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进尺你看你既然有如此好意,我怎么能不领呢来来来,咱们快开始捉鱼吧”说着,景宁就拉着庚儿把东西放下,一道走到河边儿,捡了块大石头抛到水里,开始破冰捉鱼。水花四溅,景宁和庚儿被溅了满脸的河水,全身都带着一股子的鱼腥味儿。“你这丫头,这是跟谁学来的捉鱼的法子”庚儿一边擦脸,一边臭着张脸训斥她道:“你这哪里是捉鱼,你这分明是戏弄为师,哼”景宁站在一旁嘿嘿一笑,加了一句:“那我也戏弄我自己”说完,指着自己一脸的河水给庚儿看。庚儿见了,直摇头:“哎,真是服了你了,满脸的鱼腥味儿,还不赶快擦擦,等会儿回去,你是要舞歌师傅骂你,还是要让她骂我啊”景宁吐吐舌头,飞快地拿袖子蹭了蹭脸,然后学着庚儿的样子拿了鱼叉开始捉鱼。“哎,有了有了”景宁猛地一声大叫,提起鱼叉,只见上头叉着条巴掌大的小鱼,摇头摆尾地使劲儿挣扎着,鲜血顺着鱼叉倒流下来。景宁的手感受到那粘稠的液体,凉凉的,有股诡异的缠人的感觉,在她心底激起一片颤栗,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手将鱼叉连带着那鱼丢到了地上。景宁盯着它,脸上的惊喜之色不翼而飞,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眼睛红红地盯着那条奋力挣扎的鱼,慢慢落下泪来。庚儿过来,看一眼地上的鱼叉,抚摸着景宁的头,安慰她道:“好了,不要伤心了,你也不想这样的,对不对”“可可是,我杀死它了,它那么努力地挣扎,它想要活着,它不想死的,可是我却杀了它了”景宁喘着气说道,然后嘤嘤地哭了起来。庚儿伸手将景宁揽在怀里,看着她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比她还无助,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够止住她的哭泣。“可是”庚儿本想继续辩驳下去,安慰景宁,然而当他看到景宁流泪不止的样子,他突然间觉得,这样欺骗般的安慰,倒不如告诉她这个时间的残酷有用。庚儿和景宁心里都应该清楚,周围这么一帮人的守护,保得了景宁一时,保不了她一世。终有一天,吴珠国和锦夏国会找上门来,到那时候,荷谷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杀戮绝对不会少。今日,只不过是一条小鱼,到时候,却是景宁身边每一个至亲,她若是只会哭鼻子、抹眼泪,只怕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因她而死。想到这里,庚儿有些粗暴地推开景宁,两手捧着她的脸,眼睛与她直视,认真地说道:“无论它想怎样,它都已经死了,它要是学不会躲避鱼叉,就算今天不死,它也活不了多久景宁,你明白吗”景宁哭得泪眼迷蒙,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庚儿不住掉泪:“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景宁用力地推开庚儿的手,使劲儿摇着脑袋想要挣脱庚儿的控制,但她那点力气根本就是蚂蚁撼大树,那种无助感冲击着景宁的心,让她又想到了那条垂死挣扎的鱼,顿时泪水如雨,哗然而下庚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便故意出刺激她道:“现下,你在我的手里,就像那只被刺死的鱼一样,我若要你死,只是一瞬间的事,你根本别无选择。可是,景宁,你知道吗你现在的处境连这条鱼都不如,你的敌人不仅是我,还有很多人,甚至是几个国家,他们都想要你的命”景宁抬起头,满眼凄楚地看着庚儿,道:“你是我的师傅啊,你怎么会忍心这样做你不是最喜欢陪我玩儿,还教我功夫,要一辈子保护我的吗”景宁依旧嘤嘤地哭着,她仰着脸等着庚儿的回答,她想听见他说,“不是的,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看你还敢不敢欺负师傅”在景宁期待的神里,庚儿有些抑制不住的心软,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看到旁边抱来的两坛桃花醉,那是庚儿在雾竹居的后院儿挖出来的,闻一闻就知道是上了年份的好酒,味道香醇,后劲儿也足。