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乐被打偏的半边脸好似被火辣辣地燃烧着,他微微侧过头,直勾勾地盯着白燕。清澈的黑眸里没有倒映出任何人的身影,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开启,轻不可闻的声音好似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没有了陆子放,我又为什么要活着呢。」于小乐此刻生无留恋的神情看得陆明一阵毛骨悚然。到底需要怎样刻骨铭心的感情,才会有「你若不在,我绝不独活」的勇气。对陆子放来说,于小乐是此生的无可替代。可对于小乐来说,陆子放是他的心脏。心若不在,活着又有什么可以贪恋的。手术室的红灯灭下。戴着口罩的医生大汗淋漓地从手术室中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扫了一眼门口聚集的三人,「谁是家属」「我是,我是他妈妈我儿子怎么样了」白燕一个箭步冲上前。「所幸没有伤到重要部位,送来的又及时。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等麻醉过了,他就会醒了。」「谢谢,谢谢你」「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不用谢我。」医生说完便退回手术室,让护士将陆子放从里面推了出来。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回的陆子放此刻双眼紧闭,俊逸的面容带着往日看不到的脆弱的苍白。陆子放被送入指定病房以后,于小乐不顾白燕声嘶力竭地责难,坚守地坐在病床前,看着沉睡的人。微微冒着血丝的眼睛里脉脉含情。陆明将白燕拉出病房外,第一次用严肃的话语打断了白燕接下来的所作所为,「闹够了没有儿子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回,你让他安安静静休息一会儿行吗刚才还哭得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就得意忘形了」「难道我说错了吗不是于小乐,如果没有他,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的子放会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百年之后会有孩子养老送终都是因为于小乐,他差点克死了子放」「胡说八道」听到白燕这般毫无根据的指责,鲜少动怒的陆明此刻也是火冒三丈,儒雅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掷地有声的一字一句砸落在白燕身上,「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什么克死不克死这种愚昧无知的话你也说得出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就跟于小乐没有关系,子放受伤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场你就算针对人家孩子,也不能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先不说你能不能接受他,于小乐是子放喜欢的人,如果子放醒来以后知道你那么对于小乐,他会是什么感受」「你想做一个好妈妈没有错,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子放怎么想的你希望他成为人中之龙,我能理解,可是我们作父母的不能拿着所谓的血脉关系当作筹码来胁迫自己的孩子屈服。」「若真论罪魁祸首,首当其冲的不是于小乐,而是我们身为人父人母的明知子放心里装着的人是谁,我们还非要强迫他走所谓正常人的生活。我甚至开始不明白,到底什么是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事业有成那这天底下多少人是妻离子散的」「小燕,我们老了」陆明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眼角淡淡的皱纹微微甬起,「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子放,到时候如果我们看到的是子放怨恨的眼神,你真的不怕死不瞑目吗」陆明最后看似轻飘飘的话语宛若天空滑过的陨石重重击落在白燕的心口。「子放没有错,他不过是选了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这有什么错他爱上什么人,想要跟谁过一辈子,都不是我们可以操控的。他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这么多年来他当我们的好儿子也当够了,我们扪心自问,除了对他几近刻薄的严厉教导,我们还做过什么」「子放一年一次的生日,我们又有多少次是陪他一起度过的在他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在哪里我们在为所谓的事业奋斗,我们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自己,安慰子放,可是错了就是错了。子放在乎的从来都不是我们给他的。」