗斯回到丽丽塔她们的家门前。不晓得它是如何办到的。视线落在图特身上。为什么军队会在希斯耶城外停留了半天,对此晓蓠毫无头绪。但正因为这样,她才有时间去探望居住在城内的丽丽塔姐妹。阔别了大半年,除了各自长高了以外,这双姐妹都没有太大变化。就连屋内的陈设也一如记忆中的模样,一切回到了起点的感觉油然而生。本以为最初只相处了两天的她们再见时可能都会变得陌生,不意晚上三人挤在小小的床铺上聊到了深夜。隔天一早,她被震天动地的号角鼓声惊醒。随后丽丽塔把她带到简陋的马厩看望同样久违的米斯提,晓蓠又惊又喜。从娜娜丽的口中得悉,米斯提原来是雌性,跟图特的战马都是被少时的法老从丽丽塔父亲的战马幼崽中挑选出来,亲自调训,后来米斯提辗转回到丽丽塔手上,对于这对小姐妹来说实属光荣之至。果然她们都是凯姆特人,正中晓蓠一开始的推断。其实也并不难猜,她们的肤色、样貌、服装都很贴近印象中的古埃及人,何况身为姐姐的丽丽塔对探访的图特毕恭毕敬。若说是普通的主客关系,未免过于牵强。也许,她们也是图特在迦南布下的间谍眼睫细微地颤了颤,神绪从回忆跳回到现实。晓蓠转回来,目视前方。依现在的行进速度,太阳落山前他们就能完成渡河。尽管她依旧弄不懂图特为什么非得攻占金札城,却深明此次北征的路途艰险,容不得半分差池,所以她相信,图特每个决定一定都有个中的理由,经过深思熟虑。她不该挂虑太多。只不过,攻打金札城,就意味着要和故人对敌,纵使她与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情谊。来到奥伦特河的渡口,帕拉米苏和依米奥正对后面的士兵发布渡河和紧接的备战事宜。这时候,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