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米苏的资格她忘了自己毫无照顾婴孩的经验塞索斯的哭势有愈来愈凶猛的趋势。“你们怎么把我可爱的侄子弄哭了”一把清脆的女声在数米外惊呼。帕拉米苏看过去,挑眉笑道:“聂芙忒,你装扮的时间又破纪录了。”聂芙忒无视他的嘲弄,快步走到晓蓠跟前,双手抱过婴孩,柔声哄道:“塞索斯,我的好侄子,姑姑来了,没人欺负你了。别哭了哦,啧啧,乖啊。”晓蓠微怔着稍稍退开。她打量着这个和斯忒丽一样,穿着长白裙披着轻盈薄身披肩的卡拉西里斯套装的女子,她有着一双浅棕色的大眼睛,弯曲的黑色刘海垂在淡黄色的眉毛上,双耳戴着景致的青金石流苏耳环,整个人透出华丽而灵动的气质。“聂芙忒小姐,您是帕拉米苏将军的妹妹”她自称是塞索斯的姑姑,晓蓠自然往那个方向推想。聂芙忒闻言,奇怪地抬眼看向她,“没错。你是晓蓠”晓蓠先是吃惊,而后像似醒悟了什么,讪讪笑道:“将军没说我什么吧”“哥哥”这次错愕的是聂芙忒,她睁大眼睛,“他没提过你,是哈卢普国的那位小公主。”晓蓠怔愣。如今听到他人将她和安蕾琦纱朵拉牵扯到一块,晓蓠禁不住发愁。“你哄他的时候为什么不是说笑一个,而只是叫他别哭呢”一般来说哄小孩大多数人都会倾向让他们笑,道理好比你会祝愿一个人幸福,却很少说希望他不要悲伤。聂芙忒撅起嘴,注意力再次放到她的侄子上。他已经没哭了,一双水灵的棕色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们。“你不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小大人的感觉吗母亲常说塞索斯像极年轻时候的父亲,板着一张脸,想看到他笑比横渡红海还难。所以每逢塞索斯哭啼,我们只是哄他别哭,反正也的确不怎能逗他大笑。”这样子啊。晓蓠咀嚼着她的话,猛然生出一个想法,“那你说,如果照这种孙子像爷爷的性格遗传下去,到帕拉米苏的孙子出生,会不会也总用狡黠的眼神审视其他人呢”她说完才发觉自己一时放肆,连尊称都忘了。“嗯,这个问题值得长远探讨。”聂芙忒浑然不觉晓蓠的失礼,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个女生很好相处嘛,晓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后来两人又聊了会儿,晓蓠愈发觉得她和聂芙忒十分投契,哪怕才初识不久。直到肚子咕咕作响,晓蓠方回想起自己本来是打算去拿吃的,却不知不觉拖了这么久。正踌躇着跟聂芙忒开口,不意被她拉住手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有人在玩射戟,我们去凑热闹瞧瞧”眼看庭院中间一大桌色香俱全的美食离自己越来越远,晓蓠在心底哀嚎:聂芙忒你的臂力要不要太好,抱着个一岁大的娃还能单手拽着她。今天是帕拉米苏和斯忒丽的儿子塞索斯年满一周岁的日子,依照传统惯例,孩子需要在祭司的主持下进行洗净仪式,接受古埃及众神的祝福,晚上府邸举办庆祝宴会,旨在向孩子传达同类对他的关怀和期盼。洗净仪式本该在阿瓦利斯的家族本部举行,但鉴于帕拉米苏在王都底比斯拥有一座受封于法老的将军府,便通知家人和仆从从老家赶过来,筹备祝宴。晓蓠甫踏进西庭,看见在场一众男女穿着华贵,俨然一场古埃及时装秀兼宝石首饰展。身旁的聂芙忒异常兴奋,抱着小侄子牵着她,一个劲地往人群中心挤。穿过人群的时候,晓蓠断断续续听到或远或近的窃窃私语。“哎呀,这一组比前五轮精彩数倍图特将军好厉害,戟戟皆中”女声,几近尖叫。“帕拉米苏大人也不输半分啦,你激动什么。”女声,嗔怪。“胜负难分,你觉得呢”男声,懒懒洋洋。“同上几次,平手。”男声,斯文平淡。晓蓠站定,斜前方笔直站着两个只在近下跨处围了一条绳衣的年轻男子,两人头上顶着装有一串新鲜葡萄的瓷盘,左右两边各有十七颗葡萄被类似飞镖的短箭穿刺而过。青色的葡萄汁液汩汩渗出,只余下中间位置的最后一颗静待穿心的结局。视线往后挪,同在一条直线上的两名玩家正执着第十八枚戟,如所有狩猎者般锁定目标,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盛装出席的少年将军,背脊挺直,肌肉紧绷,薄唇微抿,精瘦的躯体却蕴含着超乎想象的力量。仅仅是像这样凝望他的侧面,试着把这副前所未见的凌厉姿态,小心翼翼地烙印在脑海里,竟已似过了千百年那般漫长。