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吻,林幸的舌尖滑过徐溪晚的薄唇,撬开她的牙关,扫过她的牙齿,勾着她的舌头纠缠。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香软触感,醒来后又唾弃过自己无数次,徐溪晚被动承受林幸的吮吻,耳边甚至能听到唇齿纠缠间暧昧的水声,她的掌心被指甲戳得血迹斑驳。林幸对接吻毫无经验,只凭着本能在徐溪晚嘴里纠缠,连呼吸的技巧都没掌握,很快就精疲力竭,攀靠着徐溪晚的肩膀急促喘息,不满足似的,侧着头,沿着徐溪晚瘦削的下颌线细密地轻吻,解开她的衣领,轻轻舔舐她并不明显的喉结,感受到那小小的结快速地上下滚动一圈,分明是徐溪晚极力克制的吞咽。林幸得逞地笑。看吧,徐溪晚对她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说话,就等于默认。林幸更加大胆放肆,甚至要继续解开徐溪晚余下的扣子,却听徐溪晚在她耳边说:“小幸。”“嗯。”林幸一边吻她,一边含混地答应。“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美国的大学,你说的对,你已经十八岁了,不是个小孩子了,不应该继续待在我身边。你走吧。”林幸的世界被人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她的所有动作在这一刻全部停止,前一秒还咕噜沸腾的血液像被投下了一块冰,冻得她全身都失去了知觉。“你你说什么”林幸依旧攀在徐溪晚肩上,抬头看她,从牙根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全是难以置信。“我说让你走。”即使经历了一个曼妙少女那样磨人的撩拨,她的声音依旧冷得让人打颤,“美国那所大学,算是我的母校,我已经跟我的老师打过招呼,或者你不喜欢美国,也可以去英国、德国”林幸捂住了徐溪晚的嘴。徐溪晚便不在说话,神色平静地看她。“徐溪晚,我说我爱你。”林幸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徐溪晚指甲陷在肉里,淡淡地说:“你只是还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小幸,目光放远一点,出去闯闯对你并没有坏处。”林幸觉得自己心底的火熄了,她的心现在一片黑咕隆咚,仅剩一条细细的裂缝,“我只问你,你爱我吗”徐溪晚沙哑着喉咙,“一点也不。”第五十三章 一片苦心“一点也不”林幸靠在徐溪晚身上, 轻声地、带着疑问地重复这句话, 然后, 她笑了起来,闷着声音压抑的笑, 连带肩膀也跟着发抖,明明是笑, 却没有一点快乐的情绪, 徐溪晚的胸口随着她的笑声,被震得四分五裂,簌簌地往下掉碎片。她哭了太久, 眼睛肿得老高,好像体内多余的水分已经全部流干,这会儿心痛难挡, 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来,只让自己更难受。还未长大的肩膀, 发着抖, 那么可怜,那么令人心疼,让徐溪晚想去抱一抱她。可徐溪晚由始至终没有动一下, 连表情都没有, 嘴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没有丝毫温度,只任林幸靠着她笑,像冰雕一样冷。“我却很爱很爱你。”笑够了, 林幸发出一声叹息,那么努力地想离徐溪晚更近一点,学那些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东西,就是想让徐溪晚能看到自己,结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如果徐溪晚根本不打算看她,那么她做再多的努力好像都是白费。“那你爱谁呢,晚晚你这么多年都是独身一人,心里的那个位子是为谁留的”林幸抚摸着徐溪晚的脸颊,不甘心地问,“是我妈妈,对不对”徐溪晚平静地看着月光下的钢琴,听闻林幸提起林灵,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林幸离她那么近,徐溪晚任何细小的情绪变化在她眼里都被无限放大,于是这个眼皮微跳就解释出了许多种含义,徐溪晚不语,林幸只当她是默认。林幸笑容惨淡,低着头,像是认命一般。果然是自己的母亲,徐溪晚把自己捡回来,为的就是完成对母亲的承诺,照顾自己那么多年,也是为了那个承诺。每年去为母亲扫墓,所以母亲的墓才会那么一尘不染,把母亲的照片夹在触手可及的文件夹里,以便思念她时随手就能抽出来看看,泛黄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小密封袋里,连过塑都怕对它造成破坏。到底徐溪晚对母亲的感情有多深,才会做到这种细致入微的程度而且母亲去的那么早,在徐溪晚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任凭时间如何洗礼,只怕也洗不去分毫。