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只见一个穿着玫色镶花腊梅旗装的女子走上前来一把揪起懿芳的衣领,喝道“我这是看在爷的面子上才应允的,但并不代表你今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见懿芳不说话,她又道:“呵,小贱人如今可终于安生了”懿芳回过神儿来,突然挣扎着起身,说道“不不我不要你照顾我的儿子了,我要自己抚养弘禧”现在的她像是一只受了惊的麋鹿,想护着犊可怎么也护不住董鄂氏一把推到了她,拍拍衣袖说道“你这贱蹄子矫情个什么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卑微的身份,爷把弘禧交予我抚养,那是你的福分,你本该感恩戴德才是”“我也是看在弘禧是爷的血脉才答应爷抚养他的,但是不代表我就是给你面子了,你给我听着,以后你在府里给我好生的伺候着,否则我会把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一并让你的儿子来偿还”说罢董鄂氏又一次推到了已经被这一长串儿话惊到呆若木鸡的懿芳。懿芳想着,自己曾经做了不少坏事,肯定是会遭报应的,只是她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她自己的身份自然是不配照顾弘禧,可是嫡福晋告诉她,她再做什么令她不高兴的事情,她会让自己的儿子加倍偿还。无路可走的懿芳为了儿子终于向董鄂氏服了软,此时此刻,她就算再气再恨也无济于事了。懿芳缓缓跪下身子,扯着董鄂氏的衣角说道:“妾身自知身份卑贱,乃是九爷的堪怜才得以入府,赐为格格,可无奈身份至微至漏,自知无福抚养弘禧阿哥,所以妾身在此恳求嫡福晋能好好待弘禧,怜九爷之血脉妾身自个儿做的错事,就让妾身一个人承担,求求嫡福晋勿要将对妾身的痛恨加附于小阿哥”话至此处,懿芳早已瘫软在地,没力气动弹。董鄂氏捏起了懿芳的脸蛋,道:“呦,我以前当时多厉害的主儿原来你这贱蹄子也有服软的时候”她的指甲一划,在懿芳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红印子,微微渗出血来,可也不深。“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今日只是给你个教训,待日后你再敢犯倔,有你的好果子吃”董鄂氏恶狠狠的说道。说罢,她嘴角扬起换了个笑颜走出门去。懿芳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往日昔日美貌的面庞已被凌乱不堪的发丝所掩盖,哪里还有半点官家小姐的模样是啊,现在除了董鄂氏,谁还能替她抚养儿子长大呢懿芳从小就很少有机会与儿子亲近,偶尔远远的望着他而已。就算是弘禧主动来与她亲近,她也只是躲躲闪闪的。弘禧虽然知道她是自己的亲额涅,可是阿玛总是交待他要和嫡福晋以及其它侧室多往来。懿芳自知自己没有能力给他更多的母爱,现如今,这就算是自己唯一能为儿子所做的事吧“禧儿,愿嫡福晋能好好待你,额涅这辈子已经不能成事了,你跟着额涅没什么好将来的,希望你莫怪了额涅”懿芳缓缓的说道。分割线乌雅氏薨后,她的贴身宫女连喜儿总感觉自己没了去处,主子走了,谁又能令她有依偎胤禛非常的想念自己的额涅,可是他知道,就算是额涅在世之时,也是不想见他的。于是胤禛在乌雅氏去世之后,就会找连喜儿说话,已经不止一次了。这一日又是在圆明园。连喜儿已经过了出宫的年龄,是宫里的老人了,可是她的脑子却异常的清晰,往日的一点一滴都历历在目,不曾忘怀。“喜儿嬷嬷,你跟朕说说额涅的事情罢”胤禛道。他想知道,因为他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好像从未和额涅有过亲昵。“太后娘娘”连喜儿听罢一惊。胤禛又点了点头。“朕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罢了”乌雅氏真的是一刻都未有在乎过自己么胤禛还是纠结在此处无法自拔,连喜儿听罢赶忙下跪,不敢再说话。胤禛又道:“你毋须怕朕,起来说话吧,朕想跟你聊聊太后从前的事,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朕罢,他试探道“唉这么些年了,太后确实很少找过朕,每次来找朕都是有事情相约,而普通的聊家常却是从未有过,朕真的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连喜儿这才缓缓的起身“奴婢跟了太后几十年了,太后的性情奴婢都是清楚的,太后没有不在乎皇上这句话令他灰暗的眼眸又重新焕发出了神采。