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来不少事儿,一件件听下来,还真是个难得的厚道孩子。”“太婆没看看他的文章卷子”李丹若笑道,宁老夫人看着杨氏笑道:“你听听,我就说,四姐儿要是个哥儿,比她父亲还出息呢太婆当然得看,还得好好看我让人寻了个买酸文的由儿,从府学先生手里买了他四五篇文章回来,拿去给你大哥看过了,说是极好的文章,说理明白,立意大气厚正,都是好话儿”宁老夫人后面几句话却是冲着杨氏说了,杨氏笑着点头道:“母亲看着好,那必定是好的,他今年多大了快二十了吧我倒记不清了。”“二十一了,至和元年的人,八字我也找人合过了,跟你和四姐儿都不犯冲。”宁老夫人笑道,李丹若挽着宁老夫人的胳膊笑道:“这下好了,家里都是热闹喜事儿先是太婆大寿,接着二姐姐出嫁,二嫂添丁,母亲得了这么好一个继子,接着就得给哥哥挑媳妇、娶媳妇,再过一年,再给太婆添个重孙子,喜事真是一串儿接着一串儿”宁老夫人满意的舒了口气,看着杨氏笑道:“这事不急,你回去想两天,想好了跟我说一声,若觉得这个好,我就跟丹若她大伯再商量商量,这事儿定了,我也能了了一件大心事。”杨氏忙笑应了,又陪着说了一会儿闲话,才带着李丹若告退回去。隔天杨氏回了话,宁老夫人又打发杨氏回了趟娘家,将这事跟母亲高老夫人和两个兄长说了,得了高老夫人的首肯,才将大老爷李玉靖和刘夫人叫进来,说了自己给四房看中了继子的事,李玉靖又谨慎的遣人打听了一通,皆没什么不妥之处,这事在李府这头算是定下了。府学大门两边各一间极小的倒座间,西边间住着门房老崔头,东边间做了李云直住处。李云直继母进门没几天,大哥李云更就几乎空着手被分家出门,嫂子张氏变卖了嫁妆,在老封丘门外买了间极小的院子落了脚,三年前,二姐出嫁,为了从继母手里要回些母亲给二姐备下的嫁妆,李云直和继母大吵一场,被父亲拎着棍子赶出家门,二姐则空着手,哭成泪人儿般上了那顶只在杠头上系了块红布条的寒酸小轿,嫁出了门,从那起,他和兄长,还有两个姐姐,就和家里断了往来。今天是旬休日,府学里静悄无人,老崔头搬了把旧竹椅半躺在门洞里,手里端着只小茶壶,侧着耳朵,凝神想从旁边紧闭的门里听出点动静来。不大会儿,对门吱的一声开了,一身古铜锦缎长衫、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满脸笑容的侧身出来,一边后退一边客气着:“直哥儿留步、留步,那我明天再来,哥儿留步”老崔头不由自主的堆起满脸笑容,急忙站起来,跟在李云直后面也一路送出去,眼看着管事走远了,老崔头满眼羡慕的啧啧道:“这必是极富贵人家的大管事我认的,你看看他腰上挂的那块玉佩,我跟你说,少说也值上百两银子寻你有什么事”李云直却仿佛压根没听到他的话,往后退了两步,手扶着门柱,晕了好大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撩起长衫,一边往封丘门奔,一边叫道:“我晚些回来”“又去你哥家他家哪有你的饭”老崔头伸长脖子叫道,李云直刹住步子急转身奔进屋,掀开箱子,从箱底摸了个布包揣进怀里,连门也顾不上关,冲老崔头挥了下手,又急奔出去。老崔头背着手,长呼了口气嘀咕道:“啥好事,高兴成这样”李云直一通急奔,一口气跑过老封丘门,转进条狭小杂乱的胡同,大哥李云更就住在这条胡同里,院子里,嫂子张氏和侄女儿小秀、侄子小贵正围着只大木盆剥莲子,剥这一大盆莲子,能挣五个大钱,李云直扶着院门,眼睛亮亮的喘着粗气,抬了抬手,却喘的说不出话,张氏忙站起来,将冻得通红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二郎来啦,吃了没锅里还有几个窝头,一碗咸汤,我给你端去。”“不嫂子别忙,”李云直又喘了几口气跨进门,弯腰揉了揉小秀和小贵的头笑道:“我不饿,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天落了黑才得回来,前儿他在肉市寻了个活,能做一个月,你这个月来家吃饭。”张氏笑道,李云直从怀里摸出那只布包塞到张氏手里:“这里头有二三十个大钱,嫂子去买些肉食,沽两角酒,赶紧把大哥叫回来,我有急事跟他说”张氏愕然看着李云直,呆了片刻,忙解着围裙,一边寻了篮子往外走,一边吩咐小秀:“秀,去烧锅水,给你叔泡壶茶,我就回来。”