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急扑过去抱住邹后:“圣人,圣人您不能这么急,您别急。”“怎么死的”邹后强忍着眩晕,咬牙问道,阿棠扶着邹后躺好,小心的回道:“说是自己吊死的,奴婢赶着来禀报圣人,没来得及细问。”“让郭树让郭树去一趟,仔细给我查,他怎么会死了快去”阿棠答应一声,急奔出去传了话,再转回来,邹后面白气弱的躺在榻上,阿棠一声不敢吭,半晌,邹后突然开口道:“我让你问的事,问清楚没有”“回圣人,奴婢寻了洪毅中夫人细问了,洪毅中夫人说,是宫里一个小内侍到她们药铺寻极品阿胶,说是圣人要用,药铺掌柜禀了她,她这才进上了。”“内侍”邹后双手抓紧薄被又松开:“这宫里是了,她翅膀硬了,我小看了她,好好好好一个刘美人算计到我头上了郭树回来没有胡济深是怕死之人,他会自己吊死好一个刘美人郭树回来没有”邹后声音尖厉的叫道,阿棠惊恐的摇了摇头,邹后抬手抓住胸口,一时间,被欺骗后的羞恼和愤怒在身体内膨胀,直冲得她头目森森,下身一股热流猛然涌出,邹后喉咙咯咯了几声,直直的往后倒在榻上。第九十八章 后陨中午,姜彦明急匆匆回到府里,屏退众人,拉着李丹若坐到炕上低声道:“胡太医昨夜里悬梁自尽了。”李丹若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没怎么打听清楚,说是昨天正午左右,刑部转了邹皇后的谕旨,责胡太医到边地从军,当天夜里,胡太医就悬梁自尽了。”姜彦明阴郁的解释道,李丹若眉头蹙起,看着姜彦明道:“胡太医曾得翁翁照拂,先宁氏太婆在的时候,他常到李府诊脉说话,我从小就认得他,胡太医和气胆小,宁氏太婆常说他是那种最惜命的人,不过是到边地从军,怎么会悬梁了”姜彦明眉头渐渐拧起,握着李丹若的手,烦恼的叹了口气道:“咱们能听到的信儿太少,照你这么说,胡太医之死必有蹊跷,是谁下的手”“胡太医死了,谁利益最多”李丹若暗暗叹了口气,垂下眼帘低低道,姜彦明握着李丹若的手僵直了下,突然伸手揽过她道:“我早该想到,能从市井舞伎爬到如今的高位,岂是简单慈悲之人看来邹皇后”“嗯,我也这么想。”李丹若轻轻叹了口气道:“胡太医那么和善的人,他的医术,活人无数”“别想这些了,”姜彦明柔声安慰道:“都说伴君如伴虎”李丹若转身将头埋在姜彦明怀里,姜彦明轻轻拍着她道:“别怕,放心,等这些事了了,我就辞官,咱们回江宁住着去。”直到午后,邹后才在几个太医的惊恐忙乱中悠悠醒来,下身还在缓缓的往外流淌着细细的温热,邹后动了动手指,阿棠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仓惶恐惧,低声问道:“圣人,您醒了喝两口参汤吧”邹后想摇头,却发现头沉的摇不动,银匙轻轻递到嘴边,邹后烦躁的闭了闭眼睛,却张开嘴咽了参汤,她得活着,好好的活着,她有儿子。连喝了几口参汤,邹后闭上眼睛喘着气,下身在的温热还在细细的流淌,她从来没这么清晰的感受到过这种流淌的滋味,不是血,是生机,她身上的生机,正这么细细的从身子里流出去,虽慢,却一刻不停“太医呢”邹后气若游丝,“下官在。”太医正和几名太医抖着身子躬身应道,邹后问了这一句,后面却没了吩咐,能银针下去止了这生机流淌的,只有胡济深,胡济深死了邹后突然急咳了几声,阿棠红着眼睛盯着束手无策的太医正和几个太医,又急转回身,跪在榻前,轻轻拂着邹后胸前,邹后咳过一阵,睁开眼睛,目光凄厉的盯着阿棠道:“去,取鸩酒,传我的旨,刘美人自裁杀了她去给我杀了她”阿棠吓的脸色雪白,喉咙咯咯了两声,指着太医道:“圣人,您”她要提醒邹后,这殿内还有外人,邹后连喘了几口气,用尽力气抬手打到阿棠胳膊上道:“快去杀了她她死了我才能死,快去”阿棠被邹后拼尽力气的一巴掌打的仓惶失色,急退了几步,连声答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领旨,奴婢这就去”太医正和几个太医个个脸白如纸,只恨不能缩到地缝里去,听到了这等皇室秘辛,说不定自己就是下一个胡太医阿棠取了鸩酒,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往刘美人宫里急步赶去。