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中少了两人,自然免不了被询问一番,向天笑问了几句被红玉笑着岔开,他性子大大咧咧便不再追问。“既然百里小哥有用到咱们兄弟的地方,那咱们肯定得给办妥当咯可巧我刚做了一个比龙波舟更大更牢靠的船头一回尝试做还没开过,走走就让百里小哥你们坐这头一回”向天笑依旧和他的名字一样,说一不二,巴掌拍的胸脯啪啪响,拽着百里屠苏就走。方兰生一脑门子的汗:还没下过水,这能靠谱吗不会像上回一样半路绞碎了去吧上次记忆实在难忘,若是再来一回,他的身子骨不知还撑不撑得住。“向、向大哥,这回咱们直接去龙宫,可千万别再绕远了,那什么雷云之海千万别再去了。”向天笑一巴掌糊在他肩膀上:“方小哥这话说的哪儿能刻意绕远交给我没问题”就是交给你,才会担心。新做的船确实漂亮,比龙波舟足足大一圈,内里装修也气派的紧,看样子这两年向天笑别的没干就光造船了。襄铃和风晴雪兴奋的绕着船把向天笑夸的嘴角咧到耳后根,一个劲的夸她们有眼光会看船,把这艘新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夸得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牢固。大鸟好奇飞上船头,爪下一用力把船边一块木材掰掉了,肥鸡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若无其事的把木头丢进水中,拍拍翅膀飞回方兰生肩膀。它也晓得百里屠苏身体状况,自动自觉的挪到了方兰生身上。方兰生将它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心里担忧更甚:这死肥鸡一爪子下去就掉一块的船,下水当真保险不会只有外表漂亮吧若是下水散开了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延枚应该还有呼呼果,问他要了一人一颗吃下吧,若是有个意外也好早些防范,方兰生打定主意便去找延枚了。方小公子的乌鸦嘴百试百灵,这船入水还没半个时辰,便不知打哪儿进了水,不一会儿便四分五裂开来。一行人下饺子一般掉进水中随漩涡旋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临行前分了呼呼果,入水也可呼吸不必担心憋死在海底。百里屠苏入水不知何故化为小蛇,小蛇体积小体重轻,水打几个漩便越飘越远,方兰生反应快一把攥住他塞进衣襟,这才避免了与大家分散。几个人被漩涡搅得头晕脑转脑转头晕,不知过了多久才总算落了地,依旧是在水底。方兰生脚下虚浮的抬头一看,龙绡宫三个大字闪闪发光,向天笑果然信守承诺,一点没绕直接到了龙绡宫。方兰生心想若是还有下次,一定要加上稳稳当当四个字。向天笑抓着新船的一块残骸唉声叹气:“果然船做的不太牢靠,奶奶个熊又白费功夫了”“”不太牢靠你还敢开,个二百五延枚左右看了看,吃惊的说:“百里公子不见了”方兰生连忙将怀中小蛇掏出来查看,小蛇蔫巴巴的缩成一圈儿,见方兰生担忧勉强甩了甩尾巴尖:“无事。”方兰生简单向两人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延枚皱眉道:“我只道你们来龙宫有事,却不知是来寻镇海珠。此事却要有些波折了,其实镇海珠只是个名称,便是给了你们也不会影响什么,龙女大人心善,你们诚心来要怕也不难,只是”“只是”红玉皱眉:“难道还有难言之隐”延枚迟疑道:“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听说龙女大人手中的镇海珠被偷了。”延枚所言在见到龙女绮罗之时被肯定了,前些日子东海一霸金绞龙混入龙绡宫,将龙宫镇海珠等宝贝一扫而空。龙绡宫不比东海龙宫,只是个小神无甚兵力,常常被金绞龙欺负,这回便是被欺负到了头顶上。金绞龙与蠢蠢的金绞剪不同,金绞龙是天地孕育而生,是自生下来便自带仙力的仙人,盘踞在这海中已上千年。此龙生性暴戾懒散,好在懒得出海这些年来倒也不曾生过什么事端,天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它。