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你别气馁嘛,我们老师说过, 上帝给你关闭一道门, 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你看上帝都给你打开那么多道门了,给你关闭一扇小小的窗户也是应该的嘛, 不然你不是要感冒了么。”“嗯。”徐溪晚点点头表示肯定, “你说的有道理。”保姆在厨房做菜, 把这一大一小的聊天听了个完整, 只在心里默默地想, 徐小姐你开心就好,只是以后您做菜千万别说是我教的,我丢不起那个人徐溪晚在家里待的时间太久了,除了接送林幸或者带她出去玩,其余时间根本不出门,除了偶尔薛曲双会过来,两人在书房关起门来,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林幸再没看过其他人来看望徐溪晚。连林幸都觉得不可思议,“晚晚,你都不用工作么”徐溪晚说:“我被公司开除了。”可她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像被开除的样子。“这样啊”林幸抱抱徐溪晚表示安慰,“晚晚你不要伤心,你那么厉害,肯定很快能找到别的工作的,再说你之前工作那么辛苦,肯定消耗了很多精力,现在休息一下也好,养精蓄锐。”徐溪晚听了挺受用,“语文学得不错啊,上回考试语文肯定又是满分吧”“没有。”提起这个林幸就有点沮丧,“作文扣了两分,九十八。”“没关系,九十八也很厉害。”“可是冯玉考了一百哎她说她想考一中,我觉得她肯定能考上。”“那小幸想考哪里也是一中么”“能考得上当然好啦,不过我觉得有点悬。”一中是津岭最好的中学,初中和高中在一起,如果她和冯玉、周晓慧都能考进一中,那就代表她们有很大概率可以再做六年同学,林幸和她们两个感情很深,一想到还有两年就要毕业分开,心里就很伤感。但一中的入学条件苛刻,学区范围外的学生想进去,只能凭成绩说话,要么就是有奥数竞赛、英语竞赛或者全国作文大赛之类的奖状,林幸课余时间都凭爱好安排,从没特地去参加什么竞赛,光靠成绩,比别的同学吃亏很多。徐溪晚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一中能去就去,不能去就算了,如果你和冯玉、周晓慧真的是朋友,不管你们相隔多远都会是朋友。”话虽这么说,既然有这个机会能继续做同学,林幸当然还是想争取一下。徐溪晚最看不得林幸这样愁眉苦脸的小表情,一拍她后脑勺说:“别想了,你前天不是说想去看画展么正好今天你不用上钢琴课,走,我带你去怎么样”“好,那我去换衣服,晚晚你等我一下。”结果林幸刚换好衣服,薛曲双就过来了,徐溪晚跟林幸说了声抱歉,又进书房和薛曲双谈工作,估计画展只能等下午了。林幸想,为什么晚晚被开除了还是这么忙薛姐姐隔三岔五就过来,她不用工作么难道她也被开除了真是想不明白。徐溪晚没跟林幸说谎,她现在虽然不是真的被开除,但是也跟被开除差不多了徐兴安借口上个月的管理层变动,把徐溪晚给架空了,放了她大长假,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年公司和徐家局势都很动荡,徐兴言完成学业进了公司,也开始掌管徐家一些家族事务,他擅长借刀杀人,徐溪晚的权势越来越大,逐渐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他当然要借徐兴安的手把徐溪晚打压下去。徐兴言以为徐溪晚会暴跳如雷,至少也得来质问自己,谁知徐溪晚老神在在,一点也不心急的样子。徐溪晚在家待了两个月,徐家突然传来了徐泰宏病重的消息。徐泰宏前两年身体已经不好,也就徐家财力雄厚,能支持他多撑两年,这会儿已经到了极限,油尽灯枯。这么大的事,徐溪晚肯定要赶回徐家的,她毕竟已经入了徐家族谱,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也要回去,她估摸着这一去估计得有一段时间,不放心把林幸一个人留在外面许多天,干脆也带着林幸一起回去。到了这个时候再做任何抢救措施都是徒增病人痛苦,医生建议徐泰宏做保守治疗,能拖一日算一日,家属可以准备送终了。徐兴安和徐兴言的争斗已经摆到明面上来,大家都忙着站队,谁还有功夫去管这个将死的老人,所以徐溪晚去看徐泰宏时,他的病房里只有一个徐亦晴,其他的徐家人一个也没有。徐溪晚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徐亦晴。这两年徐溪晚去徐家的频率其实很高,最忙的时候也至少两周去一次,姊妹二人愣是一面也没见过,只有一种解释:徐亦晴故意躲着不肯见她。徐溪晚不意外,平白无故多个姐姐,还不是自己妈生的,任谁心里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徐溪晚推开病房门时,徐亦晴回头看了她一下,“来了”“嗯。”