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找我想必是有事,你们先出去。你们楼主那儿,自有他替你们担待,还担心什么”两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出去了。不过,心里却想着应该通知楼主一声,否则万一出了事,就算有这谢长亭与齐朗说话,他们可也担不起这失职之罪。齐朗脸色看起来一点也没见好,红红的,热气迷蒙了双眼,颇有一种病体孱弱的虚态。谢长亭负手缓缓走近床榻,眸光沉静,细细端详着他的脸色,好大一会儿没说话。齐朗拉了拉被子,对他略带审视的眼神视而不见,语调缓慢无力地道:“你不是躺在床上养伤么,怎么到本公子这里来了是想关心一下齐朗的病情,还是找我有事”语调中隐隐可见几分嘲讽,显然并不认为以谢长亭的性子,会真的关心他的病情。只怕除了苍昊之外,任何人死在他面前,这个人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感觉怎么样”谢长亭对上他雾蒙蒙的双眼,不答反问,“今晚上能好点么”“吃了药,希望能好点。”齐朗淡淡一笑,“不过,这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得看药效。”“对症下药,药到病除。”谢长亭扬了扬唇角,眸底神色未明,“柳巷的德仁堂房大夫,医术卓绝,一般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在虎城几乎家喻户晓。”“医术卓绝”齐朗顿了一下,轻轻喘了口气道,“也不代表就能治好所有的病症,何况是中毒。”“是么”谢长亭神色淡然,站在床榻边上,直视着他看起来虚弱却隐含淡淡挑衅的双眼,唇间的弧度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但齐公子神智看起来还算清醒,谢某想问个问题,不知可否”齐朗淡淡一笑,笑容显得有点虚弱,但,也只是有点虚弱而已:“什么问题你问。”“九罗的祭司殿里,珍藏着一部武林人士视若珍宝却从来找寻不到的内功心法,其中有一篇里,记载着练武之人全身九大脉门的治愈方法,一直不为外人所得知,唯有祭司殿历任最高大祭司才有权查看。”谢长亭语调缓慢,语气却笃定,似乎对此事知之甚祥,“不知谢某说的可是属实”齐朗慢慢眨了下眼,定定地注视着谢长亭,须臾,缓缓扯唇一笑,笑容里隐含淡淡凉意,“属实。”谢长亭慢慢点头:“如此,大祭司阁下不否认自己曾看过那本心法”“没必要否认。”齐朗声音很轻,却坚定,“若不是你已经确定本公子看过,此时只怕也不会来这里找我。”谢长亭点头:“的确。但若大祭司阁下坚决不承认,谢某也无可奈何。”“我已经说了,没必要否认。”齐朗道,“那是我的筹码,若否认了,还怎么谈判”“如此甚好。”谢长亭淡淡道:“齐公子有什么条件,不妨明言,能做到的,谢某绝不推辞。”“条件”齐朗状似不解,“不知道谢公子是什么意思齐朗还在生病呢。”“那么,谢某换一种方式来问。”谢长亭微微敛了眸子,淡然不惊地道,“大祭司阁下这病体什么时候能痊愈所需何种解药,只要能找到的,谢某定然给齐公子寻了来。”齐朗闻言,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唇边的笑容一瞬间冷得蚀骨:“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人送了齐朗一个称号,叫潜水艇。”谢长亭表情平和淡然,没有好奇地去问潜水艇是什么意思,也压根不想知道为什么九罗祭司殿里侍奉神灵的大祭司会被人如此称呼。齐朗淡淡解释:“潜水艇是一种鱼类,看起来温顺无害,呆萌可爱,实则不但凶猛,身体内还隐含剧毒。”谢长亭淡淡道:“谢某大概能明白齐公子的意思。”齐朗勾起唇角:“这世上,除了少主,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欺了我而不被还回去不管是谁,哪怕他武功高过我,我总也有机会扳回一城,手段不论。”不管是以前在祭司殿时不染尘埃的纯净和高贵,还是出了祭司殿之后的大大咧咧无赖相,他齐朗虽然看上去无害,却没有任何人能在欺了他之后安然无恙。二十一世纪的齐朗,知道他的人从来就没有人敢随意招惹于他。他就是一只有毒的潜水艇,哪怕是把他生吞入腹了,他身上的剧毒也一定能叫敌人逃不开死亡的命运。