本来这是他拿来,准备今天灌醉了景宁,好让她躲避入宫的,眼下,庚儿倒觉得,他才是那个最应该喝醉的人。庚儿推开景宁,上前去掀开酒坛上的盖子,抱起酒坛子一通猛灌。任是他好酒量,也经不起这样喝,没一会儿,酒劲儿上来,庚儿脸上红红的,就显了醉态。景宁见了,怕他喝出事端来,就上前去抢她的酒坛子,不想,却被庚儿抓住,也是一通猛灌,直喝得景宁满口满鼻。酒劲儿带着的滋味咳进景宁的心肺,激得她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大事不好了”景宁最后只来得及想了这么一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庚儿见景宁只不过这么一下子就喝醉了,满脸的醉态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指着景宁嗤笑道:“到底是个姑娘家,一口酒就放倒了,哎看来我这好酒,这丫头是无福消受了嗯,你不喝,我自己喝,喝”就这样,就着江边的冷风,庚儿一坛子桃花醉,灌倒了景宁,也醉倒了自己,醒儿有酒千杯醉,梦而无床天地眠。第三十三章 庚儿坏事话说,庚儿骗走了景宁,在香江边上醉酒,这厢舞歌与九儿准备停当,找不到二人,却是急得火烧眉毛。眼看着入宫的时候就要到了,这是如何耽搁的起的可话虽如此,找不到景宁,两人终究放心不下,于是,只得与来人说明,这一趟恐怕是去不了了。那人思忖片刻,对舞歌说:“旁的人都还好,可是,香城中谁人不知,舞歌师傅就是长乐坊的活招牌啊您若是不去,摆在丹香王眼前,那就是长乐坊不把新王放在眼里,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若再有一起子心存歹念的人出来挑唆几句,只怕这长乐坊就要担上一个心怀旧朝,意图谋反的大罪名了,这这长乐坊可是在是担不起啊还请舞歌师傅可怜可怜长乐坊里的老老小小,我这儿给您磕头了”说完,这人还真就跪下来,“砰、砰、砰”地扣起头来。舞歌见了,赶紧扶他起来,心中怨道:“老管家你这是做什么”脸上却摆出犯难的样子安慰道:“老管家一来,我已经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可是,我已经是归隐了的人,如何还能再在新王面前露脸的呢您这不是叫我为难吗”听了这话,老管家道:“老奴岂敢为难主子只是,事逼在眼前,可是新王跟前的大将董文韬带着口谕前来,说是一定要让舞歌师傅到宫里去主持这新王晋封大典,老奴如何能推辞,只得拼上这一条老命,冒死前来寻主子了”舞歌听完这话,心里一惊:“你的意思是,新王一直在盯着长乐坊了”老管家道:“这话老奴不敢说,可是,这口谕确是董将军带来吩咐老奴的。”舞歌闻一口气尽出,像是瞬间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哀哀地说:“这么说来,我们都是在做无用功了。”九儿伸手将舞歌扶起来,心中愤懑,忍不住也怨声载道:“没想到,新王将我们看的死死的,居然还做出一副寻而不得的样子戏耍我们”“这么说来,只怕宁儿也是瞒不住的了如今,董将军带来这样的口谕,看样子不是冲着我来,却是冲着宁儿来的了。”舞歌依着九儿站定,心中思忖着脱身的法子,这一遭,如论如何也不能牵扯到景宁的。“九儿,你去速速将宁儿和庚儿寻来,然后带着他们去我师傅那里,及至他门上,与他对诗,他自然放你们进去。”舞歌稳稳心神,吩咐九儿道。“哎”九儿应了声,转身便去了。舞歌对老管家说了句:“我们走”如此,便由老管家扶着,先行去了宾州,再由宾州辗转来到香城,一路上不曾露面,叫人觉得仿似舞歌一直都在宾州一般。那老管家原是收了香城长乐坊的信件的,如今自是留在宾州等消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露脸的。那日离开长乐坊,庚儿顺手救走的海棠此时倒是派上了大用场,舞歌由她陪着进入宫门,问将起来也有一番说辞,倒不愁堵不住悠悠之口。荷谷里,九儿找遍了地方也没找到庚儿和景宁的影子,想到今天下午原是该她教景宁歌舞的时候,偏偏庚儿和景宁一道不见了,九儿思量着,恐怕是两人一道躲出去了,便想着往香江边查查,看隐在河畔的小船可在不在了。没想到,才到香江边上,就看见庚儿和景宁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庚儿倒还好,晕晕乎乎的,唤他倒还应声,只是景宁就不对了,不仅脸涨得青紫,好似中毒的样子,连身上的脉息也不对劲儿。