「小燕,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既然于小乐是上天赐给子放的,我们又何必夺人所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我们求的不就是子放幸福快乐吗他的快乐和幸福都来自于小乐,我们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陆明的话令白燕开始年轻时的种种,那时候她跟陆明两人刚刚拼下不菲的事业,他们必须趁胜追击、全力以赴地一门心思开创新的事业顶峰。所以他们时常将年幼的陆子放一个人丢在家中,每天忙得昏天暗地不着家。白燕以为砸下大把的金钱,请最好的老师,给陆子放最好的环境,就是对陆子放最好的照顾。她忘记了那时候的陆子放不过是半个大的孩子,他本该依偎在父母怀里享受天伦之乐,但却被迫着长大,不哭不闹,努力变得优秀。白燕一瞬间恍然大悟,从小到大陆子放向她索取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她对他严苛的教育,最终造成了陆子放长大成人后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她剥夺了陆子放本该美好天真的童年,现在她连他唯一的幸福快乐也想毫不留情地拿走。白燕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一个称职的好母亲,但却不知道她所谓的称职扼杀了陆子放最美好的童年,造成了他至今以来所有的寂寞。陆明说的没错。错的从来都不是于小乐,即使没有于小乐的出现,还会有另外的人。那是她造成的错,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去反思和弥补。她错得那么离谱,却从来都是毫不自知。漆黑的夜幕里透着皎洁的月光,暗淡的光线若有若无地洒落在陆子放俊逸的侧脸上。于小乐盯着陆子放的眼神几近病态的痴迷。于小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在乎一个人,在乎到连那个人离开自己一分一秒都会觉得不安。看着他倾心所爱的人如今毫无血色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于小乐第一次觉得陆子放离自己那么远,明明是近在眼前的距离,可他却觉得是咫尺天涯。陆子放不再用那双如墨似的黑眸含情脉脉地对他诉说甜言蜜语,那双有力的臂膀不能再将他紧紧拥进怀里,原本阳光明媚的世界一瞬间混沌成一色的苍白。伸出手摸到陆子放冰冷的脸颊时,于小乐的指尖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那是从未有过的寒冷,好似能将跳动的心脏冰封起来。于小乐的黑眸水光盈盈,唇畔嵌着浅笑,指尖划过陆子放的薄唇时停顿了下来。他稍稍起身,凑近陆子放的唇边,轻轻印下一吻。眼眸一眨,滚烫的泪滴掉落在冰凉的面孔上。「陆子放,你骗我。」「你让我等你回来的。」「你食言了。」那个从来对自己都是信守承诺的男人第一次违背了他的承诺。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每天更新。。。我也是蛮拼的。。。。真是醉了。。。。窝要给自己去点赞了。。。窝真是棒棒哒。。。。顾美人明天再更新。。。第32章 此情可待一眨眼便是天堂地狱。沉默的时间流转在毫无生气的病房里。于小乐不敢闭眼,他害怕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和陆子放会是再见无期。他要亲眼看着这个他爱的男人醒来,他想再看一次往日里早已熟悉到铭记于心的明媚笑容。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冰冷刻骨的寒意流窜在麻木的四肢百骸,于小乐纯净的双眸中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平日里乖巧顺从的人此刻看起来竟然会让人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虽然心脏是跳动的,生命是鲜活的,甚至某个时刻还会牵动心尖上刺骨的疼痛。但是只有于小乐知道,没有了陆子放,他失去的是冷暖自知的能力。他所有的温暖都是来自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只差一点点。那令人窒息的等待几乎可以了结另一个人的生命。压抑沉闷的空间里,陆子放睁开疲惫的双眼,对上于小乐含情脉脉的眼眸。苍白的唇角扯开一抹笑容,与英俊的容貌极为不相称。可是于小乐却看得潸然泪下。干涩的喉间发不出任何字音。陆子放费力地抬起麻木的手臂,一整夜不间断的点滴令血管都冰冷发麻,此刻是毫无知觉的。但当于小乐抓过他的手,贴上温暖的面颊时,浑身的血液好似死灰复燃一般。在门外守了一夜的白燕和陆明听到陆子放醒来的时候,唤来了主治医生,一时间病房内兵荒马乱。陆子放那双漆黑的双眸从始至终未从于小乐身上离开,贪婪而又深情。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陆子放唯一能想到的是,于小乐还在等他回家。这个世界他唯一不想令他失望的人便是于小乐。「已经没事了,病人多注意休息,刚刚醒来只能吃一些流质食物。」医生做了一些简单的叮嘱便离开了病房。白燕泫然欲泣地走到陆子放床边,没有了往日淡漠威仪的模样,伤心过度的白燕此刻看上去好像衰老了好几岁,在陆子放的印象里白燕永远是趾高气昂的模样,对他的褒奖很少,两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淡得根本觉察不出是母子。