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过手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好嫂嫂,告知我罢,好让我心里有个数,莫去得罪她。”汪申氏见她这般亲密,眼睛一冷,嘴间却笑道,“我哪知,以往也只听说她是大嫂身边的知心婆子,别的,也是不知了,倒是你,管家这么多年,认识了那么多贵妇,想来是知晓不少的,不如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人才出得来这般厉害的婆子,一起合计合计,兴许就能猜出来。”汪余氏一听,脸上笑意不减,口气也没变,照常笑着道,“看三嫂说的,您也知,我是个忘性大的,听过的事,过耳即忘,确也没记着听谁说哪府有这般厉害的婆子出府。”汪申氏一听,心里冷笑一声,嘴里也还是笑道,“那便都是我们都不知的了,只能平时处事谨慎妥当些,莫得了这婆子的差话去。”“可不是。”汪余氏笑着轻应了一声,收回了那手,神色如常地继抬起茶杯喝茶。“你也坐着,我去看看我们三老爷去,看是不是跟着大老爷回来了。”这时汪申氏朝汪余氏招呼了一声,带着自个儿的丫环婆子走了。这厢,只剩汪余氏和她的人了,她身后的老婆子,也是她的奶娘闻昆氏犹豫了一下,上前在她耳边轻道,“您看,您要不要”“不去了。”汪余氏轻摇了下首,疲道,“我就算上前凑过去当个贤妻又如何,他也不定领情。”闻昆氏本想说四老爷可要比二老爷好得甚多了,至少不会让个姨娘踩到她的头上来,家中内府也是一切都是她说了算,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非要跟大夫人比,跟三夫人比,连谁得到的银子比她多还要去算,这些是能比得来的么见她不听教,万般的话说出来还是一句都不听,闻昆氏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只得退下。富贵迷人眼,她这夫人啊,过惯了跟贵夫人交际的生活的,便是什么都要比一比了,都忘了,她以前是个二三个月里得了百个铜板当碎钱都要高兴半天的余家女孩。张小碗回去,汪永昭已回了屋,身上衣裳未换,正在喝着那冰好的凉粥。她走近,把大叫着爹爹的小儿放到了他腿上坐着,见他要拿勺喂怀仁,忙止住了他,“怀仁哪吃得,便是您,也是不能常吃这凉的,今日是想着外头太阳大,怕您热着了,才冰得如此凉让您下下火。”汪永昭皱眉,看了一眼身着薄衫的她,朝守在一边七婆道,“拿厚衫给她穿了。”张小碗这才想起身上穿的是去堂屋的轻衫,她刚一时半会的只注意着这父子了,都顾不上这屋内凉不凉的了,遂即忙笑道,“拿件披风让我披披即可,还给怀仁也拿着一件小的,等会可还要一道用膳,不须穿衫这般麻烦了。”堂屋炎热,不比放了甚多冰盆的屋内,她要是穿了那厚衫去,定能热得背都会湿一大块,再说,在一堆穿着轻衫的人中,厚衫也着实太打眼了,灵堂回来后,她便换了身薄的才去了后院的主堂屋。怀仁这时见不能吃他爹爹碗中的吃食,在张小碗说话时便恼火地朝张小碗叫道,“娘亲坏,怀仁要吃,爹爹喂”汪永昭听完,低头看了小儿一眼,不快地道,“要听娘亲的话。”怀仁见他爹爹也训他,就高高地嘟起了嘴,那嘴嘟得都可挂油瓶了。“听话。”见状,汪永昭用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怀仁被弹疼,伸出手双握了额头,甚是委屈地回道,“好罢,听娘亲的话”213膳后,汪怀善送了汪怀慕回来,汪永昭领着一家人去灵堂上了香,磕了头。这夜就寝,想及灵堂里替父亲弟弟跪着守灵的怀善,张小碗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孝行不做,外面有人说话,这种当口,只能小心谨慎为上了。