九儿试着唤了她几声,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见应答的,急得九儿登时泫然欲泣。第三十四章 典前风波荷谷里的三个人醉了两个,难为九儿有那份耐性操持着里里外外,这边儿照顾着景宁,那边儿还要担心着舞歌。毕竟,舞歌此次要去的可是丹香王宫里,参加的又是新王取代旧王的庆典,这着实并非什么好事。若往好处想,顶多是歌舞入得新王的眼,一时高兴,赏个千百钱,博众人一乐而已;可若往坏处想,那可是要人命的。九儿只盼新王不要是个昏庸残暴的昏君就好,至于赏钱什么的,也并不上心,只要舞歌师傅能平安回来,就什么也都够了。九儿这样想,舞歌心里又何尝不是呢一路颠簸,好不容易总算到了香城,到了浮玉桥上,皇宫已经近在眼前,一应入宫的人皆被命令弃了车轿,步行由宫人领着步入皇宫。领着舞歌和海棠的,听说是一位皇宫里的旧宫人,这是她们被安置在司乐院的时候,一个自称丹香旧朝王侯家出来的歌姬说的,那姑娘自称飞儿,语间也像很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帮新入宫的歌舞伎,初进皇宫,人生地不熟的,能遇上这样一位知根知底的,自然少不得往前多凑一凑,就连海棠也忍不住动了心,伸长着脖子想从她那儿多打听得些消息。舞歌见了,也不理会,自默默地安置两个人的床铺。离丹香王晋封的日子还有两天,今天都到了这个时候,宫里无论如何是使唤不上她们了,这会子,还是踏踏实实地睡好觉实在。从前,舞歌和海棠也都是进过宫的,这样的道理怎么会不知道只是,那个叫作飞儿的说,新晋封的丹香王就是吴珠国的大皇子,那可是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最重要的是,到现在仍未娶妻,只有两个侍妾在近身侍候,曾闻他与吴珠国的丞相董林青之女董樱雪有了婚约,却迟迟不见举行婚礼。所以啊,外头就疯传风衍灏与未婚妻如何如何,又如何如何,再如何如何,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总而之,大皇子是不喜欢董樱雪的,之所以董樱雪到这个时候还能挂着大皇子未婚妻的名号,全赖她死皮赖脸。好吧,这一下子就给了好不容易进得宫来的女孩子们无限遐想,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仿似后天不是要去献舞,而是要去抢人。不知丹香王若是看到了这副场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总之,对于这群女孩子来说,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改变命运的好机会,任谁也不会轻易放过的。到了夜里,大家各自安寝以后,海棠躺在床铺上暗自琢磨着,自己到了后天怎么样才能在这群女孩子里脱颖而出,让丹香王一眼就注意到自己。她又想到了自己的那身大红残绣的舞衣,那是她海棠的标志,整个香城里,但凡是知道长乐坊的,就没有人不知道长乐坊里有位穿着大红残绣衣裳的美女,海棠的名号是盖过了此前任何一个乐坊里的头牌的。只可惜,此次盛典,宫里是规定了舞衣的,海棠虽有心思,奈何却使不出来。这个办法不行,就得想别的办法,总之,海棠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别忘了,她是怎样一次次从困苦里爬出来,修炼成如今这般金刚不坏之身的,什么苦难也别想绊倒她。想着想着,海棠昏昏沉沉地就睡着了,翻过身,正朝向舞歌,嘴里嘟嘟囔囔地吐出几句呓语,还是“别想绊倒她,别想绊倒她”舞歌本来睡得就轻,加上海棠一个劲儿翻来覆去地不肯安生,她也是到了这会儿还没睡着。听见海棠的话,舞歌笑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海棠的性子她知道,如今,舞歌更改不了什么,也只能为海棠祈求多福了。替海棠拉拉蹬出去老远的被子,舞歌瞧着她,就像瞧着自己的女儿一般,她虽未曾为人母,却一直存着这样一颗为人母的心。看到海棠,听见海棠的身世,舞歌也深深地为这个命途多舛的孩子哀婉叹息,但是她知道,海棠会有海棠的幸福,这是谁也干涉不了的。就这样过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有宫人在外头催着早起,各个房里也都派了膳食来,就连庆典当日的舞衣竟然也都做好了派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