小秀脆声答应。李云直焦急不安的等了好大一会儿,李云更满身污脏,扛着扁担大步进来,张氏提着篮子跟在后头,在堂屋摆好碗筷,李云直先将猪头肉等各样都拨了大半到一只海碗里,又拿了几只炊饼递给侄子、侄女笑道:“去跟你娘趁热吃。”小秀小贵兴奋的接过,往厨下奔去。“到底啥急事”李云更疑惑中透着不安,李云直长呼了口气道:“今天午后,角楼大街府上闵大管事过来寻我。”李云直顿了顿,李云更怔神的看着李云直,李云直笑道:“说老夫人看中我了,想让我到他家四房承祧,问我愿不愿意。”李云更眼睛眨了下,渐渐睁大,一直睁到溜圆,片刻,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高声叫道:“秀她娘”张氏仓惶奔进来,李云更指着她叫道:“赶紧去,把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叫来,快啥也别管,赶紧来天大的事”张氏哎了一声,仓惶奔了两步,急叫着女儿:“秀,你去你二姑家,快塌天的事,叫她快来”小秀嘴里嚼着肉,又顺手抓了一块,跟在后面急跑出去。一顿饭的功夫,李云直大姐、二姐就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李云更叫住张氏道:“你也坐着听听。”李云直将承祧的事两句说了,大姐呆了半晌,双手合什道:“佛祖保佑,娘活着的时候,一直想着这好事,一提起来就说自己又做梦了你自小就会念书这回好”大姐喉咙哽得说不下去了。“你瞧你,这话也说不成个了。”李云更已经喝得脸色通红:“直哥儿是大福大贵的命格,你去,好好给人家撑家,咱家有我,有你侄子,你只管去,好好过日子,好好过”“嗯,以后也能帮衬帮衬大哥和姐姐。”李云直笑道,二姐怜惜的伸手掸了掸李云直的长衫笑道:“可别存了这样的心,人家过继你,又不是为了帮衬咱家,你自己过得好就成,你哥你姐这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这话在理儿,大姐不求你帮衬,要帮衬也等你自己有了本事,诚诚心心孝敬人家,好好过日子,啊”大姐伸手拍了拍李云直的胳膊交待道,李云直喉咙哽的说不出话,只低着头不停的点着。李云更红涨着脸,仰头又倒了杯酒到嘴里,拍着桌子兴奋道:“不操你的心,这就是大帮衬你都二十一了,前儿你嫂子一提你成亲的事,我愁的一夜没合眼,拿啥给你成亲这不好了全齐了,多好家里你别管有你哥你大哥一把子力气还有好好念书,往后小贵大了,若成器,我也供他念书,说啥都供,要不成器,我跟巷口曹七说好了,让他跟着学抓药去你别管好好过你的”李云更硬着舌头语无伦次。“抓药好又干净又体面”一屋人越说越远,热热闹闹直说到人定时分,李云直将大姐、二姐送回家,才神清气爽的转回府学。四房过继的事极其顺利,李氏一族,如今也就李景生这一支乃朱紫之贵,合族要仰仗之处极多,哪有敢逆其一星半点的祭了祖,改了祖谱,因是能恩荫的官身,又到官府备了底案,李云直从半夜起磕了差不多一天的头,时近晡时,闵大管事才引着他从偏门进了李府,一路走一路介绍着各处建筑院落,沿着西南角到了一处花木扶疏、粉墙青瓦,看起来很是阔朗的院落前,院门台阶上,两个青衣小帽、十四五岁的小厮垂手侍立,一个一身靛蓝绸衣、十五六岁的小厮正站在台阶上四下张望,看到两人,忙几步下了台阶,满脸笑容的迎上去。“三爷,这是平福,您这院子现是他暂时打理,小的就先退下了,有什么事,您只管遣人到外院管事房吩咐小的,。”闵大管事恭敬亲热的和李云直笑道,李云直客气的侧身送了两步,闵大管事忙逼着手谢过,退后几步出去了。第五章坦途在前平福上前见了礼笑道:“等三爷等了好一阵子了,三爷赶紧跟小的进去洗漱更衣,一会儿要到老夫人院里认亲认人,晚上还摆了宴席庆贺,这会儿不早了三爷这边走,这院子是四姑娘给三爷挑的,说这一处清爽舒朗,住着必定舒服,三爷瞧瞧喜欢不,若觉得不好,四姑娘说了,不好就换一处,府里空院子还有好几处呢,那几个院子小的瞧着也是个个都好。”