“你是说”“是的,太后一直很是关心皇上,她甚至也自责过只是因为十四爷,太后曾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连喜儿顿了顿“寄托给了,十四爷所以未免有些迷失了自个儿,其实,太后在去世的前几日都在跟奴婢念叨着皇上”“奴婢跟着太后的时候,太后只是先帝身旁的常在,只是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能亲自抚养皇上长大,没有人比太后更爱皇上了。奴婢只记得,太后因为不能亲自抚养小阿哥长大而哭晕过好几次,那一日禀承先帝口谕,让娘娘把您交给佟佳贵妃抚养时,您还只是娘娘襁褓中的婴孩娘娘当时痛不欲生,甚至自戕以平内心的痛苦,而这其中的辛酸也只有亲眼目睹过的人,才知道”说罢,连喜儿连忙跪地道“这其后发生了太多变故,娘娘人也变了许多,娘娘曾经亲手为皇上绣了个水仙花的香囊作为您生辰的礼物,之后娘娘总是跟奴婢提起皇上,恕奴婢多嘴一句,若说娘娘一点不在乎同您的母子情谊,也是决不可能还请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莫再怪了太后”“皇额涅永远是朕的额涅,朕又怎怨怎会怪朕知道额涅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难为之处,只是额涅从不愿意和朕坦露心迹罢了但朕只是不知,额涅是否有一刻把朕放在心上过”胤禛打断了连喜儿的话,兀自说道“若说朕的心里没有一点儿想法,那是假的若说怨怪,却真真一刻也没有”“奴婢知道皇上的心意,娘娘一直是把皇上放在心上的,只是有的事情,一旦面对了就是血淋淋的现实,奴婢曾经不止一次听娘娘问十四爷,如果他当了皇帝,会不会还您一个惬意自由娘娘知道您是喜欢这些的”连喜儿道。“额涅她真的这样说过”胤禛听罢许久,又摇摇头说道:“但是额涅永远都不会理解朕的真正志向的,她不明白的”他道“喜儿嬷嬷,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么”“奴婢原是跟着太后娘娘的,现下娘娘去了,奴婢在这宫里也没什么呆头,不如皇上就放奴婢出宫吧,不过奴婢还是有一言提醒皇上”连喜儿壮着胆子凑在胤禛的面前道“皇上还是提防着点儿总管太监魏珠为好”胤禛一惊,他不是早年伺候先帝的,时常来往于妃嫔的西六宫住所原来他早有不轨之心胤禛这才恍然大悟“你可有打探到什么”“魏珠这个人,本就不老实,太后去世之前好似总故意和太后打探着什么,奴婢怕他打探到的会是些对皇上不利的事”这也许是连喜儿能为新帝做的最后一件事。“呵呵,这个人朕差点忘记了亏得是太后身旁的老人了,这些年朕没有薄待他吧喜儿嬷嬷,你能为朕做最后一件事么”胤禛问道。“你帮朕监视着魏珠,他有什么什么动作立刻告诉朕”连喜儿一听,便道“奴婢遵旨”她的心理再欣慰不过,她也算是看着皇上出生的人。虽说从小到大,她没能怎么帮过皇上,可如今自己若还能老来中用,也算是没白白伺候太后一辈子。她不能拒绝,也不会拒绝。苏培盛告诉胤禛,蒙古察哈尔部来了一位客,说是无论如何都想要见皇上一面,胤禛想,难道是和嫁到蒙古怀恪公主有什么关系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人确实是认识公主的。只是她急匆匆的好像有什么要紧事。胤禛一眼认出了她,她不正是跟在公主左右的婢女福兰泰她大步上前,给皇帝叩了个头,献上一块儿美玉:“皇上,若非此物,奴婢就见到不您了”胤禛拿来仔细端详,一块儿乳白色的羊脂玉,这确实是怀恪所佩戴的随身物件,胤禛定了定神儿,问道“你是如何千里迢迢入京怀恪公主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朕当时记得朕的女儿,几个月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柔儿”他在女儿贴身婢女福兰泰面前还是无法掩抑积攒了多年的情感。“公主殿下是个好人,殿下随额驸到蒙古之后,殿下便让额驸为我说了门亲事,对方是个蒙古贵族。奴婢知道公主完全是为了奴婢好,所以奴婢欣然答应,之后公主又以贴身玉佩相赐,让奴婢妥善保管,谁知没过几年,奴婢便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公主已殁额驸星德于悲痛欲绝之下,不顾众人阻止,私携公主彩棺归京。