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准备”“需要准备被我养。”王谢解释道,“正骨之事好办,而筋脉错乱,又在十指,却是半分差错也出不得”他握着燕华左手,用力捏捏手腕,“这里有八块骨头,”捏捏手掌,“这里是五块,”再捏捏手指头,“五指总共一十四块骨头。整个手的肌肉五十九条,这么大,”戳戳燕华拇指根部下方,“是一块。这么细长,”再拿指甲尖轻轻勾画外掌缘,“也是一条。至于经脉,指尖处是三阴三阳经的起始,也可说是最末,太阴少阴厥阴,太阳少阳阳明,经脉通则不痛,如今筋肉已然接续错了,经脉自然堵塞。到时候重塑,免不了剖开皮肉,将纠结筋脉一一重新理好,说来简单,可是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王谢说的顺溜一时把持不住,身份从谢少爷变成王大夫,讲了好一阵,忽然抬眼瞅见身边的人依然含笑在听,自己先讷讷起来,“那个,水有点凉了,我们拿清水冲冲就睡吧”燕华自然顺从点头,心道果然是少爷师父,随时不忘传道授业,言之凿凿甚有道理,自己可得好好学着,早日学以致用,别拖了少爷后腿。二人沐浴完毕,相拥着躺在床上,王谢怕燕华嫌腻,可不敢继续讲医术,一把搂过洗得清清爽爽,满身药香的枕边人,转而问今日见着这大小蔡大夫,有何感想一方是自家伴侣,一方是上辈子恩师,王谢虽觉得依这二人的个性,相处起来应该会很和睦,但第一面彼此观感不错的话,不就锦上添花么。燕华便笑道:“大蔡大夫是个和善的性子,小蔡大夫么未免有些急脾气。到是容翔,更沉稳有长进了。”“哦此话怎讲”王谢好奇,“这又怎么扯上了容翔”“他跟我说,无意中看见小蔡先生扑过去亲蔡先生,而他自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觉得自己表现很好。”燕华很是温顺地枕着王谢肩膀,调了个舒适姿势,“这样我便想清楚一件事。”“啊”“他二人进门时,蔡先生似乎愣了阵子,没说话,小蔡先生便迫不及待说的那句家人兼徒弟。燕华想着,师徒之份大严,且不说他逾矩抢话之失。将家人置于徒弟之上,这般言语可谓不敬。而蔡先生应对的语气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羞怒。当时这点不自在,燕华也没深想,直到容翔告诉我他二人之事,才恍然大悟少爷师父,燕华说的可对”“慧眼如炬。”王谢语气轻松。“少爷与他初见,怎么晓得此事”燕华好奇道。“呃,这个”王谢一僵,“你眼睛不好,没见他徒弟的眼珠子简直就粘在师父身上了,一开始差点拿我当仇人瞪。”“原来如此。”燕华微微而笑,也不再追问。当初王谢只告诉他,听闻南方有位蔡先生擅骨科,要请来共同商量。如今人家上门,王谢不仅对蔡先生喜欢沐浴的习惯知之甚详,对于这师徒断袖之事也毫不惊讶,断不似初见,仿佛相熟许久。而自己记忆中,王谢并没有和这二人有过任何往来。仔细想想,王谢自打三个月前一次受伤之后,心思和之前就不一样了,不晓得是哪来的本领,又是奋发图强,又是医术娴熟,又是未卜先知无论如何,小时候一些玩笑话都能对得上,他也偷偷摸过对方身体,人还是这个人,而且是他的人,这就够了。偶尔,听他花心思寻些托辞,遮遮掩掩解释些有的没的,挺有趣不是么燕华往王谢怀里靠了靠:“少爷种种安排,可是受累了。”“甚么受累不受累的”王谢皱眉,难道燕华又生出了点什么心思本来昏昏欲睡,立刻就打起精神,“咱不都说好了,就这么好好过日子么燕华你我都定了终身了,可不能嫌我,也不能太宠我,我这不过刚刚开个头,咱俩日子还长呢”、第十七章 夜访燕华噗嗤一笑:“少爷又想到哪里去燕华不过想问问少爷觉得虎峰怎样”王谢一怔:“虎峰”“芝夏兄受伤一事,虎峰颇为内疚,他这次护送蔡大夫过来,一是保平安,另一个缘由便是想学学如何治伤。少爷的事燕华本不该插嘴,但他巴巴的央到我这里,燕华便替他问上一问。”王谢搂搂燕华,只要不是燕华瞎琢磨就好。