徐亦晴看上去比两年前成熟了很多,样貌也更接近于成年女性,她简单跟徐溪晚打了声招呼,轻声呼唤自己的父亲,“爸爸,姐姐过来了。”病床上的徐泰宏缓缓睁开眼,他的脖子很难再转动,只有眼珠子转了一圈,目光挣扎着停在徐溪晚身上,“近近一点”徐溪晚走近两步,站在病床边。“小小晚,记住你答应我的话”徐溪晚淡然笑道:“父亲放心,我不会食言的。”“那那就好”徐泰宏又转着眼珠子去看徐亦晴,“小小晴”“爸爸,我在,我在这里。”徐亦晴握着徐泰宏的手,那只手苍老消瘦,老得像一节树根,徐亦晴一握上去就红了眼眶,“有什么话你就对我说吧。”“你跟着你姐她会她会照顾你”“我不要别人照顾。”徐亦晴倔强地哽咽,“爸爸,你说过要看着我结婚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只要你的照顾。”徐泰宏艰难地微微抬起一点嘴角,他疼爱了十八年的小女儿,他当然想亲眼看着她结婚、生子,看着她幸福,可徐泰宏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跟着你姐,答应我”“我答应,我答应。”徐亦晴的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徐泰宏苍老的手背上,“爸爸,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爸爸会好好的,小晴别难过,我会的。”徐泰宏分别得了两个女儿的保证,带着微笑,安然闭上眼睛。心率仪上的线条很快由山峰变成直线,徐泰宏手上那点微弱的力气也松开了。徐亦晴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趴在病床边失声痛哭。徐溪晚站在旁边看,内心毫无波动。有什么好哭的,徐亦晴想,他这一辈子风光无限,老时死得其所,人终有一死,能比徐泰宏死得更没有遗憾的,世间也找不出几个人。徐亦晴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真是冷血得可怕,她看徐泰宏死去的眼神,和看一只死去的牲畜都没什么区别。医生下午四点多下的死亡通知书,徐泰宏一死,徐兴安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代理当家人,六点不到,带了一大群徐家亲戚挤进病房,趴在徐泰宏尸体上嚎啕大哭,哭声悲切,连带着他带来的那帮徐家人也跟着哭,病房里噪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烦,徐溪晚受不了,找了个理由躲到外面的走廊上。徐亦晴也被他们挤出了病房,坐在走廊长椅上抹眼泪,衣袖湿了一片,徐溪晚递了包面巾纸给她,“擦擦吧。”“不用你假好心。”徐亦晴挥开她的手,瓮声瓮气地说。“随意。”徐溪晚收回手,无所谓道:“我现在回主宅,你是跟我走,还是待会儿自己回去”“不用你管。”这回徐溪晚没有坐视不管,她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答应过照顾徐亦晴,就说到做到,徐亦晴不走,她也站在旁边等着,等了半个多小时,见徐亦晴还是不走,才皱着眉道:“你如果不愿意自己跟我回去,我就打晕了找人把你拖回去,现在已经快七点了,小幸还饿着肚子等我一起吃饭,我没工夫跟你耗时间。”一提林幸,徐亦晴才慢慢站起来,跟在徐溪晚身后慢吞吞往主宅走。徐亦晴纠结了一会儿,才问:“小幸小幸最近怎么样”“很好。”“她今年已经四年级了吧”“嗯。”“我我好长时间没去找她玩了,你帮我跟她说,让她不要怪我。”“自己说。”“”就不能安慰一下刚刚失去父亲的可怜孩子么徐亦晴哀怨地想,徐溪晚和两年前一样冷血,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林幸的变化就大了,徐亦晴看到她,要不是她脆生生地说了句“小晴姐姐好久不见”,徐亦晴都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两年前那个瘦小奶气的小姑娘。林幸实在生得太好,六七岁时就是一双大眼睛,长到现在,那双眼睛更加灵动,瞳孔像黑珍珠一样亮,又像最干净的湖泊一样清澈,她的眼角稍微向下垂,看人时总是水汪汪的,已经初现了一点含情脉脉的端倪。徐亦晴暗暗地想,这样灵秀的小姑娘,长大后不知要惹多少桃花。“小幸,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小晴姐姐骗人,想我你早就来看我了,怎么可能两年都没来。”“我”徐亦晴被她噎了一句,说不出话来,又看她笑弯了眼睛,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哼哼去锁林幸的脖子,“好哇你小丫头,两年不见你胆子大了啊敢取笑我”从徐泰宏进了重症病房,徐亦晴就一直心里难过,直到今天和林幸玩闹了一阵,心里才好受些,连晚饭都比平时多吃半碗。