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垂下,却留出了一道细缝,而就在方才我瞥眼扫过的时候,似乎划过一个人影甚至于,我感到一种,被人窥伺的紧张感。浑身的寒毛在顷刻间竖了起来,我再次凝神望去,却只能看见那静止不动的深紫色帘布。我迟疑着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转身穿过客厅,疾步走到前庭的天井里,慢慢平复有些急促的呼吸。我不敢告诉吴放歌刚才一瞬间胆战心惊的不安我明白,即使告诉他也于事无补:我无法从中感受到一丁点儿安全感,尽管我相信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我因为,他不是萧。那个唯一能够教我放松心神的人。前庭的天井是钢筋搭建的骨架,镂空处点缀了透明的玻璃,在阳光透过的时候非常美丽,想必午后时光,放一张躺椅在这里,捧着咖啡和书渡过一下午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当我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时,轻微的敲击玻璃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转过头去,那张经过玻璃折射后依旧看不出恶意的脸让我露出了笑容:“嗨”我挥了挥手,是昨天那个教我印象深刻的女人。我走过去,她对我颔首,笑容却很淡,好像有什么忧虑梗在心头却无法吐露。玻璃有一定隔音效果,我只能看着她的唇形,猜测她想要对我说什么,那一长串的话语恐怕只有最后两个字是我能够确定的。小心。她见我不明所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却忽然看了一眼身后,然后回过头再次对我重复了这两个字。我点点头表示听见了,或是说看懂了她的警告,她这才转过身很快离开了玻璃将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映得模糊一片,就像我现在纷乱的心绪,看不真切。说实话,她的警示教我无法不去在意,因为我确信她不是个危言耸听的人。可是,她所谓的危险又是什么她让我小心的又是谁接近傍晚的时候,墨墨回来了,手上提着一个保鲜袋,脸上挂着惬意的笑,仿佛久居沙漠的旅人发现了水源并且灌满了水壶,我不禁挑了挑眉没错,袋子里的东西是墨墨的精神支柱:泡椒凤爪。还没等我问,她已经欢快地扑过来,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她方才的经历都说了一遍至于解释的原因有多少是为了我身后那个装作不在意却支棱着耳朵不肯离开的男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呀一觉醒过来,肚子空空就想着找点吃的,突然想起百里逐鹿那家伙说的米其林三星主厨,然后我就去找那个餐厅了,”墨墨的脸上或多或少带了些得意,仿佛为了吃而展开地毯式搜索游遍整个城区是多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幸好他的属下主动带路,否则我恐怕得留在那里吃晚餐了”她晃了晃手中宝贝似的袋子笑道:“那老头挺好说话的,百里逐鹿似乎也打过招呼了,所以我才能这么容易找到储备粮,哈”这妮子真的是乐昏头了,难道没有发现不对劲么百里逐鹿昨夜才与我们介绍基地,这主厨也不过是随口提起的,可是翌日墨墨便能得到他的属下带路他怎么知道墨墨一时兴起会去找那主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墨墨被跟踪了。也可以说,我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百里逐鹿的掌控之中。被监视的滋味,可不好。哪怕是出于对基地的安全考虑,作为被监视的对象,我理智上可以理解,感情上却不能接受我总觉得,在他温和有礼的外表下,有着我无法想象的企图心。而这种莫名的感觉,正在通过零零散散的事件一点点被证实。没多久,萧也回来了。她穿着宽松的运动服,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丽的脖颈,高挑颀长,容貌昳丽,比往日的打扮多了几分青春活力,教我不由眼前一亮。“我去健身房待了一会儿。”她对着我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夕阳下仿佛能发光。