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如果机会再来一次,她再拥有一次爱景烨的机会,她还会不会一如从前地那般,全然不顾他的感受,理所当然地按照想象中他本该有的样子要求于他人转十世,世世不同,纵然是同一个灵魂,可换了身体抹了记忆之后,又怎能要求每一世的性格相同何况,每一世他所面对的环境亦是迥然不同,又怎能以同一个标准去衡量他该有的作为可幡然醒悟,也弥补不了自己犯下的错所造成的苦果仅仅一世的机会,已经让她自己生生掐断了。“按照她与天帝的约定,本该是待到景烨百年之后,真正结束这一段情缘,便重返天庭”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了一张粉颜,雪儿靠在长亭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哭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伤痛自责与懊悔,“长亭哥哥,可是我好不甘”刻骨的爱恋被她亲手扼杀,她心痛,茫然,不知所措。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她已经没有办法重返九天宫了。彼时,修炼这个词,对她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神话。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忘记了一万三千九百年前自己对于修仙的执着与信念呆呆地陪着已逝的爱人一夜之后,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个坚定而决绝的,浑然不顾一切后果的疯狂想法一世情缘百年岁月对她来说太过短暂,眨眼即过,景烨的身死固然让她追悔,让她心痛,然而却也更加让她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她要生生世世陪他走过,哪怕人神共愤,哪怕魂飞魄散,哪怕灰飞烟灭只为他临终前那一句“雪儿,我不怪你,若有来世”若有来世,若有来世自然是有来世的,雪儿痛哭,哭得不能自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晶莹的泪滴打湿了谢长亭胸前的衣襟,无声的痛哭更让人觉得心酸。谢长亭眉眼低垂,眼底思绪流转,手上却是万般温柔地拍抚着她小小的身子。即便身体里住着一个装载了一万多年记忆的灵魂,她的外表看起来,却还只是个小小的三岁幼童,即便真的犯过不可原谅的错误,也不会有人忍心苛责于她。况且,那样的错误,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即便那一晚没有爆发,以景烨与夜雪的相处模式,也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栾天景烨长亭哥哥”她一个个唤着记忆中的名字,泪眼迷蒙之后,呢喃出的是对这一世深沉的不安与惶恐,“你会原谅我吗那一晚,我陪了你到天亮,侍卫发现我们之时,我们都已不知道魂归何处,威严的东宫只剩下两具冰冷的尸体我别无他法,唯有亲手杀了自己,毁了身体里的内丹,让九天玄女再无复活的可能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让天帝对我没有办法,也才让能事情还有转圜余地,长亭哥哥,若不这样做我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时间流逝得太快,竹林里一片黑暗的寂静,听不到声响,看不清周遭,只有怀里小小人儿的啜泣声那么清晰对回荡在耳侧,仿佛能轻易触动心弦,带起心尖上一点点几乎要被忽略的锐痛。谢长亭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全然忘却的前尘记忆已经在灵魂里刻下永世无法磨灭的伤痛,还是那般深情当真已经到了身死魂灭亦无怨无悔的地步。他只知道,在这一刻,这个小人儿充满哀伤悔痛的哭声,让他无端感到心疼。他没有刻意去理清这种心疼是属于何种,他也不觉得自己对着一个三岁的娃娃会产生什么别的情绪,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需要发泄,心里憋得太久了,若再不让他尽情发泄一次,只怕会酿成无法估计的后果。竹林里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更听不到林外半点动静,抬头看了看月色,此时大概已经是辛时了。事情的所有前因后果,谢长亭从雪儿吐字清晰有条不紊的叙述中已然听得明明白白。而从雪儿进来,到听完整个故事,他们已经在竹林里待上了整整一天光景。