林虎峰想学治伤,对他而言仅仅小事一桩,不过这冲动少年竟然学会走燕华的门路,王谢心里头当然高兴:“你去和他说,我同意了我说燕华,再有这事记得打秋风啊,帮人说话哪能不收点好处。”燕华眯起眼睛蹭蹭王谢的肩膀,偷笑着应了,渐渐困意上涌。王谢也乏了,打个呵欠,阖眼欲眠。就在他俩半睡半醒间,门外忽然闹腾起来,林虎峰大嗓门在吼:“你们是什么人”王谢一惊,立刻翻身下床,按着燕华:“别出来,我去看看,你自己小心。”燕华也是惊觉,明白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点头应道:“少爷也当心将小康给我照顾罢。”王谢嗯了声,说实话直到现在他只是将小王康当个不得不医治的、疑难杂症的病人而已,论地位别说跟燕华裴回相比,甚至远远不及宁、林二人,到是燕华总惦记着,没事哄哄抱抱,小孩子也分得出人声,听见燕华哼儿歌就乖了。燕华好久都没给自己哼过歌子,他很是吃味啊,难道燕华喜欢小孩子他要不要给燕华纳个妾唉,怎么又患得患失起来,罢罢罢,且不想这个。抱起王康,转手递给燕华,王谢披衣,摸摸怀里各种药粉,走到外间,手指头戳破窗纸张望他可不会冒失冲出去,一是怕扰乱自己人,二是怕受伤,他自打重活过来,就开始惜命了。常用的客房今晚让给蔡氏师徒,林虎峰很欢喜地和小裴大夫住一间,晚上聊聊天,同时还能逗逗小先生。裴回自觉得岁数大是长辈,也愿意给弟弟辈讲讲自家拿得出手的医理药理,虽然这个兄弟说话有些缠夹不清他还不清楚是林虎峰故意逗他不过教学相长么,他也聊得开心。这么一聊,不知不觉便比平时晚些方睡下,裴回把自己的大床让出来,在外间榻上几乎沾枕即眠,林虎峰练武之人不敢有一日偷懒,在床上盘膝运功,调息完毕刚刚躺下之际,听得衣袂破空,脚步连续不断由远及近,从声音判断对方要么轻功低微,要么身躯庞大沉重。尚未来到近前之际,对方脚步忽然乱了,还有惊慌低喝:“什么人你”金刃劈空声大作。江湖规矩,若有从屋上过,不惹是生非的,便与人方便不做理会罢了,而此人翻墙入内,又好似遇上敌手,这置主人家于无物,明晃晃的打脸啊。林虎峰登时一个翻身,从床上跃下来穿窗而出,提气,几个箭步便拦住对方,大喝一声。他目力好,加之繁星满天,这才明白原来脚步声重的缘故两个人,一人怀里抱着另一个,抱着人的,是五大三粗的汉子,黑夜里乍一看,这大块头跟熊似的。怀里拿被子裹着个人,只露出发顶和一双绣鞋。林虎峰站在下风处,隐隐嗅到血的味道。而这二人对面还站着一位,手持乌黑长鞭,背对自己,拦在对方身前。这人自然是守夜的四三。四三是名三十上下的男子,面貌衣着也是极普通,放人堆儿里找不着的,负责夜间诸杂事,烧个热水倒个夜香应个门守个夜之类。自然,有人闯进宅子,他便出手了。然而这熊一样的壮汉见有人喝问,立刻朗声急道:“深夜打扰,多有得罪,只是人命关天,还请王先生施以援手”他一嗓子,把所有人都惊起来了,各个房间都亮了灯。四三闻言,打量壮汉几眼,收鞭,收势,抬腿,走人。径直走到王谢房前,轻轻弹了弹窗棂。既然是急病,王谢忙嘱咐燕华先睡,自己匆匆出屋,邀对方到书房现下书房几乎就是药房了。二人甫一碰面,王谢便一愣,这不是司马弓司马捕头么虽说今夜穿的是便装,但那块头实在惹眼,想认不出都难。只是如今的司马捕头已然没有初见时那般警醒挑剔,满头大汗,发髻散乱,满面憔悴,眼圈都是红的。他将怀里人小心放在书房矮榻之上,轻轻揭开薄被,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真真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司马弓犹豫一下,将被子完全掀开,血腥味儿更浓了。女子上身仅着亵衣,下面是条米色布裙,裙上大片血迹,亘在腰腿之间,几缕鲜红甚至蜿蜒到足踝。林虎峰不是大夫,见榻上是个年轻女人,又只穿着亵衣,立刻很是自觉的出屋了,女子的身体他一个大男人可不合适看。