只是苦了住在它隔壁的龙绡宫龙女,它睡着便无事,一旦睡醒无聊,便来捣乱。这回偷走的不止镇海珠,还并有数件宝物,宝物倒是不打紧,只是它还偷去了三日后要上奉给天宫的鲛绡。那布料是费了极大功夫才编制而成的,材料也极其珍贵,短短时日根本补不上数量。若是不能整数上交,上面责备下来不是他们小小龙绡宫可以承担的。红玉问道:“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天上,请求天兵支援实在不行也可求救龙王大人,不至于违反天规。”绮罗叹气:“各位有所不知,金蛟龙平日还算乖巧不曾惹是生非,便是惹事也只是小打小闹,它法力高强若是为了小小龙绡宫便去讨伐,实非良策。我以往也奏过几次,只说随它,还要说龙绡宫守卫不当,我也实在无能为力。至于东海龙宫唉,若是得罪了金蛟龙,叫他去敖广大人处捣乱,岂不是绮罗之错,还是莫要拖累他人为好。”襄铃道:“这明明不是龙女大人的错,为何要龙女大人承担哼,都是坏人”绮罗勉强笑了笑:“各位为镇海珠千里迢迢赶来,却只能叫各位空手而回,绮罗实在惭愧的很。不过我这里还有几颗千年珍珠,不知可能派上用场,若是不嫌弃,还请拿去。”百里屠苏站在方兰生肩膀,摇头道:“多谢龙女大人好意,只是平白接受如此贵重之物,实在受之有愧。”绮罗道:“珍珠有价情义无价,便不必推辞了,一点小小心意。”虽得到了千年珍珠,却不是真正的镇海珠,几个人只好在龙绡宫住下寻求良策。几个虾兵蟹将送了锦盒装好的珍珠过来,一共三颗,皆是上千年的圆润珍珠,一黑两白,大如鹌鹑蛋,表面光滑圆润,光泽皆美。珍珠送来之时方兰生被襄铃风晴雪拉走四处逛逛,只有红玉与百里屠苏一人一蛇呆在屋中,百里屠苏甩着尾巴尖盯着其中一颗黑珍珠看。红玉便与他打趣:“当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可巧了,这黑珍珠色泽圆润真真漂亮,公子快些拿去送给猴儿,治外伤的治外伤,医心病的医心病”百里屠苏不理她,用尾巴尖卷了珍珠一溜烟的跑了。红玉笑意缓缓消失在唇边,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自袖中掏出小瓶,其中已装了五样东西中的两样。本以为自此一帆风顺,却不想东宫珠丢了,离人魂还不知是何物,女娲石还不知要不要得到,此番果真困难重重。而公子已维持不了人形她看惯了人世间的生死离别,却依旧不能坦然,唉,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她突然很想回去天墉城,看看那个人。不做什么,不奢求什么,不希望什么。得知他安,得知他好,便事事如意,心满意足,此生最大心愿便是长伴君侧,望君平安。自鸣凤首依旧转起那首熟悉的乐曲,熟知其中前因后果之后,本就不甚欢快的乐曲入耳便只剩忧伤。斯人已逝,千年成尘土,曲虽未终人却早已散,空悲切罢了。襄铃与风晴雪唧唧喳喳走在头前,方兰生慢悠悠的跟在后头。他脚还未好透,走得快了便有些疼了,只是不放心两个女孩子自己出来便跟着了。现在看来还不如不跟,省的她们还要照顾自己。“这海底的景色就是和外头的不一样,襄铃好喜欢这些鱼哦。”一条短尾巴的小鱼游来,绕着襄铃的脚转来转去,襄铃弯下腰摸摸小鱼,咯咯咯的笑起来。三人之中唯一无忧无虑的便是她了,风晴雪再如何豁达,也做不到开心如常,经历大起大落,她也不复当年开朗活泼,微笑之间总带淡淡忧愁。方兰生忧思过度,话也少了许多,眉间微皱若有所思。当年最最开心的三人如今也已变成这般模样,时光最是催人老,这老不单单是面上的,更是心里的,便是千年不变容颜,内心却早已沧海桑田。襄铃的开心若是能一直维持下去,那就太好了,方兰生想。他走的有些累了,便和两个小姑娘分开,自己找了一处海礁坐下歇歇脚。他本是极爱瞧热闹的,只是现下没那个心情,想起那日早晨出门瞧见的事情,思绪便又飘远开来。百里屠苏卷着那颗珍珠一路游走,远远的便瞧见那一抹熟悉的蓝色,它化的是竹叶青并非水蛇,一个水圈儿过来它便会被打回去数寸。好不容易游走到方兰生身边已折腾的喘不过气,顺水一飘挂在方兰生膝盖上喘气。