怀里的人儿激动的情绪已经渐渐缓和下来,痛哭也慢慢转为小声啜泣,长亭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雪儿,我们该出去了,再晚一些只怕你父皇母后要担心了。”谢长亭和苍倚雪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离他们不远之处,一颗斑竹之上便迎风站着一身雪衣飘飘的苍昊以他的功力,要想不被发现,轻而易举。不过,他进来也只为确定他们的安危,看到雪儿完好地窝在长亭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他悄无声息地又退了出去。、689第689章 玄女情殇七临风苑里灯火通明,墨离和十四都已退下,楚寒端着先前雪儿取血的酒杯放在桌上,此际,酒杯里的血液依旧鲜红,让人诧异。历经了整整一天时间,血液居然新鲜如初,而没有半点变色。楚寒面上神色凝重,其中又夹杂着几分无法抑制的惊奇,在苍昊和苏末的视线望过来之际,他有些迟疑地道:“属下花了一天时间研究出来的结果,有些令人心惊。”令人心惊苏末皱了皱眉,不解其意。她很确定,倚雪自打出生,除了正常的进食之外,他们并没有刻意给她补一些奇珍异草,或是拿一些强健身体的稀奇丹丸给她服用,更没有给她服用过什么百毒不侵的解毒丹之类的奇药。按照道理来讲,倚雪的身体和血液都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她的血液里不可能有什么奇怪得令人心惊之处除非,遗传了她特殊的体质,那么倒是有可能不惧各种毒药。但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对于一个神医来说,其实并不奇怪,这一点并不足以让楚寒有这种反应。苍昊负手,淡淡道:“说清楚。”“公主殿下的血液里,含有让正常人停止老化的奇特成分。”停止老化苏末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倚雪所说的有办法让长亭与她年龄相配是什么意思了。可是,正常人的血液为什么会有这种功效或者她该弄清楚,她与苍昊两人生下来的这个女儿,究竟是何方神灵转世苏末百无聊赖地想着,却殊不知,自己这无聊的想法离事实也委实是相差不远了。苍昊闻言,面上神色幽深,垂眼淡淡道:“你的意思是,吸食她的血液,便便可以维持容貌与身体状态不变”“是。”楚寒道,“身体停止老化,容貌也停止衰老,不管是成年人还是老人小孩,服了这种血便可以保持生命停驻不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无疑的,却可以延年益寿。”“直接饮下她的血,还是以她的血为引配制入药”楚寒低头道:“两者皆可。所需要的血量很并不多,通常每次一滴即可,但需要定时服用,时间一般间隔不超过三日。”苏末闻言,初时的兴味已经消失不见,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正常人必要经历生老病死这个循环的过程,世上之人早已习惯了这个趋势。然而,人生而贪婪。没有希望时便安于现状,一旦某种他们内力极欲渴求的东西有了实现的希望,那么,他们便会化身成为不择手段的豺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更何况,这世上在乎自己容貌的女子太多了,希望长寿的人也太多了,雪儿的血液特殊,这个消息只要一传去,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继而给她带来祸端。纵然身为皇室公主,谁也不可能确保她一辈子安全无虞。江湖上热衷于长寿驻颜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女子,天生爱美,为了留住年轻美丽的容貌,她们常常不惜一切代价。更有甚者,不择手段,疯狂得失去理智者也大有人在。如今看来,雪儿的处境很危险。苏末眉眼微动,淡淡道:“这种血液,没有失效期”“待公主殿下成年,成了亲之后便会自动变成一般正常的血。”楚寒是男子,倚雪年纪小身份又尊贵,所以有些话他只是点到为止,而不敢名言。但苍昊和苏末皆非普通人,他们自然听懂了楚寒话里的意思成了亲,破了处子之身,她身上的血便会失去效用。虽然苏末想不通破身和血液有什么关系,但楚寒的话,她还是信的。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她抬眼,淡淡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只有我和苍昊知道,我不希望以后有第四个人听到莫名其妙的谣言。”“末主子。”楚寒脸色一怔,“公主殿下既然命属下研究,定然会问结果。属下该如何回答”苏末一愣,倒是差点把雪儿给忘记了。