就在我看呆的时候,一个深沉的男声在门口响起:“诸位,我在餐厅安排了欢迎宴,请务必赏光。”是百里逐鹿。我见萧的笑意倏然消失,可惜地抿了抿唇,慢慢转过身去,正对上他在半长留海下半露的眼睛深沉如墨,灿烂如星。那的确是一双迷人的眼眸,却丝毫打动不了我,一个已经心有所属的女人。不过,毕竟在他的地盘上,承蒙他的照拂,我们也不好把关系弄僵,我想了想,还真是有点饿,于是便答应了。我们一行跟着他来到了市中心那座最金碧辉煌的建筑前。这家酒店的规模很大,容纳百八十人不成问题;侧目见到66续续赶来的人群,我隐隐觉得这场酒席并不是他所说的那么简单。百里逐鹿招待我们的是一间三百多平米的宴会厅,里面摆了十来张圆桌,只盏茶的功夫便坐得满满当当,只有中间那方空了下来;上头坐了三个人,一个是我们早就见过的孙敬成,那个被喊作“成哥”的男人,一个是体格壮硕,包着纱布但精神还不错的“小强”,另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男人,我却没有见过。“诸位请上座,不要客气。”百里逐鹿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手对我们做了个礼。墨墨翘着嘴角打量着那一桌放在末世前也称得上丰盛的佳肴,听了他的话,立即拽着我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坐上了席位,跺了跺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百里逐鹿,只等他一声令下吩咐开席。我明显看见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掩饰般笑了笑,转脸对着坐在位子上脸色阴沉的孙敬成点点头,温和地问道:“小强的身体还好吧”孙敬成嗤笑一声,全然没有对着首领的恭敬,瞥了一眼只剩下一条手臂的兄弟,不冷不热地回道:“死不了。”百里逐鹿不以为意地笑笑,扬手招过侍立在边上的服务员:“伤员不宜喝酒,把我们这桌的饮料都换成果汁。”我注意到孙敬成的神色有些奇怪,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又变回了正常。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我耸了耸肩,目光在身前的菜品上逡巡,却是被盛装菜肴的鲜亮碗碟吸引住了从色泽纹理来看,这些成套的碗碟都是上好的烧制瓷器,虽然及不上官哥汝钧定的名窑级别,倒也很有几分赏玩的价值那几只胭脂色的盘子格外好看,有一只正在离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没有心思听百里逐鹿讲了些什么客套话,与墨墨一样期待地等到了他的“开席”指令,我忙不迭想要动筷子去夹那胭脂色盘子里看上去分外诱人的菜品。只是还没等我的筷子抵上,一只瓷白如玉的手格住了我的手腕,清泠泠的女声淌过耳边,瞬间教我顿住了动作:“且慢。”“萧”我顺着力道收回手,疑惑地看去,就见她纤长的睫毛慢条斯理地扇了扇,格住我的手却毫不含糊地将那碟菜与另一碟换了个位置。“”我郁闷地咬了咬筷子尖,十分不解。她瞥了我一眼,夹了一筷子西芹百合到我碗里,悠悠地解释道:“我不喜欢吃那个。”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换位置吧这种举动在宴席上可说是很失礼的行为。好吧,谁让对象是萧呢她就是有一种魅力,任何不妥帖的任性经由她做来,就成了理所当然;而这种淡然的肃穆,在我看来是可爱得紧。我看了一眼乐颠颠朝着胭脂盘子伸筷子的墨墨,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吃下了碗里的西芹百合味道很棒。还没来得及再尝一些别的,就听“叮当”一声玻璃打碎的脆响,“小强”怒气冲冲地从位子上站起来,面皮胀得发紫,额头青筋直冒,那双虎目却是瞪着百里逐鹿。他身边的孙敬成也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攥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反观百里逐鹿却是若无其事地叼着筷子往嘴里夹菜,对他们的挑衅没有半分放在眼里。而除了他们之外,其余就坐的人也神色莫名地停止了交谈,有的警惕地来回张望,有的与身边人使着眼色,隐约间集结出了一股势力。一时间,偌大的会场安静异常,只剩下墨墨大快朵颐地盘著相击声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她也慢慢停下了进食的速度,不悦地抬眼看来。