徐溪晚只爱着林灵一个,爱了接近二十年,将来还会继续爱下去,她收养林幸,不过因为林幸是林灵的女儿。这个认知瞬间抽干了林幸全部的气力,她颓败地松开攀在徐溪晚肩头的手,靠着旁边墙壁,软绵绵滑坐在地上。她爱的是林灵,自己不过是那个多余的拖油瓶。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难怪她刚把自己接回来时,对自己那样冷淡,当然是因为自己是林灵和别人的孩子,徐溪晚看到自己,想起的恐怕不止有林灵,还有另一个男人,所以才会那么漠然。而且林幸从前和林灵长得一点也不像,恐怕让徐溪晚想起林幸的父亲更多一点,怎么能不厌恶。“既然这样,后来为什么又要对我那么好呢。”林幸自嘲似的,悲怆地笑,“我真是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别人给我一点甜头,我就得意起来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什么叫恃宠而骄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本来就是被徐溪晚捡回来的垃圾,竟然得意忘形,妄图高攀起徐溪晚来了,别人看在徐溪晚的面子,尊称她一声小姐,她就真的以为自己能和徐溪晚平起平坐,其实只要徐溪晚动动手指,就能把她打回原形,永世不得翻身。多亏了自己的母亲,林幸才能得到徐溪晚的一点怜悯,她竟然还不知足,把那点怜悯当成了爱,非得送到别人面前去被羞辱一顿,才能认清自己的真面目。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何况母亲那么好的一个人,完全值得徐溪晚念念不忘地放在心里二十年,并且终将继续在她心里住下去。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徐溪晚和林幸靠着墙壁,一个站得像桩,一个坐得像一滩烂泥,惨白的月光照在她们身上,沿着墙壁,拉成两道扭曲的侧影。“徐姐姐。”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林幸终于吐出长长一口气,像冯玉和周晓慧一样称呼徐溪晚,“谢谢您这十二年来的照顾,这些年来您对我很好,我妈妈在天之灵,肯定也会很感激您的,现在我十八岁,您对我母亲的承诺完全做到了,我已经可以独立,您放心,我会尽快搬出去,不会再打扰您了。至于出国那就不必了,我负担不起那样的开销,谢谢您的好意。”徐溪晚动了动嘴唇,“小幸,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我是这个意思。”林幸以为自己流泪了,擦擦眼睛,却是干的,她站起来,对着徐溪晚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次感谢您的照顾,您请多保重。”说完,林幸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琴房。徐溪晚在黑暗中独自一人,靠着墙站立,盯着房间里的那架钢琴看,看了很久,直直朝钢琴走过去,坐在林幸坐过的位置,弹林幸刚才的那首月光曲。她已经多年不弹琴了,技法生疏,断断续续弹了一段,连第一乐章都没有弹完,掌心里渗出的鲜血染在白色琴键上,她一点也不在意。每弹一个音符,心就被狠狠地割了一刀,手上的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事情朝着徐溪晚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两个星期之后,林幸真的搬了出去。除了身上穿的那套衣服,除了证件,林幸什么也没带,手机、钱包,还有那条项链全世界独一无二,徐溪晚送给她的成人礼,一样都没有拿,林幸来时孑然一身,走时也那么决绝,她正处在要强又倔强的年纪,一旦把徐溪晚所有的好都归为施舍,就什么也不想要。徐溪晚一开始是不允许她走的,林幸第一次来跟她道别的时候,是那天之后的第三天,可徐溪晚吩咐保镖“把小姐请回卧室”,徐溪晚封死了林幸房间里的窗户,又让人二十四小时在林幸门口把守,林幸连门都出不了。“我不要你管”林幸勃然大怒,把自己房间里的一切砸个稀巴烂,咣当踹门,气急败坏地咆哮:“徐溪晚我不是你们徐家人我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资格关着我”“你没钱,又没有学历,能去哪里”徐溪晚说,“不如老老实实去美国,等你学成了,我保证再也不管你,想去哪里都任凭你自己决定。”这话更惹恼了林幸,“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去美国放我出去我用不着你的假惺惺”她终于进入了真正的叛逆期,一切都和徐溪晚对着干,徐溪晚一边忙于工作,一边还要分出精力应付林幸这边,焦头烂额,短短一个星期,眼窝就深深地凹陷下去。