但现在白燕的模样竟是伤心到了极致,眼底深不可测的伤痛连陆子放都能感受到,如此直白的关心似乎还是第一次,「子放,还有没有哪里痛」陆子放张了张嘴,发现嘶哑的嗓子还是发不出半个字音。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白燕的手背示意她放心。陆明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看着母子两人间绝无仅有的感情互动。其实他这个妻子一直都是外强中干,关心陆子放,但又不想自己的三言两语让他松懈。「好,好那就好。」在生死面前,所有曾经的执着都宛若过眼云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白燕开始有点明白陆明昨晚那番掷地有声的话,就算有朝一日她能看到陆子放成家立业、事业有成、膝下子孙满堂,但如果待她百年去世之后,临终前看到的时陆子放这一生对她恨之入骨的埋怨,那到时候她这一辈子倾尽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陆子放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可以跟他情投意合,相伴一生。有于小乐的地方,他就不会流离失所。白燕离开前,淡淡的目光从于小乐身上一扫而过,不再是恨之入骨的狰狞。于小乐从那看似云淡风轻的目光里感觉到几分似有非无的柔和。唇间吐露的也不再是尖酸刻薄的话语,「好好照顾子放。」眼眸水光盈盈,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有如释重负之感,又带着身为母亲那点心有不甘的作祟。白燕能做到如此已经实属不易,于小乐向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坚定无比地点了点头。他和陆子放之间没有婚姻感情的责任,但爱恋的承诺却是深入骨髓。没有了白燕的阻碍,陆子放和于小乐的感情算是水到渠成。住院期间,从衣食到住行,于小乐都替陆子放打理得稳稳当当。陆子放咧着嘴开怀大笑直夸于小乐贤惠。陆子放恢复地差不多以后,就遭到于小乐声色俱厉地质问,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就被刀捅了。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于小乐觉得有些啼笑皆非,想不到那日陆子放见过陆明之后,一出门就碰到了小偷光天化日抢某个女人的钱包。当时陆子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小偷从他面前飞奔而过的一瞬间,他眼疾手快地将他制服,可高兴了还不到一秒,想不到那人身上还藏着刀,伴随着众人的尖叫锋利的刀刃没入腹部。还好后来警察及时赶到,那名伤人的小偷也被带回警局。「真想不到你还喜欢当英雄,滋味好吗」于小乐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嵌着淡淡的嘲讽,眼底毫无笑意。看着神情说不出的怪异的于小乐,陆子放知道被他夸大其词讲述的路见不平的故事是真的惹恼了好脾气的于小乐。于小乐看上去是个闷葫芦,好像怎么欺负都不会生气。但他真正生气的时候不喜欢说话,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冷漠得让人觉得疏离。「生气了」陆子放病好以后,手脚又开始不规矩,一会儿搂搂,一会儿抱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于小乐没说话,目光轻轻扫过陆子放那张嬉皮笑脸的俊脸,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哪儿敢啊,你是惩奸除恶的英雄呢,我怎么会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嘴上说着不生气,嘴巴里倒是句句都毒得很。陆子放纳闷了,他不过就是受了个伤的功夫,于小乐这毒舌的毛病是跟谁学的。搭在腰间的手被于小乐不着痕迹地躲开,陆子放不甘心地又凑上前,将人拉进怀里。于小乐担心陆子放的伤口会撕裂,也不敢挣扎得太厉害,干脆由他去,但脸色却依旧黑如锅底。「乐乐,你是不是心疼我呀。你要是心疼我就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其实只有真正跟陆子放相处以后,才了解他厚颜无耻的程度简直堪比北京的紫禁城城墙。「谁心疼你了,反正伤口不在我身上,我是疼不来的。」于小乐嘴上硬得很,但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瞧着陆子放伤口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避开。如此细致入微的举动还是没有逃过陆子放锐利的黑眸,不过于小乐口是心非的模样倒也是情真意切得可爱。陆子放没有自作聪明去拆穿于小乐过于笨拙的掩饰,而是脸色骤然一改,浮上痛苦而略微挣扎的神色,模样真假难辨,一瞬间于小乐张皇无措的神情显露无疑。「怎么了,子放哪里疼是不是我碰到你哪里了你倒是说话啊」陆子放直直地倒在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