谢长亭点头:“你待怎样”“还记得在九罗时,齐朗是怎么说的吗”微微一笑,眼底却是冷意慑人,“我那时就说了,你最好不要有用到我的那一天,齐朗说话,从来不会只是说说而已。”谢长亭没说话,只是淡然地看着他。掀开被子,齐朗慢慢从床榻上坐起身,转眼看着墙角的两个烧得正旺的火盆,淡笑着对上谢长亭的眼:“你觉得这屋里热吗我却觉得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舒适得很。”、379第379章 冥顽不灵谢长亭依旧没说话。“莫说只是一个医术好点的大夫,即便是神医华佗在世,只要我不想痊愈,这轻微的食物中毒,便是任何人都解不了。”即便头昏脑涨,食欲不振,高烧不退,他也完全可以忍受。“谢某相信。”谢长亭淡淡点头,连精通解毒之法的碧月都束手无策,其他人更无计可施。齐朗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淡淡道:“既然腿上有伤,别站得太久,先坐吧。”谢长亭身子未动,表情自始至终平和,嗓音亦是淡然:“开门见山就好,说出你的要求。”齐朗闻言,定定注视着他良久,才缓缓自唇畔吐出冷冷的言语:“若要齐朗病愈,以一百三十藤杖交换,对当初你给我的翻了十倍而已;想要我治你的丹田,恢复你的武功,翻一百倍若想让我治愈你家主人,更简单,你自断一手一脚筋脉,然后跪下来求我便可。”谢长亭还未说话,齐朗已冷冷笑道:“先考虑清楚了再回答,你如今内力尽失,无法护体,一百倍的藤杖,就算要不了你的命,也足以让你终生残废了,即便治愈了丹田大概也无济于事了。”至于自断一手一脚齐朗冷笑,不是说没有人能冒犯他的主子么,他就是要看看,在谢长亭心里,究竟自己的手脚重要,还是他家主子重要。“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去我家少主面前拆穿我,并且告诉少主我有办法治疗你家主子,少主若下令,我自然不敢违背。”齐朗懒洋洋地提出建议,唇边笑容添了几分嘲讽的意味,“不过,谢长亭,如此一来,我只会更加看不起你而已。”谢长亭淡淡道:“就这样”就这样齐朗敛了冷笑,沉默地看了他半晌:“你嫌这些条件还不够苛刻”“不。”谢长亭淡淡道,“已经很苛刻了,谢某只是确认一下而已。”“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齐朗皱眉,“不用给你时间考虑一下”“不必考虑。”谢长亭表情丝毫未变,“今夜子时,谢某来履行第一个条件,希望大祭司阁下今晚服了药,身子能见到好转。”“那是自然。”齐朗冷冷道,犀利的目光紧紧锁住谢长亭的面容,“如此惨重的代价,你确定你不会后悔你该知道,这世上并不一定只有祭司殿有那样内功心法。”这一点谢长亭自然知道,不过他却不愿多说,丹田受损,这世上能治的人少之又少,除非本身具有至少六十年以上的功力。但若是能治的人本身丹田便被损坏,又该如何祭司殿内功心法上记载的,是特殊的密疗之法,谢长亭知道,却并不清楚具体内容。“至于第二第三个条件,则由阁下决定什么时候履行,你意下如何”“”齐朗盯着他平和沉静的表情看了半晌,没有看到丝毫预料之中的难堪或者迟疑,心下有些懊恼,却冷冷淡淡道:“执行藤杖翻一百倍,断手筋脚筋,不可能不被发现,若我家少主与你家主人察觉了,你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谢某还没想好。”谢长亭沉默了片刻,蹙了蹙眉,想起自己已经不止一次保证过不会再自虐,心底微沉,顿时也觉得有些进退两难。齐朗一时之间也没说话,他只是想要找回场子与面子,若事情闹大,少主第一个饶不了他。只须臾时间,谢长亭眉头缓缓松开,淡淡看向齐朗:“谢某虽然还没想好,不过这个问题你不必操心,谢某担保不会泄了你的底就是。”此时此刻,看着谢长亭沉稳如常的面容,淡然不惊的眼神,齐朗心底突然就生出了些许自己根本不愿承认的敬佩来,也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荣辱不惊,真真做到了泰山崩于前儿面不改色。尤其是,丝毫不曾犹疑的态度,让他已然确定了这个人磐石不移的忠心,想比起自己,更多了一份光明磊落的君子气度。这样折辱对方尊严的手段,若是用在死敌身上,自然无可厚非,但谢长亭并不是他的敌人,也不是仇人,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得罪了他一次的人而已。