她转头去看苍昊,想听听他的意见,苍昊淡淡笑道:“雪儿来了。”苏末闻言,狐疑地转头,竹林里果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随着响动愈来愈大,谢长亭高挑颀长的身影缓缓从竹林里走了出来,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几乎失踪了整整一天的谢长亭,终于肯现身了。他的怀里,抱着似乎已经睡着的倚雪。到了这个时候,苏末已经完全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当做一般三岁的女孩看待了虽然她窝在谢长亭臂弯里沉睡的模样十足是个孩子,脸上还挂着清晰的泪痕,一双猫儿似的大眼也肿得像核桃,看起来分外狼狈。挑了下眉,苏末抱胸道:“长亭,本姑娘一直以为,以你的性子,就算是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也绝对不会自己躲起来不见人的,怎么这会儿,你偏要给我一个意外呢”谢长亭敛了敛眉眼,没有说话,抱着雪儿径自走到了院子里,表情平静地屈膝跪下,面上虽依旧从容,眼底却有着深沉难解的思绪在漂浮。“这是什么意思”苏末定定地看着他,“长亭,你要求亲吗”苍昊负手站在廊檐下,表情沉静地看着他的举动,不发一语,面上亦辨不出喜怒。谢长亭垂眼望着地面,刻意忽略怀里其实并未睡着并且睫毛在微微颤动的小人儿,嗓音平静地道:“长亭岁数已经不小,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但长亭于帝都贵女并不相熟,待回帝都之后,长亭希望能借着末主子举办赏花会的机会,替自己选个知书达理的妻子,还求主人恩准。”此番话一说出口,苏末首先愣了一下,“赏花会本姑娘什么时候说要办什么赏花会了”长亭方要开口,躺在他臂弯的倚雪缓缓睁开眼,泪痕已经干涸的小脸上一片苍白若雪,眼神透着股令人心碎的哀绝气息,“长亭哥哥,你若敢娶妻,我便敢在你婚礼当天,当着你的面再自杀一次。”、690第690章 玄女情殇八说完了这句话,倚雪慢慢从他怀里站了起来,双脚落地之后,抬头看向各站了左右廊柱旁的苍昊和苏末,眸底透着期翼和恳求,刚刚冷却的泪水再度顺着脸颊哗哗流下,无声却令人心疼。小孩子的眼泪,永远柔弱得让人无法抵挡。苏末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自己生了个狡猾如狐的女儿,聪慧的脑子比成年人更灵活,配上天生柔弱的容颜和童真的外表,即便是心有七窍的谢长亭,只怕也得乖乖认栽。苍昊垂下眼睑,眸心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视线转到长亭面上,嗓音淡淡地道:“长亭,你的婚事无需本王允准,你若真想成亲,谁也阻止不了。起来吧。”谢长亭垂眼望着地面,脑子里思绪万千,一时竟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听一个孩子讲故事,他有足够的耐心,可对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若真有什么不正常的想法,才真是罪该万死了。从来没想过什么时候成家,但如今却不得不想,若不然,还当真让一个三岁的孩子把他当做夫君吗“长亭。”苏末皱眉开口,“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敢说敢当的真汉子,可如今,面对这样一个嗯,虽然是稍微有点奇葩的事情,但是,难道你要学懦夫去逃避吗我们做父母的还没极力反对呢,你倒是迫不及待想撇清关系了。”谢长亭一窒,竟罕见的无言以对。身在局中,面对这样一件事,或许什么都不说,也不辩解,才是最好的回应。直言拒绝一个孩子,多多少少都会伤害到她脆弱敏感的心灵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寻常的三岁小孩。“你们的事情,不管偏帮谁都是错。”苏末如此说着,不去看谢长亭,也刻意忽视自己女儿的眼神,“你们自己解决吧。但切记一条,任何人不要给我寻死觅活的,这种懦夫行径,本宫最是讨厌。惹了本宫生气,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说罢,拽着苍昊的手回了屋子,摆明了不再过问的态度。双眼还噙着晶莹闪闪的泪水的雪儿瞬间呆住,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就这样干干脆脆地转身走了,一副不管不问任由他们折腾的态度,不禁有些傻眼。不过,只须臾功夫,她眨了眨眼,眨落眼底泪滴,晶亮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