可是吃完了晚饭,林幸去做作业去了,徐溪晚也要和徐兴安他们去商量徐泰宏的身后事,徐亦晴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静坐半晌,又开始流眼泪。从今天起,她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了。世上再没人会费心想她,记得她爱吃什么,也没人会无奈地拍着她的头,问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从此以后,徐亦晴再不会长大了,她只会变老。林幸做完作业,去徐亦晴房间找她玩,徐亦晴还在哭。“小晴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小幸”徐亦晴擦擦眼睛,勉强笑了,“你作业写完啦饿不饿徐溪晚还没有回来,要不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夜宵吃”“我不饿。”林幸摇头,问徐亦晴,“小晴姐姐,你为什么哭是不是受委屈了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徐亦晴破涕为笑,“你有多大啊人小鬼大,还长大了呢。”“真的小晴姐姐,老师说,难过的事不能憋在心里,憋久了就成心病了,要说出来心里才舒服。”徐亦晴摸着她的头,“你果然长大了。”末了补充一句,“虽然个子还是很矮。”“”要不是徐亦晴真的很难过,林幸真想掉头就走。“好吧,那我告诉你吧,我爸爸今天去世了。”“啊”林幸捂着嘴小声惊呼,难怪徐亦晴会哭,这的确是件让人伤心的事。不过林幸无法感同身受,她从小无父无母,不能体会失去父亲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爸爸对我很好,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要的,就没有他给不了的,我曾经以为,他可以陪我很久很久,他说要看着我结婚、生子他是个大骗子,走得这么早。”“他这么爱你,一定也很想看你结婚生子。”林幸说,“可是他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他在世的最后几个月,疼得手拿不住筷子,每天一把一把地吃止痛药,有时还偷偷呕血,可他不想让我担心,每天吃饭都吃满满一大碗,跟我说他精神很好,说不定很快就好了。”徐亦晴眼睛里闪着泪花,“吃完了一扭头背着我全吐了,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的。”林幸说:“他是个好爸爸。”“是啊,他是个好爸爸。也许他不是个好人,他做错过很多事,也伤害过很多人,可是对我来说,他是个好爸爸。”徐亦晴靠着林幸单薄地的肩膀流泪,“我好想他。从此以后,我就只剩孤单一个人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有晚晚,小晴姐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你爸爸他在天堂一定也不想看到你难过。”“他上不了天堂的。”徐亦晴边哭边笑,“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呃”林幸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说,“没关系,反正这里是中国,不归上帝管。”徐亦晴又笑了,擦干眼泪道:“徐溪晚到底从哪里把你这么个小宝贝捡到的真算她运气好。”徐亦晴今天伤心过度,晚上连澡也没洗,靠着林幸的肩膀就这么睡着了,林幸一个人弄不动她,叫了外面干活的人来帮忙,才把徐亦晴弄到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等林幸从徐亦晴那里出来,才想起来,徐亦晴是徐溪晚的妹妹,如果徐亦晴说她父亲去世了,那就代表着林幸心里一沉,拔腿就往自己房间跑。徐溪晚此时已经回来了,看她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样子,笑了,“小幸怎么了背后有狗追你么”“晚晚晚”林幸喘着粗气抱住徐溪晚,平复了呼吸,才道,“小晴姐姐都跟我说了,她哭得好伤心,你如果难过的话,也哭出来吧。”徐溪晚一头雾水,“我哭什么”“小晴姐姐说,她爸爸去世了,她不是你妹妹么”徐溪晚了然,“所以她爸爸也是我爸爸,小幸肯定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