张小碗睡到半夜,睡得并不安宁的她醒了过来,在黑夜那点暗淡的月光中,她察觉汪永昭在下床。等人走到门边,张小碗轻声地出了声,“您去哪”“睡你的。”汪永昭转过头低声说了一句。“我帮您穿衫罢。”张小碗起身,很快走到了他的面前,拿过他手里刚在屏风上捞起的外衫,给他穿上。这时,外屋有了动静,张小碗快步走至门口,轻道了一句,“莫点灯火。”她回身又收拾汪永昭的衣带,看着他无声地走了出去。“夫人。”守夜的萍婆子小声叫了她一声。张小碗坐到了她的榻上,跟她睡在了一块,轻声道,“睡不着,陪我聊会罢。”“在想大公子呢”“唉。”张小碗叹了口气,过后苦笑道,“都想,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还有老爷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别太操心了,累着了身子。”萍婆子把温热的薄被盖到了她身上。张小碗笑了笑,睁着眼睛隔着窗外看着那浅白的月光,眼睛里满是疲惫。萍婆子伸手,拦了下她的眼,“您歇歇罢,明日你还得忙着呢。”“嗯。”张小碗闭了眼。“您睡您的,我跟您说着话即可。”“好。”张小碗翘了翘嘴角。“您知道我以前的小姐是怎么死的罢”“唉。”“老爷夫人全走后,荣华富贵都不在了,她又生性忠烈,不堪别人言语侮辱,就拔了钗子自刎,那时,您还没找上我,我只得拿了她的钗给她换了副薄棺,这才让她入了土,您找到我那日,若非及早请了大夫看眼,我那眼怕是都要为这孩儿哭瞎了,便是如此,我这心也是为她哭碎了。”萍婆子说到这,又给她掖了掖被子,淡道,“后来跟了您,又看了您的活法,想着虽是辛苦,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您有本事,熬过了今晚,明日就能看得公子们的笑,再熬得过明日后日,你就能看着跟您撒娇的二公子他们长大,看着他们成亲,想想,您要是没了,再也没有人像您这样疼爱他们,也没有在他们做错事的时候给他们指点迷津,他们要是在外面吃了亏,更是无人能像您这样什么都不想安慰他们,缺了您,他们会变得不像您的孩儿,会像那张家的,李家的,王家,赵家的王孙公子哥般一样,等着父荫过后,剩下的就是败落。”她话过后,张小碗久久无语,很久后才叹道,“是啊,就如你所说般的一样,生了他们,总得好生教着护着他们才是。”“可不就是如此。”良久后,萍婆叹道,声音凄凉。她一手带大的小姐啊,因没有人再护着疼着,就这么去了,让她连个怪罪的人都找不着。汪永昭是寅时回来的,他一进门,张小碗就下了地,看看这是汪永昭起床练武的时辰,自行点了灯。“怎地在外头”“候着您呢。”汪永昭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许,道,“下次别了,睡自己的床,别跟婆子挤。”说罢大步回了内屋,张小碗朝从屏风走出来的萍婆子罢了罢手,“你歇着罢。”萍婆子答了声是,就回了屏风后的榻处半躺着,静候吩咐。张小碗举了手上烛灯进了内屋,上前摸了摸汪永昭的衫,“我给您换身劲装。”“睡得不好”汪永昭摸了摸她苍白憔悴的脸。“没有。”张小碗摇了摇头。“脸色怎地这般脸看”“兴许有一些。”张小碗笑了笑。汪永昭皱眉看她,张小碗想了想,便解释道,“您别嫌我丑即成,看着憔悴点就憔悴点罢,回头谁家夫人来见着我了,兴许看着我这憔悴样,那碎言闲话都要少说几句。”她是大妇,有多憔悴,看在别人眼里,就有多尽孝。“你这几日是老了些”汪永昭摸了摸她的眼睛,看着她迷人的黑眸,淡淡地道,“但不难看,再过几年也一样。”张小碗轻笑,又动手给他穿衫,叹道,“那回去后就再养年轻点罢,只是再怎么养,也是比不得娇滴滴的小姑娘了,您就多为我担待点。”汪永昭哼了哼鼻子,不语。等身上衣裳穿好,欲要出门之际,他转头看着那笑意吟吟看着他,头上头发也有些凌乱的妇人,“不问我去哪了”“正等着您告知我呢,”张小碗轻笑,“怕问得多了,您又嫌我是多嘴的妇人。”