“木头脸”方兰生回神,以手捞起那软趴趴的一条蛇,诧异道:“你怎么出来了”作者有话要说:、第 39 章修第三十九章百里屠苏在他手心盘起身子,甩了一下尾巴尖,将那圆溜溜一颗递给他看。方兰生以左手接过,仔细端详:“这这不是千年的黑珍珠么你从何处得来”“龙女大人所赠。”百里屠苏道:“给你。”“给我做甚么”方兰生迷迷瞪瞪的问。百里屠苏未曾答话,只是缠在他手腕之上,用尾巴轻轻蹭了蹭他右手的手背。方兰生手背之上自指节到腕骨横着三道狰狞疤痕,那是阿翔狠抓之下所留,在他相对白净的手背上刺眼得很。“当初答应的。”百里屠苏说。“谢谢你,木头脸。”方兰生笑了笑,将珍珠握在手中:“男儿以才为貌,我本不在意,你能记得我很开心。”“木头脸”“嗯”“我昨日做了一个梦,说与你听好不好”“好。”“我昨日梦到幼时与少恭一同参加灯会,他放了一盏灯,我便问他许了何愿望,他说只愿亲朋长伴身旁,永无痛苦,再无离别。我与他一同回家,二姐做了肉包子给我们吃,少恭分了一半给我。然后便是孙家小姐的抛绣球,我仍旧是被绣球抛中,当晚没逃掉,便与她成婚。少恭也未曾离去,也未曾遇到你,遇到襄铃,遇到晴雪。不曾有青玉坛,不曾有仙人,不曾有蓬莱一战。你和二姐也未曾。”“我成亲后便学算账,学着做生意,后来我便有了一个女儿,叫沁儿,小小的。”方兰生比划了一下:“很可爱,扎着马尾辫儿,绑着小铃铛,会叫我爹爹。后来我带她参加庙会,便看到了你,你跟你娘走在一块,我不认得你,你也不认得我,我抱着沁儿,你带着那只肥鸡,便如此擦肩而过了。”“梦里大家都过得很好,晴雪跟哥哥在一起,你跟你娘在一起,襄铃和娘在一起,少恭依旧温润如玉。我教沁儿读书认字,孙小姐相夫教子,日子平淡如水到底过。只是我觉得哪里不对,很怪,醒来之后心痛如绞。我想了很久,想哪里不对。”方兰生捧起手中小小一条竹叶青,凝视他那双黑黑亮亮的豆子眼,问:“后来我终于想到,是哪里不对,你知道吗木头脸。”百里屠苏沉默半响道:“不知。”“梦里人人都过得好,我也过得很好,只是我不曾遇到你,所以我觉得怪。”方兰生闭上眼低下头,轻轻将额头抵在百里屠苏额头:“便是要经历二姐逝去,少恭叛离,再无子嗣,生离死别,我也依旧想遇到你”若是人生无你,可顺风顺水,一路安康,我也不要。便是不能与你双宿双飞,举案齐眉,我仍不悔。此生唯愿你在,便足矣。百里屠苏蹭蹭方兰生,他自幼无人教导该如何面对情感,父母之情,兄弟之情,男女之情,人生在世,无不牵扯之情,情字成了多少人,便也毁了多少人。他似乎一直深陷其中,遍寻不得。幼时寻父母之情,得不到便心心念念,最后却落得阴阳两隔;长大以为得到兄弟挚友之情,却不想只是海市蜃楼,自己不过是他人手中一枚棋子,险些落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下场;现下这禁忌之情,伸手似可触得却又险象环生,他不怕过程艰难,只怕最后逃不过灰飞烟灭之命运。过了半响,百里屠苏道:“吾亦然。”方兰生手腕上缠着小小一条竹叶青,一步一步朝着龙绡宫走,百里屠苏闭目养神,脑中想的却是其他事情。他在华山之时曾听师尊说过一秘法,可消人记忆,若是练的炉火纯青,便可抹除想抹除部分,其余如常,被施法之人毫无察觉再无那段记忆。红玉应该会,百里屠苏想。他素来果断,牵扯到方兰生便畏畏缩缩,若是有人告诉不曾下山的百里屠苏有一日他会如此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怕是不信的。只是人世间的事儿从没有绝对,爱一字,叫人果断,更多时候,叫人犹豫。不畏生,不怕死,上刀山抑或下火海,怕只怕有朝一日若我不在,你会伤心。仅此而已。日头渐渐西下,海底总是比地面上要暗的快些,很快便只能隐约看得见路了。方兰生问百里屠苏:“木头脸,你说东宫珠能拿得到么。”百里屠苏道:“能。”“嗯,我信你,你说能,便能。”方兰生晃晃悠悠的走,走了许久才走回龙女为他们安排的住所,红玉依旧是要调侃,拿了一个小药臼出来道:“瞧瞧有人猴急的劲儿,珍珠没磨便拿走献殷勤,难不成是叫人当药丸子一般咕嘟吞进肚子”百里屠苏把头方兰生袖子,眼睛一闭,红玉见他不理人便不再打趣,叫方兰生掏了那颗珠子来,细细碾磨成粉。珍珠磨粉是个枯燥无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