医者父母心,裴回,连同大小蔡大夫都相继赶来,晓得王谢在屋内,便齐齐在门口住了脚步,一是不打扰同行,二是不知屋内病人情况不好随意进入。王谢净过双手,探脉,皱眉,捏女子下颌令其张口,见舌苔白滑,舌头泛着乌青,目光便掠过忐忑的司马捕头:“我要查体,冒犯这位姑娘了。”说完,伸手将女子布裙解下,只见两腿之间月信帕子已然被鲜血浸得过分饱满,下身狼藉一片。王谢不嫌腌臜,先取了月信巾子查看,上面果然有凝结血块,他又轻轻碰触女子腹部,再扣了扣,昏迷着的人无意间呻吟几声,一旁的司马弓双拳紧握,手背升起几条青筋,沉默不安。他初见王谢时,根本想不到对方曾经技惊四座,但如今春城之内,属王谢名声最是响亮,又有过将濒死之人救活的神技,说不得他得押一次宝,因为榻上的人,很可能经不起再去下一家医馆的颠簸了。“容翔,取壶温水,再烧些滚水端来,顺带炙些枣子。”王谢一旦给人医治入了境,说话就不客套了,再瞅一眼紧盯着自己的司马弓,指指砚台:“墨。”哪个平头百姓敢不加解释,强差司马捕头做事若在往常,司马弓脾气早起来了,而当下看到王谢这般严肃认真的表情,还能不知道这是要开方子了么司马弓二话不说挽袖子便去磨墨,刚往砚台里倒了水,拿起墨锭要研,王谢又开腔了:“碾碎。”碾碎司马弓不明所以,此时王谢已回身取过匣中金针,火上烤了烤,一边往阴交气海腹结冲门四穴插了几支,一边沉声道:“我说,碾碎。”“好。”司马弓力气大,心里也急,二指使上了功夫,一下子墨锭便碎成几块,待王谢拉开几个药斗小抽屉,捡些当归黑姜之类药物回转来这几息功夫,他手下已经积了一小堆乌黑细末,眼巴巴望向对方。被这么个身高体壮又威严又有压迫感的人盯着,凡人定是吃不消,王谢见得多了倒也无所谓,取过茶盏将大部分粉末倾入,取过屋角的小小药炉,点火,焙烤茶盏。司马弓忍不住问:“这墨何用王先生不写方子”王谢瞪他一眼:“妇人小产先止血再说。”“墨能止血”王谢:“自然止血。”“用量呢”“三钱。”“这盏里三钱”明明连等子都没用。“我这眼就是等子,再问外行话,自己出去守门。”司马弓面色暗沉:“王先生有几分把握”“你先问问她想不想活。”王谢答。司马弓叹口气:“她当然想活。”“重芳,温水来了容翔烧水烤枣子呐,得等会儿”林虎峰抢了送水的活计,敲敲房门。司马弓立刻大步走上前去,取了茶壶,依王谢吩咐,将水小心倾倒在茶盏之内,冲开了墨末,盏内登时便是一片浓黑。将金针取下,扶起女子,缓缓喂进墨汁,女子昏迷中若有所觉,起初咬着牙不肯张口,王谢便拿过鹤嘴壶预备强灌。司马弓赶紧拉着,在女子耳边低声呢喃一阵,终于女子勉强睁了眼睛,司马弓还来不及高兴,王谢一摸脉给泼了冷水,现在睁眼睛也不是清醒。不过好歹女子松了口,能将墨汁吞咽下去。不多时滚水和枣子也得了,王谢配药,司马弓拿手巾给女子擦血污,不过王谢家里都是大老爷们,没有女眷也就根本没有月信帕子,只好剪了张洁净床单垫在身下不提。这一忙就过了子时,燕华睡得迷迷糊糊,感觉熟悉气息靠近,在满身药香之中,又多了丝丝血气,登时清醒了些:“少爷,受伤了”“没,是妇人小产。”王谢躺下伸个懒腰,“没事,一切都好。”“嗯”燕华从被子下面偷偷探手过去,捉住了王谢手指,握了握。王谢也回握了握,拉过来凑到唇边亲了口:“睡罢。”心里兀自盘算,这女子和司马弓是什么关系。诊治病人之时他只关注病人身体,诊治过后才有心思打量估算。司马弓留在女子榻前,搬把椅子坐下,并不敢离开半步,连地铺也不搭就这么守着,可见其关注至深,眼里也不是没有情谊。而那女子上身那件虽然半旧但色彩斑斓的亵衣,还有血腥气之间隐着淡淡甜香,乃至那双软底绣鲜花的绣鞋,鞋面上探出细细半截铜丝,断的,原本是铜丝上安着个花蝴蝶,行走起来必定一颤一抖的花哨样式,更不用提淘空的身子,亏空的肾气,无一不在昭示对方的来处烟花柳巷之地。捕头与小产的青楼女子王谢想着想着,忽然心中一动,日前他还说要继续积德给燕华福报,不如就延续上辈子行医的事,往花街柳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