当梦被打碎,再没了从前那些甜蜜温暖,这间房子成了冰冷狼藉的牢笼,窗户封死了林幸唯一的出路,门口又有保镖把守,林幸出不去,干脆绝食抗议,不吃不喝,和徐溪晚死磕到底。她看起来聪明,其实是个很轴的人,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从前认准了徐溪晚肯定也喜欢自己,所以待在徐溪晚身边,即使不说破,心里也跟抹了蜜似的,可是当她认定了徐溪晚从来也没喜欢过自己时,待在徐溪晚身边的每一天又都成了煎熬,从前那些自作多情的暧昧与靠近,还有自以为是的幻想,都无时无刻不在嘲弄林幸的愚蠢,林幸在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对她发出肆意的嘲笑。林幸绝食的第一天,管家跟徐溪晚报告,说小姐早饭和午饭都没吃,于是晚上徐溪晚提早回家,把晚饭亲自给林幸端过去。一个星期不见,林幸看到徐溪晚深深凹陷的眼窝,微微发怔,心里跟着酸楚起来,可徐溪晚让她吃饭时,她还是把那些装着饭菜的陶瓷全部掀翻在地。“除非你放我出去,否则我一口饭也不会吃的。”“你放心,你很快就能走了。留学手续已经差不多都办好了,最迟下个月就能动身,我已经在那边为你准备好了房子和保姆,到那之后要是发现缺什么就及时告诉我,我马上让人给你准备。”“我不会去的。”林幸嗤笑,“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你来安排我的人生徐溪晚,你以为你是谁上帝么”徐溪晚明人过来给林幸打扫房间,等他们把地板完全清理干净,退了出去,徐溪晚才说:“小幸,你相信我,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安排人生,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全看你自己。”“可是我现在就要自己安排,我才不要你的施舍。”叛逆期的孩子情绪一上来,家长的关心全变得假惺惺又多余,啰里啰嗦,林幸一句也不想听。林幸十八年来从没像今天这样让人头疼,徐溪晚带着一身疲惫与无奈,不知如何是好。“好歹吃一点东西,你的胃”“走开”林幸冲徐溪晚吼道,吼完,两人都愣住了。林幸看着徐溪晚眼中浓浓的震惊与哀伤,她很后悔。不该不该这样的,不管晚晚出于什么理由照顾她,林幸在她身边十二年,不可能感觉不出来她的真心,即使是受了母亲的嘱托来照顾她,徐溪晚大可以像舅舅那样,给她一口饭吃,不让她饿死就行了,根本不必做到这种程度。我这是怎么了林幸捂着脸,这么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徐溪晚又有什么错,她对她那么好,她不过是不爱她。“对不起。”林幸把脸埋在手掌中,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知疲倦地道歉,可完全弥补不了对徐溪晚的愧疚。“小幸,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不好,不顾你自己的意愿。”到现在,徐溪晚还在为她开脱,林幸从小到大,徐溪晚都是如此,不管林幸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徐溪晚这里,错的那个人永远不是林幸。为什么要这么纵容我,为什么要让我变得这么任性,这么惹人讨厌林幸甚至开始阴暗地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徐溪晚故意的。“那就再让我任性一次吧。”林幸说,“晚徐姐姐,我想走,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不想变得和你一样厉害了,也不想再在你身边了。”她说:“在你身边,我会痛。”从前,那些阳光温暖、毫无阴霾的从前,从梦破碎的那一刻,都变成了利箭,一支支扎破林幸的皮肉,林幸为自己从前的妄想而无地自容,她在徐溪晚面前抬不起头来。心里那点阴私的念头,明知说出来就是无期徒刑,是林幸贪得无厌,得了徐溪晚的好还不够,还想要更好,才闹得现在的局面,一无所有。那个唯一没有一起度过的中秋节就是预告,可惜林幸当时被冲昏了头脑,居然没有放在心上。去美国又怎么样还不是在徐溪晚的掌控之中,林幸想要的是脱离徐溪晚,只要在徐溪晚身边,她的痴念就不会停止,毫无希望,又忍不住幻想,简直折磨她的神经。徐溪晚看不得林幸的哀伤。她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即使有退让的时候,也是为了一时退让之后的更大的利益。唯独到林幸这里,徐溪晚从来都是毫无理由地让步,不管她的要求多么荒唐,压根不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该做的事,话说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