“安卡珊娜蒙皇后,圣驾”二戟同出鼓掌声惋惜声哄闹声一时沸腾。晓蓠屏住呼吸。一只戟插进墙壁,另一只嵌入了葡萄,17比18,图特输了。“晓蓠,还愣着干什么皇后到了,我们快去迎驾”她不知哪来的力量,挣脱了握住她的聂芙忒。“不你先去吧”往外移动的人群将聂芙忒带远,帕拉米苏是一家之主,已经走在队伍前面迎接他们的皇后了。此刻只剩她和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晓蓠看见图特往自己转过来,她注意到突显他双眼狭长轮廓的铅黑眼线,还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怅然眸光。“你不是因一时失手而失落的人。”无来由的,她一开口便吐出这样一句话。他上身没穿衣服,红宝石黄金项圈将赤裸的胸膛衬托得愈加坚实。目光定格在那匀称细致的肌理上,晓蓠想,不晓得她现在伸手摸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噢天她在乱想什么,疯了“你让我想起了普鲁里节庆典的晚上。”今天他和她分开出发。处理完手头上的军务文件,乘马车赶到已过傍晚,他尚未来得及寻找她的身影,便被同僚拉去比射戟。这一轮的对手碰巧又是他,帕拉米苏。奴隶们头顶上的葡萄换了两串新的,颗数正好都是十八。可是那两个希伯来青年身上不同地方都有擦伤,想必有的伤是前面一些人故意为之。似乎他和帕拉米苏的这场游戏较量引来了不少的注意。也许他该感谢他们,让他不必寻觅便能见到她。一身努格白,没有挽着透明的披肩,惟独那顶珍珠流苏头饰说明她为此次宴会花了心思,系在细腰间的栗色腰带,恰好配上她小麦色的皮肤。她不过是缓步向他走来,他竟有种将近窒息的感觉。晓蓠难为情地笑道:“那次穿得那么热情,这次却冷素得像雪雕了。”“不,这样很好。”图特伸长五指,冰凉的指尖在温热的左侧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勾勒,“可惜今晚的蓝睡莲没能绽放。”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红潮倏然又涌上了脸部,晓蓠清楚感觉到他指尖拂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着火了。她拼命深呼吸才勉强发出声音:“你你不去问安吗”图特闷声轻笑,“你转移话题的方式还是那么笨拙。”“要你管”晓蓠气结,吼出来的声音却娇柔若丝。“好吧,你和我一起去见驾。”他牵起她的手往笑语声不断的中庭迈步。晓蓠虽隐约觉得此时的他有些不同于往常,兴许是霭霭夜幕魅惑了人心的缘故,但无论怎样,她到底是为他这份难得的温和雀跃不已。有谁来告诉她,秀色真的可餐为什么她对着这群袒胸露乳、舞姿婀娜的舞娘们却毫无果腹之感,相反地越来越饿哦不,该死的胃痛又犯了。图特察觉到晓蓠的脸色不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呢”她不想丢脸,可是实在不说不行了。“我好饿。”少年微微皱眉,“你没吃晚餐一早来到做什么去了。”晓蓠瞟了对面一眼,安蕾琦纱朵拉那孩子正用巾帕消灭着风卷残云后的痕迹,哪有一丝不愉快的迹象。反观自己,先是被她气到肚子饿,然后被帕拉米苏缠着调弄,开始没了饿的感觉,再然后被聂芙忒拉着去看高手玩飞镖,又饿了,最后皇后驾到,她没拿到一点吃的就陪着图特入席了。而饿过头的下场无非就是胃没东西消化,转过头消化自己。忍着那间歇性的抽痛,她特别无辜,在场地位最尊崇的那位纹丝不动,她好意思举手发言说自己还未进餐么。“图特将军,你的朋友不舒服吗”安卡珊娜蒙留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看到女孩发白的脸色,关切询问。与话音一同令晓蓠诧异的是图特难以捕捉的一僵。就这样吧,她豁出去了。晓蓠起身,双臂交叉紧靠胸前,双手贴着肩膀,恭敬地朝她躬身行礼:“回皇后殿下,晓蓠身体稍有不适,打扰了殿下和各位大人兴致万分抱歉。”她不是没有瞥见图特的不悦,以及他警告自己的眼神,大抵是责备她擅自抢在他前面回话。对此,晓蓠权当视而不见,反正安卡珊娜蒙初到时她就已经无礼过一次,也不差这一回了。但愿这次没再吃力不讨好,不问缘由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的结果不会换来某人一句“多管闲事”的评价。