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本王不曾认识你,或者你不曾挑战过本王如今,天下九国,应该完全是另外一番局面了。”“主人的意思,长亭大概已经明白。”谢长亭面无表情地垂眸望着脚下的地面,“主人是想说,长亭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待在主子身边,因为主人若内力全尽失,就没有能压制住长亭的本事,谢长亭可以自由选择去留,或者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让东璃加入战局,与主人决一胜负。”苍昊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觉得呢”“长亭如何觉得又有何要紧”谢长亭面上平静,眸底却闪过一丝苦涩与讥诮,“横竖主人大概从没真正觉得长亭是自己人,若此时待在这里的是子聿或者墨离,这些话主子一个字都不会说,就如同刚才不在舒河面前讲这些话是一样的,因为他们是主人一手调教出来的是手下,是徒弟,也可以是家人。而长亭,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放不开心里执念的外人而已。”抬起头,直视着苍昊,谢长亭唇边终于溢出一抹淡漠的浅笑,“莫说十一年的漫长时间,便只是最初那一年里,长亭已经泥足深陷主人大概不会相信,曾经每一次被主人教训的爬不起来时,长亭心里都疯狂地想,究竟是因为什么,放着自由无拘的日子不过,放着至高无上的尊荣不享,偏要像个自虐狂一样每每折腾得自己浑身是伤,半死不活枉长亭自以为聪明绝顶,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上次在梧桐镇,主人说要放长亭自由,可是十一年的时间早已让长亭陌生了自由这两个字的含义,长亭死皮赖脸地求着主人,主人心里大概是无动于衷的吧若不是末主子在主人面前的一番言语,主人的决定有谁能轻易改变得了”“长亭一生骄傲,却因此对末主子感恩在心,即便当初曾言心甘情愿以奴才身份侍奉,也绝不是长亭想自贬身份,不过是觉得这份恩情不知该如何偿还而已。”“长亭一度以为”一向沉静平和的表情终于在这一刻点点碎裂,谢长亭淡然的眼神也一点点沉寂下来,最终化作唇边那抹微微扬起的几不可察的漠然弧度,“曾经,长亭以为,即便几番任性,几番不怕死地惹怒主人,主人罚过之后,最起码该是相信长亭的,就算比不过墨离,也比不过子聿与颐修,甚至比不过舒河兄弟但至少、至少该有些相信的”“今日长亭才蓦然醒悟,一切不过是长亭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一厢情愿地自虐,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太当回事,自始至终,长亭不过是不过只是,主人的手下败将而已”声音一点点低下来,最终消失在一声苦涩的叹息里。苍昊安静地听着,听着这些以往从来不曾听过的,谢长亭隐藏在心里十一年的委屈嗯,说是委屈,应该并不夸张。待他终于停下,苍昊才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表情再也寻不见一丝平静与恬淡,也看不到骄傲与锋芒的男子此时此刻,这个东璃至高无上的皇储,看起来更像是一只陷入绝境的动物,浑身散发哀绝的气息。轻轻搁下茶盏,苍昊缓缓开口:“说完了”“或许。如果还有什么遗漏,长亭也不打算再多说了,横竖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说完最后一句话,谢长亭静静看着苍昊,微微牵动嘴角,“长亭的雄心壮志早已被磨得没剩多少,逐鹿天下的想法大概只能等到下辈子了,此生余下的时间,长亭觉得,或许一叶扁舟,才是最好归宿。”说罢,躬身郑重行了一礼,“长亭就此告辞,陛下珍重。”直起身,眼神下意识地望着桌上未下完的棋局,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遗憾,似是怀念最终转过头,转过身,朝门外行去。苍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沉静,恬淡,温雅,沉稳坚定如磐石不移只是其中,却隐隐透着那沉重得无法忽视的孤寂、落寞,还有一种哀伤绝望苍昊并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视线触及桌上还余有一半茶水的精致茶盏,苍昊不疾不徐地端起来一饮而尽,在那背影即将踏出门槛之际,手上的茶盏蓦然脱手,带着任何人无法抵抗的力道,直朝谢长亭腿上袭去,只闻“咚”的一声,毫无防备的谢长亭膝盖硬生生磕在地上紧接着一声“咔嚓”,茶盏摔落地面,碎裂成一片片。