刘美人不在宫里,刘美人在勤政殿侍候笔墨阿棠不过踌躇了片刻,就带着两个婆子,转身往勤政殿急步过去,她侍候圣人快二十年了,她是最明白圣人的人,圣人病的极重,也许真活了了,刘美人得死在圣人前头,刘美人死了,哥儿才有活路勤政殿内,刘美人端坐在榻上,转身看过来,满眼的讥笑,好象她什么都知道了一样,阿棠直直的站在榻前,直直的盯着刘美人,身后,两个婆子跟她一样直直的盯着刘美人,刘美人笑的如春花绽放:“阿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圣人好点没有”那春花般的笑容里藏的全是毒箭,阿棠眯起眼睛,抬了抬手道:“圣人吩咐了,刘美人辛苦,喝杯酒解解乏吧,侍候刘美人饮酒”刘美人的笑容不减,两个婆子扑过来,侍候在刘美人身边的丫头尖叫着扑拦在前面,和两个婆子扭打在一处,刘美人端坐在榻上,好整以瑕的端起杯子抿着茶,却仿佛神思不在殿内,阿棠铁青着脸,正要过去帮忙,却见刘美人突然将杯子砸在几上的一堆折里上,伸手拉过护着自己的丫头往后倒在榻上,惊恐的哭叫起来。没等阿棠反应过来,后殿门咣的一声被人踢开,皇上怒气冲冲急冲进来,一眼看到榻前的混乱和凄惨的哭叫着的刘美人,只气的浑身哆嗦,抖着手指,指着榻前,急气之下,话也说不清楚了:“贱奴滚拉开,拉开”两个婆子不等内侍扑到跟前,已经抖成一团跪在地上,刘美人浑身惊恐,抖的如风中的树叶,死死拉着丫头,泪水盈睫看着皇上,委屈的干哭说不出话。皇上几步奔到榻前,伸手搂着刘美人温声安慰道:“别怕,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别怕,你放心”刘美人依赖的伏在皇上怀里,抽泣哽咽着点了点头,皇上又搂着她柔声细语的安慰了一会儿,见她渐渐止了抽泣安稳下来,这才松开她,走到跪在地上的阿棠面前,抬脚冲阿棠胸口踢了一脚道:“你和你的主子,眼里都没有朕是吧好,朕成全你,你也给朕尝尝这酒”内侍悄无声息的拣起酒壶,将壶里余下不多的酒倒了半杯,两个内侍熟练的卡住阿棠,端着酒的内侍将酒稳稳的倒进阿棠嘴里。“送回去”皇上阴阴的吩咐道,两个内侍抬着还在挣扎的阿棠,一溜烟往邹后宫中送了回去。当天,邹皇后留下了刚刚满月的儿子,撒手西归了。姜彦明跟班办理邹皇后丧礼,直忙了四五天才回到府时。李丹若忙接进去,侍候着姜彦明沐浴净了头脸,姜彦明换了身家常旧衣,舒服的叹了口气正要躺倒,仿佛想起什么,又忙直起身子问道:“对了,那张折子这事来得太突然。”“我已经替你理过一遍了,那份折子已经烧了。”李丹若笑着应道,姜彦明这才轻松的往后倒在炕上,先前那封请立太子的折子已经用不上了。姜彦明躺下不过几息,呼吸就渐渐绵长,李丹若轻轻探头过去,一禁笑起来,看来是累极了,这眨眼功夫竟睡着了,李丹若示意朱衣取了被子过来,轻手轻脚的给姜彦明盖好。邹皇后的丧礼很快就过去了,邹家依旧煊赫,可进进出出却没了底气。宫里那个刚刚满月的婴孩抱进了刘美人宫里抚养,刘美人升了婉仪,邹后一直强势非常,她为美人时,是除了邹皇后外品级最高的宫人,如今邹皇后西归,升不升婉仪,她都是宫内品级最高的那个,除了几乎代批皇上九成的折子,她还一如邹皇后产后那样,兼管着宫内大大小小的事,只是,如今没了擎制从早到晚,她几乎没片刻空闲,可她忙碌中神采奕奕。姜彦明经常被召到皇上身边草拟诏书,偶尔也应对些政务,姜彦明的谨慎让皇上很是欣赏。宽敞的寿成殿里,皇上作疲惫的歪在榻上,手指轻轻揉着眉间,看着恭谨端正的坐在圆凳上的集贤殿大学士、门下平章事范文浦和中书平章事、司空魏仁朴道:“中宫空虚,刘婉仪温柔恭顺、明悟通达,晓书明礼,朕意立刘婉仪为后。”“陛下,臣不敢苟同,”范文浦欠了欠身子,沉声答道:“刘婉仪出身卑贱,难当母仪天下之任,再则,”范文浦顿了顿,拱了拱手接着道:“刘婉仪乃再嫁之身,若立为后,有损皇室体统脸面,臣以为不可”皇上阴沉着脸,转头看向魏仁朴,魏仁朴欠了欠身子道:“刘婉仪生了皇长子,如陛下所言,性情柔顺,知书达礼,若立为皇后未为不可。”