尤其是,齐朗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家少主对这个人的态度,很不一般。齐朗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甚至隐隐生出了些后悔的感觉,然后,他抬头问了谢长亭一句话:“若你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当初在九罗,你还会因为我无意间的冒犯而动手吗”顿了顿,又冷笑道:“或者我该问你一句,今时今日,你对当初的举动,后悔了没有”齐朗心想,若他有丝毫后悔之心,悔改之意,甚至愿意为当初得罪了他而甘心道个歉,他可以考虑不用这么为难他虽然从谢长亭面上,根本看不出丝毫被为难的不悦或者其他情绪。“因是无意,所以谢某手下已经留了情,否则你已经没有命在。”谢长亭负着手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谢某做事,从来没有后悔一说,就算知道今日会有这么一出,也不会改变你需要得到教训的事实。”齐朗闻言,顿时气极,暗自咬了咬牙,冷冷吐出四个字:“冥顽不灵”“天色已经不早了。”谢长亭负手转身,“待会儿碧月送了药来,这屋里的火盆就可以就可以撤下去了,别真把自己折腾出一身病来。”齐朗面无表情地目送着他沉稳的背影一步步朝外走去,心里暗想,第二第三个条件应该选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执行才不会被自家少主觉察出不对劲,就算事后肯定也瞒不住,但最起码也要等他出够了气,到时少主即使发现,也没什么了,最多罚他一顿吧。被少主罚,没什么。但是被别人欺,却一定是要找回来的。走到门边,谢长亭动作缓慢却沉稳地打开了房门。然后,在他将要踏出门槛之际,齐朗却看到,自来到此处与自己谈判开始,自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丝毫情绪波动的谢长亭,在一刹那间僵住了脚步。然后,身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能让宠辱不惊的谢长亭有这样的反应心头霎时浮上不详的预感,齐朗那一瞬间反应特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躺回床上,拉起被子盖住全身,只露出两只迷蒙的眼睛因发热脑胀,浑身不适而雾气蒙蒙的双眼。谢长亭垂着双眼,身子缓缓朝后又退了三步,让出了足够的位置。一声雪衣的苍昊,满身绝世风华恍若谪仙,眉目如画,负手而立。一袭紫绡飘逸曳地长裙的苏末,眉目清冷,双臂环胸,眼底似凝聚了千年不化的冰雪,静静注视着垂着眼不发一语的谢长亭。他们身后,跟着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的碧月,此时低眉顺目,一句话不吭,老老实实站在后面。谢长亭让了位置,苏末与苍昊却并没有走进来,苍昊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眼睑微垂,神色淡然,看不出脸上喜怒。苏末神色很冷,一眼就可以看出心里压抑着怎样的怒气。齐朗躺在床上,吓得心肝怦怦直跳,几乎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屏息以待。“长亭。”苍昊没有说话,负手站在门外,开口的是苏末,嗓音清冷,眉宇间不满寒霜。谢长亭微微躬身:“长亭在。”苏末一字一句清晰冷然地道:“我想知道,此时此刻,你不待在自己屋里休息,跑来齐朗房里做什么”谢长亭沉默。齐朗屏息,心底却把谢长亭狠狠低咒了一通,就算没有内力了,来之前也应该警惕一下吧,被人发现了形迹却丝毫未觉也不知道少主在外面听了多少,齐朗胆战心惊地暗自祈祷少主是刚来,被谢长亭一开门恰巧遇到,等会儿就可以说他是来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否则,只怕是真的要死翘翘了。等待宣判的时间委实难熬,能折磨得人神经崩溃,齐朗盖着被子,身上却冒出了满满一身冷汗,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那有力的声音清晰可闻。这一刻,齐朗懊恼得连死的心都有了。苏末眼神愈发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