“又胡说。”汪永昭冷瞥她一眼,走过来,替她揽了揽她身上他的披风,淡道,“刚出去见了几个旧时的老友,皇上那,这些时日不会见你。”“知了。”“还有你要记着,在这府里,你是大夫人,你身份比谁都尊贵。”汪永昭这时倾过身,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道。汪永昭说话的温热气息扑打在她的耳际,张小碗抬眼看他点头。“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夫人。”汪永昭摸了摸她的耳朵,就出了门。这时汪怀善的笑声在外面响起,“父亲,我还以为我比您早,正要进去给您和娘亲请安,没料想你就出来了,你且等等我,我去给娘亲请安去。”他说着没多时,人就大步闪到了张小碗的面前,见到她几步并作一步过来揽住她的肩,夸道,“娘,你没梳头的样子比平时还要好看。”张小碗哭笑不得,伸手拍了他一下,“没规没矩的,也不怕你父亲训你。”“他哪日不训”汪怀善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且先跟着他去了,等会如珠即来,你让我的小王妃等等我,等我与她一起用膳,可好”“好。”听着他对他的小王妃那亲昵的口气,张小碗笑意更深,“去罢,我会让小善王妃等等她贪吃的夫君,你且放心。”“好嘛。”汪怀善把头放在她的肩头揉了揉,撒完娇,这才在院子里汪永昭不耐烦地一句“还不滚出来”的喝道中,像阵风一样地狂飘了出去。萍婆这时也已走了进来,嘴角也有笑,“都这么大了,还要跟您撒娇。”“唉,可不是么。”张小碗也是好笑,朝她道,“你来帮我梳梳头,我去怀慕他们屋里看看他们。”“这时辰还早得很,他们还没醒。”“就去看看,反正也睡不着了。”张小碗在镜前坐下,嘴角的笑一直都没褪下,“我去盯着,免得太阳烧到他们屁股上了,这两个小懒汉也不知晓起床,今早是全家人一起吃饭的日子,可不许他们赖床。”萍婆子给她梳着长发,闻言不禁笑出声,道,“七妹子八妹子都在看着他们,昨晚定是睡得香,肯定是起得早,您就别打他们的小屁股了,小公子还好,二公子多听话,您都要小打他两下,多不好。”张小碗笑着轻摇了下头,“就是太乖了,打他都当是我在疼他,一句埋怨的话也不会说,唉。”看着她叹气,萍婆子不以为然,“可不是嘛,确也是您在疼他,他是您一手带大的,您是疼爱他还是真要教训他,他还能不知晓”张小碗无奈,“这么好的孩儿,还能真生他的气不成”萍婆子轻笑了起来,她给张小碗梳了一个简单的髻,看着镜中那眉目有神的妇人,道,“您看,日子不就是如此,只要活着,就会有好时光。”木如珠一大早就提了甚多食盒过来,为此,汪杜氏一直不安地站在张小碗的身后,满脸羞愧。她拘束得完全不像往昔的二夫人,哪怕半点都没有了。张小碗笑着让木如珠布置桌子,并说了她的夫君请她等等他一起用膳的话,引来了木如珠臊红了整张脸后,她拉了汪杜氏就进了她屋子里的外屋。“萍婆,你关下门。”萍婆依声退下,并关上了门。张小碗便朝汪杜氏走近,汪杜氏看她走来,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跟我来。”张小碗拉了她到屏风后,从桌上拿过那方小圆镜,“看看你现在的脸,想想十年前你为我当家的脸。”汪杜氏接过镜子,手都抖了两下,她偷偷地偷瞄了一眼,只一眼,她就不顾一切地把镜面扣到了桌面上,镜子与桌面大力接触,发出了“砰”地一声中带有清脆的声响。“你不敢看”张小碗淡淡地道,“你是堂堂的汪家二夫人,你有三个儿子,你怕什么怕”她一掌往汪杜氏背上拍过去,“腰挺直点。”“还有头,抬起来。”汪杜氏如被惊一般挺直腰,抬起头,张小碗看了看,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