皇上面色微善,魏仁朴看着他接着说道:“刘婉仪虽说出身寒微,却才智出众,机谋过人,陛下若要立刘婉仪为后,还要立了大皇子为太子才好,如此,与国与君,才好稳妥些。”垂手恭谨侍立在魏仁朴身后的姜彦明几不可见的打了个寒噤,都说魏仁朴是蜜里藏毒,果然名不虚传,这几句话看似附和,却直指刘婉仪立后后将生不臣之心,也是,如今政务多半数出自刘婉仪,若立为后,只怕尾大不掉皇上身体虚弱,性子疏懒,却不是笨人。“姚卿觉得呢”姜彦明正思量着,只听皇上问了上来,姜彦明忙躬了躬身子,沉声应道:“臣也觉得不妥,皇后之位母仪天下,当自名门望族中挑选为好。”皇上阴沉了半晌,冷哼了一声,起身下了榻,拂袖而去。第九十九章 三分秋色姜彦明匆匆回到府里,抱起扑过来的姜敬默,敷衍的亲了下道:“默哥儿乖,跟姐姐们出去玩,父亲有要紧的事和母亲说。”脂红忙上前接过姜敬默,李丹若屏退众人,姜彦明附耳过去,将刚才寿成殿的争论细细说了,看着李丹若着急道:“你得赶紧想法进趟宫,一是把这事告诉刘贵人,二来,要劝劝她,现在立后不是时机,范相公性子方直倔强,先皇在时只认先皇,今上即位又只认今上,位居中枢多年,位高权重,声望显赫,不能硬顶,魏相公心机阴沉,邹皇后将他从六部郎官一举提到副相之位,这份知遇现在不是时机。”“嗯,我现在就去忠勇伯府。”李丹若凝神听了姜彦明的话,干脆的答应道,姜彦明扶着李丹若的肩膀,关切的看着她嘱咐道:“小心些,刘贵人今非昔比,那些旧情份不能太依持,若实在劝不动就算了,回头咱们再想别的法子。”“我知道,见机行事吧。”李丹若仰头看着姜彦明低声应了,叫了朱衣进来,吩咐套了车,换上衣服出门往忠勇伯府寻姑母李绾去了。李绾带着李丹若在宫门口下了车,递了请见折子进去,不大会儿,小内侍一溜小跑迎出来,接了两人,往刘婉仪居处过去。李绾坐在榻上,和两个女官喝着茶说话,刘婉仪和李丹若转到后面静室,两人落了座,女侍送上茶,退出去远远侍立着,刘婉仪端起茶让了让李丹若,看着李丹若问道:“这么急着见我,出什么大事了”“姐姐肯定已经知道了,就是今天寿成殿的事。”李丹若抿了口茶,直截了当的说道,刘婉仪毫不迟疑的点了下头,李丹若放下杯子,看着刘婉仪笑道:“五郎也在,中午到家就着急让我进宫来跟姐姐说一声,他附议了两位相公的意思。”“说一说是怕我怪他”刘婉仪的话说的直接干脆,李丹若心底微微松驰了些笑道:“是,这是一,还有其二,五郎让我来跟姐姐说,现在立后不是时候,范、魏两位相公位高权重,左右着朝廷绝大部分官员,范相公方直,眼里只有皇上,魏相公是先邹皇后一力提拔上来的,这份知遇之恩算得上罕见,立后这事上,两位相公是一个主意,姐姐根基尚浅,又是以一对二,硬拼不合适,不若暂时避让,且等一等。”“嗯”刘婉仪未可置否的应了一声,将杯子举到嘴边,咬着杯沿却不喝那茶,眯着眼睛出了好一会儿神,脸上浮起层冷笑道:“哼一条线,我看未必。”刘婉仪放下杯子,看着李丹若接着道:“我知道,这事哪有那么容易这一趟就是试试深浅,也没什么避不避的,只是,”刘婉仪顿了顿,挑着嘴角,带着丝讥笑道:“先让他们闹去,好好闹一闹,看看各自有多少本钱。”李丹若暗暗松了口气,刘婉仪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转头看着李丹若道:“这事确是急不得,好在来日方长,五郎”刘婉仪轻轻蹙着眉头,看着李丹若道:“我信得过你,自然要信得过他,往后你想见我,自己过来就是,如今没从前那些忌讳了。”“我知道了。”李丹若笑应了,也不多说,喝了茶,站起来告辞回去了。傍晚,姜彦明听了李丹若的回话,来来回回细品了半天,长长的舒了口气道:“照这么说,这一场立后的风波才刚开始,刘贵人要看本钱,必定要闹到各家不得不露出本钱,没想到刘贵人能让官家宠幸至此,官家性子温厚,听范相公说,这还是头一回见官家如此执拗。”“性子温厚之人倔起来最难说服。”李丹若低声接了一句,姜彦明嗯了一声,出神的想了一会儿,转头看着李丹若道:“刑部郎中孙先忠今天特特过来寻我说了半天闲话,还一定要约我明天樊楼宴饮。”“孙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