额驸的这一举动,让本无心归顺于他的蒙古察哈尔旧部产了异心,四方蠢蠢欲动,为了安抚旧部,额驸这才又重返蒙古后来奴婢才得知,圣祖五十六年,公主于病重之时还是未能忘却和皇上的父女情谊,特搜集了十二颗罕见东珠献于皇上,希望能在皇上寿辰的时候作为贺寿之礼”福兰泰默默低下了头“可是这么多年了,公主的愿望还是被深深埋藏,现在这些东珠终于得以经奴婢的手,呈予皇上了”说罢,福兰泰仔细的递上一个镶金边儿的锦盒。当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胤禛好似被抽干了力气,软软的坐倒在了龙椅上,女儿的心思,他竟一直未知他最想守护着的最亲近的人,却没有守住。临去时,她对父亲是多么的想念,他也是无从得知了,只是这十二颗流光熠熠的东珠,仿佛早已道明了一切,可是如今,却相隔了好几个十年。“柔儿,你让阿玛如何偿还”“公主去后,你自己又当如何”胤禛问道。“奴婢是蒙古地主老爷家的藤妾,日子自然好过不到哪里去。老爷删动乌兰察布部内部策反,并和噶伦阿尔布巴相勾结,干得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老爷管的严,奴婢是用计策才得以逃出,如果没有公主的这贴身信物,奴婢根本见不着皇上”福兰泰说道。胤禛又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珠,原来如此,平定准葛尔部不久,现下又有人来找麻烦来了,不过他定是不会轻饶“福兰泰,你是有功之人,朕要令行封赏。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罢”胤禛提步欲离开。只见福兰泰朝胤禛叩了叩头,道“不,皇上奴婢并非有功之人,而是有罪之人”胤禛的背影一怔,双手背后并不说话。福兰泰又道“奴婢本是跟着公主身旁伺候公主的,但是奴婢却只着眼于眼前名利,贪图一己之富贵荣华,没能替皇上伺候好公主,奴婢是有罪之人,本应罪该万死,又何来讨功要恩赏”胤禛摆摆手,让她起身。这让福兰泰很是不解她此次回来,本来就带着满身的歉疚。“逝者长已矣,朕又怎会怪罪于旧人一切早已随着怀恪的逝去而结束了,你又何必提起这些往事来朕封赏与你,并非是因为你进献这十二颗东珠这么简单对了,你在蒙古也没什么亲人了,便留在京城吧”说罢,胤禛才转身离开。第二日,他听说了福兰泰请旨出宫。福兰泰想起了当年奉旨下嫁蒙古的和硕怀恪公主,那个她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人。福兰泰本是打小就被赏赐给公主做丫鬟的,她还犹记得公主出嫁那日红妆素裹的模样,依依不舍,万般眷恋还有,哭得不成个人样儿的弘时阿哥,公主只是牵着弟弟的手安慰着他,让他不要哭泣。这一转眼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一幕她还是久久不能忘怀。宫人带给了福兰泰一个锦盒,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她呈给皇上的东珠。“皇上口谕,这东珠还是交给您妥善保管最好不过”她跪地叩谢皇恩。皇帝允了,让她去雍王府旧邸与喇嘛一同为公主祈福,皇帝是笃信佛的,自己昔日的府邸也陈设有佛像,还有许多喇嘛。福兰泰早有此意,只是令她惊异的是,皇帝把怀恪公主的十二颗东珠又重新给了她,皇帝只告诉差人告诉她,自个儿留在身边只会徒增伤怀,还不如让她拿着的为好。从此之后,京城便再无福兰泰此人。自哪里开始,还是要从哪里结束,在福兰泰心中,唯一不变的就是怀恪公主那暖心的笑容。看来是到了得用上年羹尧的时候了,胤禛紧紧握着手中的佛珠,有些不安。自从他从福兰泰口中听说噶伦阿尔布巴的事情之后,说心里一点不乱才是假的他急召见了年羹尧,希望他能带兵前往西域一趟,年羹尧果断应允。这让胤禛的不安的心,平复下来许多。夜里,养心殿胤禛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外望着自己,他这才假意喝道:“是谁给朕进来”年倾雪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她的身旁。胤禛看着年倾雪走了过来,便放下手中的笔,一把把她抱入怀里,亲昵的问着她“怎么你来了,都不和朕说一声”“臣妾这不是怕打扰了皇上又要惹皇上烦了”年倾雪娇羞的说道。“你这么讨人喜爱,朕怎么会烦了你”他刮了刮年倾雪的鼻梁,左手拿起一份折子“朕烦的才不是你朕烦另有其人,那噶伦阿尔布巴,烦烦烦”“喏,这是举荐你哥哥年羹尧出任大将军领兵出征西域的折子,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