平福的话如流水般开始了就不断头:“三爷看这院子,种的都是梧桐,所以这院子叫青桐院,四姑娘说了,三爷要是觉得这院名不好听,就自己起一个,三爷您回头瞧瞧,这院子没盖倒座间,在最后面起了一排后罩房给小厮们住,三爷看,这院子大吧,这水是活水,从咱们府上后园进来,再绕过东北角出去三爷小心脚下,三爷您看,这正房宽敞吧咱这是五开间,再加上两边各两间耳屋,这院子,就是厢房也比后头院子正屋宽敞,四姑娘说了,房子大了好给三爷堆书用”李云直站在正屋,转身打量着处处雅致、不经意间透着逼人富贵的房间,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酸楚多还是高兴多。正屋门口侍立的两个小厮跟进来,侍候着李云直净了手脸,平福挑了件杏黄织锦缎长衫抖开示意给李云直道:“三爷,您看这件怎么样这杏色,又喜庆又不张扬。”李云直笑着点头应了,他从来没有挑衣服的经验,能干干净净就极好了。“三爷这院里还没挑丫头进来,四姑娘说,这院子要不要丫头,请三爷自己定、自己挑,现如今这院子不算上小的,统共八个小厮,都是四姑娘给三爷挑的,都识字,没分等,现统照五百钱拿月钱,四姑娘说了,这哪个该几等,让三爷使唤一阵子,看好了自己定,若不好,就退出去再挑新的”平福一边递着衣服、丝绦、玉佩等,指指点点着两个小厮侍候李云直更衣,一边说个不停,李云直忍不住笑起来:“你在四姑娘处当差的”“也是也不是,深宅内院,哪能让男人当差小的是以后要跟着四姑娘当陪嫁管事的,原本一直在外头跟孙掌柜学生意,三爷来前,四姑娘特特把小的叫进来,让小的跟着三爷侍候一阵子,等三爷这边诸事妥当了,小的再回去接着跟孙掌柜学活。”平福坦白而详细的解释道:“四姑娘说了,旁人都没小的合适,四姑娘说小的看人看事明白,懂礼知规矩,府里上上下下的又极熟,最要紧的,就是话多,不用三爷问,就都说了。”李云直实在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这位四姑娘,和她这个未来的陪嫁管事,都有趣得很,四姑娘对他这份周到体贴,也让人不能不心生感激。“你是家生子儿”李云直笑问道,平福一边打开扇匣子送到李云直面前,一边笑道:“也是也不是,三爷挑把扇子,这匣扇子是大奶奶送过来的,说是大爷特意挑出来给三爷用的,小的刚看了看,正经都是好扇子,是这么着,小的爹和娘,都是四太太的陪嫁,四老爷没了那年,是小的爹随侍着的,也一起被大浪卷进河里没了,四姑娘一生下来,小的娘就在四姑娘屋里做教引嬷嬷,四姑娘待人极好,待小的娘更好,小的娘肯定是要跟着四姑娘陪嫁过去的,四太太说,小的娘就小的一根独苗,不能让小的和小的娘骨肉分离,这么着,小的也得跟四姑娘陪嫁过去不是前几年,小的大了,四太太就送小的去跟孙掌柜学生意,孙掌柜说,四姑娘是个极懂生意的主家,往后小的做了掌柜,日子可好过着呢咦,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走了,三爷,小的先跟您说说咱们府里的主子和半主子们,这脾气性格儿小的都是听人瞎说的,三爷就当听个笑话儿,可不作数”天还大亮着,正院荣暄堂内外已经点起明晃晃的灯烛,堂内珠环翠绕、人影晃动,极是热闹。外间南窗下,大老爷李玉靖坐在圈椅上喝着茶,和坐在旁边,带着满脸习惯性谨慎笑容的二老爷李玉明淡淡的说着闲话,大爷李云志站在旁边,悠闲的摇着折扇,正和二爷李云深低声说笑着,瘦高的五爷李云玮拘谨的侍立在父亲身后。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风后,宁老夫人歪在榻上,笑看着在榻另一边爬个不停的长房嫡长孙宇哥儿,戴氏眼观八方,既盯着儿子,又瞄着宁老夫人和刘夫人等,眼手脚片刻不闲,宇哥儿的姐姐大姐儿只有七岁,规规矩矩小大人一般坐在李雨菊和李金蕊中间,扑闪着大眼睛听懂非懂的听大人们说话,二奶奶顾氏挺着大肚子,椅子后垫着垫子舒服的坐着,二太太苗氏和刘夫人、四太太杨氏坐在一处,陪着笑听的多说的却极少。李丹若坐在宁老夫人背后,一边慢慢给她捶着背,一边笑看着大姐儿,和宁老夫人低声说道:“太婆您看看大姐儿,这么小偏学大人样,真好玩”“不小了,你象她这么大,已经知道回来跟我说嗣子养不成亲子的话了”宁老夫人回手拍了拍李丹若的手,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