我看了看萧微挑的嘴角,心里安稳下来,然而这一丝安稳却在扫到百里逐鹿鱼儿上钩一般得意的神色时有了几分波动。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么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再没了食欲。45萧鹿死谁手上这百里基地的面积不大,设施倒是难得的齐备除了发电机,还有净水系统,难怪那场雨后还能保持如此多的有生力量,这样想来,他们去水库取水倒也算不得找死的行为。不过,这个百里逐鹿给我的感觉实在很坏,连带着这个基地在我眼里也是漏洞百出。那些住在别墅里的女人大多是没有异能的,却过着比一般异能者还要优渥的生活,就算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只不过安然和乔子墨这两个丫头还未曾见识过真正的民间疾苦,弱肉强食,自然也想不到这深一层;吴放歌未必没有发觉,只是不忍点破罢了。这个百里逐鹿将我们安置在这里,居心太过明显,甚至教人怀疑他是否有意为之我只是好奇,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们就一定会接受他的摆布还是说,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我倒很期待与他的交锋。哄睡了安然,窗外的天色已是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我们来时通明辉煌的灯光也变得稀稀落落,想来整个基地中至少八成的人已经陷入了熟睡剩下的,除了值守巡夜的人,便是那些心怀鬼胎,无法入眠的家伙了吧。哦,忘了把我自己算在内如果真要说起来,与那些人相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呵。换了一套暗色的衣服将头脸都包裹严实,戴上墨镜确保晶状体在夜色中不会反光,我轻轻从二楼的窗户翻上了屋顶,踩着屋脊慢慢挪到两幢别墅的交界处,轻轻一跃攀住了另一幢别墅外伸的顶檐,手臂使力,引体向上登6。伏在屋顶上,我控制着心率和呼吸将一切体征降到最低,一边调动感知最大限度地探察着周围的一切渐渐地,脑海中模拟出一幅三维立体全景图。以我所处的这幢别墅为原点,向x、y轴辐射延伸,两条直线划分的四个区域中出现了分布不均的红点这些红点代表着气机异于常人的异能者以安然所在的别墅附近最为密集,其余却是只有零星几个红点,再往远处便超出我的感知范围了。我记得百里逐鹿所住的咖啡色别墅就在红点最集中的那一处,看来这人身边围拢着大批的异能者,贸贸然靠近不是明智之举。我往边沿走了几步,在临近灯光的地方半蹲下,仔细听着从那微敞的窗户中透出来的声音。片刻,强忍着甩手离开的冲动,勉力在那靡靡之音中截取有用的信息片段,一边压抑着不断攀升的杀意就听一个女人娇声嗔怪道:“哎呀你这个死鬼,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找人家是不是又勾搭上新欢了你说啊你说啊”“嘘,小点儿声哟我的心肝”一个男人嘿笑了几声,讨好地说道,“哪儿能啊你要相信我只爱你一个人我可以指天发誓这阵子还不是成哥有事儿吩咐我去做吗我跟你说,办得好了,咱俩以后就可以双宿双飞,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成哥难道他要反水了”女人问道。“怎么能叫反水这叫有能者居之成哥可比百里那娘娘腔豪爽多了是纯爷儿们就要跟着成哥闯”男人急声说道。“切不是我看不起你,百里的能力可不是摆设,就凭你们这帮人”女人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蔑视。“嘿你这娘们儿到底站在哪边啊莫不是给那小子睡了几次就睡出感情来了”男人很是不满,嗓音也不由粗了几分。“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说的是人话么既然你不信我那你走好了呜呜”女人的声音陡地尖利起来,刺得我耳中一个激灵。“好了好了我的心肝小宝贝儿,咱别置气了成不都是我的错,啊,我也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你别气了啊要不、要不你打我两下啪、啪”男人忙不迭讨饶,似真非假地自虐果然让女人心软下来,又与他重归于好,两人再次搂在一起亲热地说着体己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