苍昊不疾不徐地取了另外一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此时面朝外背对着自己跪在地上的谢长亭,浅浅勾了下唇,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幽凉,几分蚀骨的寒意。清冷的嗓音一如曾经无数次面对他不知死活的故意挑衅,而被激怒时次次施下重惩时的无情冷漠,“长亭,本王从来不知道,你的自由是可以拿来与本王讨价还价的。”、356第356章 急火攻心谢长亭没吭声,沉默地凝视着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花草树木看不见分毫,他却依旧执着地盯着外面,面无表情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然而,眸底剧烈翻涌的,却是任凭他意志如何强大,也无法控制的心潮澎湃。拿自由与苍昊讨价还价,谢长亭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他不过是以为,自己用了长达十一年的时间,到最后依旧没能得到苍昊足够的信任,以至于,以至于乍听到一向神一般无所不能的主人有可能会武功尽失,心神有些恍惚,然后难得的失去了平素的沉稳自持,听到苍昊几句话,心里下意识地就以为这是要与自己疏离了似乎的确有些太冲动了。“本王话还没说完,你这番迫不及待的抢白,倒是让本王就此明白了你这些年藏在心里的诸多委屈。”把玩着指间黑白两色棋子,苍昊神情清冷,嘴角却勾起了温润的弧度,自然,说出口的话却是半分也没有温润的味道,清清凉凉,带着几分讥诮,几分薄凉,寒意丝丝缕缕弥漫在如画的眉目间“你说自己只是一个手下败将,只是一个外人谢长亭,只凭这一句话,本王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原谅你的借口。”谢长亭依旧没有说话,这种无声的反抗,在以往从来不曾出现过,哪怕彼时任性到以恣意伤害自己以达到被关注的目的,他也从来没有过一次,敢在苍昊说话时始终抱以沉默的态度。苍昊微微抬眼,淡淡道:“你的穴道并没有被制住,长亭你也知道,本王不喜欢对着一个背影说话。”挺拔俊雅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然而,也只是微微动了那么一下,动作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到,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间白子,苍昊如画的眉目渐渐染上一层纯净的冰雪气息,寒意直达眸底。院子里一片寂静,该忙的都在忙,该休息的也都在休息。偏厅里,同样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唯有沉默弥漫在周围,而这种沉默,在苍昊与谢长亭二人心里,皆已被视作是一种无言的反抗。“很好。”伴随着这仅仅片刻的无声,苍昊少有的耐性显然已经用尽,自唇畔缓缓吐出了这两个字,眸底寒意却几乎凝结成了冰,“本王的命令,你是第一次也是第一个违背得如此彻底的,听而不闻,胆色不错。”话音刚落,苍昊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静静敛眸一笑:“本王却是忘了,长亭的胆色,一向比任何人都不错。”不管有意识无意识,次次以挑战主子的容忍极限为目的,并且乐此不彼这世上,大概没有其他任何一人还能拥有谢长亭这般过人的胆量与勇气,尤其那时不时冒出头的不怕死的精神,委实是无人可及。谢长亭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淡淡垂眸,眸光静静落在门槛的位置,好半晌没有移开。“一番长篇大论诉完了心里的委屈,一厢情愿地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一叶扁舟决定了余生的归宿谢长亭,一叶扁舟的生活固然美好,令人心生向往,可你是否忘记了问过本王一句,本王答应还你的自由之身了没有”谢长亭还是没有说话,一刹那间眼底却有动容闪过本王答应还你的自由之身了没有这句话的意思谢长亭默默在心里消化着这一句乍听来再简单不过的话的真正含义,与自己的理解认知显然相差甚远。苍昊冷笑:“你是否觉得,本王内力流失,就当真没有制住你的本事了还是说,本王武功尽废,从此便没资格做你的主子了”没有长亭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也从不敢做如此想法哪怕手无缚鸡之力,他的主人也绝无可能对任何事任何人失去掌控能力。