尽管有些疑问图特和安卡珊娜蒙之间的关系,此刻却没多余精力去在意,因为她快饿晕了。安卡珊娜蒙微微思忖,不紧不慢地说道:“图特将军,请尽快送你的朋友回府,并为她传召医生,切勿耽搁。”图特闻言站起:“遵命。臣谢过皇后殿下。”晓蓠直到踏出那个灯火璀璨纵情声色的庭院一刻,始终没有认真瞧过安卡珊娜蒙一眼,不过她相信自己绝对不是在场唯一一个感知到他们微妙气氛的人。离开帕拉米苏的府邸,图特吩咐孟斯贝尔驱车回去,他则和晓蓠共乘一骑。“你还没恢复神智是不是知不知道空腹是不适宜骑马的”孟斯贝尔驾着马车远去后,晓蓠无奈地对她身后的少年这么说道。“没关系。”“什么没关系”晓蓠蹙眉。他要是敢回答她饿着肚子骑马死不了人之类的,她保证立马掐死他。图特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鼻尖顿时传来怡人的薄荷香气。他吮吸着那股香气,不由笑道:“你也不怕长虱子。留着和你一样长发的,就只有朵坦尔了。”朵坦尔是谁晓蓠挫败地承认,她重新闯入他的圈子的决定可能真的做错了,常常有种踏进去是流砂的错觉,一个谜题尚未解开,却有更多谜题接踵而来。“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没关系是什么意思”她必须把话题拉回正轨,从而驱散自己纷繁的思绪。图特正视她的问题,敛起笑意严肃道:“我也还没进食。”晓蓠霎时反应不过来。待她琢磨出是他玩的是什么文字游戏之际,不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起风了她遥望着远处在点燃了一排灯火的水边轻灵起舞的少女,微微出神。这个少女,前一刻还很亲昵地黏着图特,像极一个撒娇的小女孩,这一刻却手执奎卡权杖,在所有底比斯居民的注视下,翩然舞动,宛如一只跃然水上的蝴蝶。天色未亮透,她就跟孟斯贝尔搭船抵达尼罗河西岸。图特又一次和他们分开行动,谁叫他贵人事忙。今日是凯姆特一年一度的河谷欢宴节,实际上其实算是底比斯特有的节日。在这个近似中国清明节的日子里,王城中最瞩目的可谓是三艘分别供放着阿蒙神、妻子穆特、儿子孔斯圣像的圣船游行。游行活动自天狼星升起开始,起点是城西的阿蒙神大神庙。圣像依序被抬出神庙,置于雪松木制的圣船顶部的黄金神龛之中,圣船随后被用绳缚到竹竿上,由僧侣们抬至河岸,三名神祇的圣像在河边被转入拖船,横穿河面抵达西岸,再由僧侣抬着竹竿巡视主神和本王朝法老的祭殿,太阳沉入地平线一瞬拖船乘着圣像驶往东岸,僧侣取用另一方向的路线把圣船抬回阿蒙神大神庙,沿途供居民再一次膜拜。游行到此结束。图特负责上午游行的护卫工作,然而直到午后晓蓠仍没看到他。这一天薄云遮天,因此就算是白天呆在一大片比热容极低的沙子上,也不至于烈日当空来个蒸笼的恐怖,只要补水及时即可减低中暑的几率。大量自由水被蒸发掉,不代表她不需要排泄,毕竟有些代谢废物只能经由特定渠道排出体外,并且她确实内急,憋了好几次再憋不住,终于顾不上会不会亵渎安睡在这片陵地下的先人,对孟斯贝尔抛下一句“我听到了大自然的呼唤”便一溜烟消失在人海之中。“谁”“对不起我就走了,你当没见到我。”晓蓠羞愧得想把自己埋进沙里。青年不语,沉静的眼光闪烁着。见她急忙转身欲走,想也不想地低声说:“你是昨天的客人。”昨天客人晓蓠顿住身形,她略一思索,随即惊讶道:“你是其中一个顶着葡萄的少年”她此时才留心到他身上各处的伤痕,脸上的、手臂的、大腿的,有的结痂了,有的却感染化脓了。这些一看就是新伤,是昨晚的射戟游戏一想到是哪些纨绔子弟的恶意所为,她就反感。男子看她脸色不善,惊觉自己多嘴说不定已惹祸上身,立即伏首在地。“赫姆多言,小姐恕罪。”“天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晓蓠不介意跪拜地位比自己高崇的人,却极厌恶被人伏拜。费尽力气总算把他拉了起来,还是中间撂下的威胁言辞起的作用最大。“你叫什么名字赫姆什么的就省了吧。”她知道赫姆指奴隶。他疑惑望向她,随即避嫌地移开视线。“亚斯洛特。”“晓蓠。”礼尚往来,这是她秉持的原则之一。她环视周围的环境,最后目光落回到亚斯洛特的身上,“这里葬着你的亲友”亚斯洛特点头,“服役和慰灵是赫姆与赫姆特的意义。”晓蓠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他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