苍昊冷笑,“谢长亭,你可以尝试一百种方法,明晨天亮之前,若能从这座别院里走出去,本王从此认你做主子如何”最后一句话落下,谢长亭全身巨震,脸色煞白。从来沉稳不惊,从容淡定的谢长亭,此刻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指尖止不住颤抖,浑身像是从冰窖里刚捞出来一样,冷彻心扉。从来心思缜密、玲珑剔透的谢丞相,此时此刻,身子完全僵在原地,如一尊放置了千年的冰雕,丝毫动弹不得,也做不出任何反应。苍昊不再说话,谢长亭也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仿佛定格在了此刻良久,忽觉喉头发痒,谢长亭闭着眼,忍了又忍,最终伴随着剧烈的一声咳嗽,终于一口鲜血喷出:“噗”苍昊敛着眸子,视若未见,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茶,眉目清冷,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咳咳咳”轻捂着心口,谢长亭深深吸了口气,极力想抑制剧烈的咳意,然而随着血丝不断溢出嘴角,剧烈的咳嗽却怎么也止不住时,他只能暗暗运功,让暖暖的真气流过肺部,暂时控制一波又一波急剧上涌的痒意,强自压下因急火攻心而引发的真气逆转。急火攻心性子坚如磐石向来处惊不变的谢长亭,拥有超强的谋略与自制力,以往的生命里,除了次次因任性挑战主子耐性被苍昊狠罚狠打时,何曾因为急火攻心而出现过吐血状况若说苍昊将要武功尽废的这个消息让他意志稍稍恍惚,而最后一句话的威力,却显然堪比一百年以上的内力修为反噬的后果来得更强烈了,让刀枪不入的谢长亭,也无法继续保持冷静和听而不闻,更无法继续保持无声的反抗。一颗一颗将棋盘上的黑白子各自放回棋盒,苍昊动作优雅闲适,恍若不食人间烟火,与谢长亭面色煞白的狼狈成鲜明对比。待收拾完棋子,将两个棋盒随手放置在黑玉石棋盘之上,便缓缓站起身,举步朝外走去。经过谢长亭身边,脚步连些微的停顿也没有,迳自从容而过。出了偏厅,是一片黑沉沉的夜色,各个院落却齐齐灯火通明,苍昊负手,就着黑夜与灯火,如闲庭信步一把朝着西苑走去。、357第357章 玄黑玉令出了偏厅,是一片黑沉沉的夜色,各个院落却齐齐灯火通明,苍昊负手,就着黑夜与灯火,如闲庭信步一把朝着西苑走去。这处别院有东南西北四苑,东苑仅有一栋芳菲阁,现为苏末与苍昊居住,南苑是男子的住所,北苑一直空着,因占地面积最大,院落空旷,大多时候被充当练武场。西苑为客苑,片刻之前便入住了一位临时客人。苍昊进屋时,已经七十八岁精神却却显然还不错的纳伊皇帝陛下已经醒了,正坐在桌边细细摩挲着手上的一块令牌那是一块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远的寒玉打造而成的,成人男子手掌的长度,宽约三寸,整体形状与一般玄铁令牌无二致,通体呈玄黑色,色泽圆润,触手寒凉。玉中极品,用来打造令牌似乎显得暴殄天物,但无人知道,彼时以所有精心收集的极品玉打造成令牌,不过只是为了成全一个人的爱好而已。“这块玉令看起来被包养得极好,阁下有心了。”负着手,一身白衣如雪的苍昊缓缓踏进门槛,修长的身形透着沉静与清贵,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绝世风华与霸气,周身流露出的气息,教人一瞬间忘却周遭一切,所有心神无形中自然而然的就凝聚到了他的身上。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老者,抬头看着对面优雅撩衣落座的年轻男子,霞姿月韵,倾世风华,令人目眩,老者有一瞬间的失神。静静地打量了片刻,无需任何可以证明的信物,老人心里已然确定的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份,淡淡笑道:“陛下的容颜,与宇帝年轻时很像。”“是么。”苍昊漫不经心地勾唇淡笑,“阁下这些年这皇帝当得也不错,算是没辜负宇帝当年的扶持。”即墨晟闻言怔了一下,随即苦笑:“对纳伊子民,朕虽然做得还不够好,但自认问心无愧。然而对于即墨氏皇族,朕却无疑是一个不孝子孙,酿下此般断绝子嗣的滔天大罪,死后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阁下倒是不必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苍昊淡淡一笑,“人非圣贤,岂能件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