惚,手里捧着的不知是茶还是酒,正在缓缓啜饮。自苏末三人走进酒楼,这个女子的视线就一直盯着窗外,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对酒楼里因为有外人进入而引起的骚动也充耳不闻,似乎完全漠不关心,也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而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这个女子看起来与这酒楼里的气氛似乎格格不入,身上也没有那些三教九流之人身上掺杂的戾气与野蛮并存的凶残气息。只是,苏末淡淡一笑,能独自霸占酒楼里位置最好的一张八仙桌,并且无人敢上前来打扰,这女子,自然不会真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无害。这西域的边关虎城,看似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带,此时来看,却似乎突然间又觉出了几分意思来。眸光流转,苏末勾唇轻笑:“那个一直盯着碧月看的老家伙,内力似乎不错。齐朗,在那位姑娘杯子里的茶见底之前,让他自行回家安享晚年,给后代子孙也稍微积点德攒点福气,别年纪一大把了,还出来祸害人间。”说罢,也不去看众人是什么反应,迳自从容地走向靠窗的那张桌子,红衣姑娘依旧在浅浅啜着杯中物,视线没有焦距地落在窗外。待苏末走近,女子才缓缓转过头,淡淡看了一眼容颜绝世罕见的苏末,须臾,缓缓开口,语调却没什么起伏:“我这杯中之物,是酒,不是茶,并且今天之内,大概是喝不完的。”苏末挑眉,瞥了一眼她面前的酒壶与茶壶,和她此际正握在手里的玲珑小巧的白色青花瓷酒杯,饶有兴味地道:“为何姑娘酒量不佳”女子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底思绪,眉宇间神色有些缥缈,她缓缓点头,声音过轻而显得有些朦胧不清:“酒量不佳,酒品也不好,一旦喝醉了酒,就会想杀人”嗯苏末略显讶异地挑高一道眉尖,敏锐地察觉到在女子说到想杀人的时候,酒楼里在刹那间变得诡异而凝滞的气氛,虽瞬息即逝,然而苏末却陡然觉得事情似乎愈发有趣了。“想杀人却偏偏”女子眸光再度转向窗外,嗓音低得几不可闻,“杀不得人。”想杀人,却偏偏杀不得人看来这个女子,身上也有着不一般的故事呢。苏末浅笑盈盈,动作优雅得仿若真的贵公子一般在女子对面坐了下来,并无好奇地道:“姑娘想杀什么人”“自然是所有该死之人。”女子淡淡答道。“既是该死之人,为何偏又杀不得”苏末问道。女子却没再说话,浅浅地又抿了一小口杯中酒,只是浅浅的,抿了一下,仅仅润湿了朱唇而已。这样子的喝法,就算杯子再小,量再少,今天之内想要饮完杯子里的酒,怕也是难的。不过,此时这个问题显然已经不再重要,一向清冷如玉的苏末,好奇心从来都是有限的,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她自然不会多嘴再问。“碧月。”碧月一直站在苏末身后,突然听自家女主子出声叫唤,忙应道:“主子可是口渴”“口渴倒还好。”苏末懒懒一笑,“只是既要看戏,自然不能离了酒助兴,姑娘的酒既然喝不完,不如分一点给在下如何”红衣女子头也没回,只淡淡道:“请随意。”于是碧月从袖中取出一只同样精致色泽更加圆润的白玉酒杯,以干净的丝帕几番擦拭之后才放置到桌面上,恭敬地给苏末斟了酒,怡然又带着几分好奇地笑道:“主子知道属下带了酒杯出来”“来这种地方,事先必是对此处了解得足够清楚了,若不自备充分,待到吃到膳食喝到茶酒,大概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苏末浅浅笑着,缓缓品了一口酒,酒含在口中,醇香馥郁,入口柔绵,清冽而甘爽,伴随着美酒入腹,香气缓缓下腹又回升,苏末眯着眼享受这难得的好酒,半晌,才淡淡道:“若如此,碧月你觉得自己负荆请罪有用么”碧月笑叹:“主子英明。”品完一口酒,苏末便当真如她自己所说一般,静静地回过眼,要看好戏了。齐朗对大堂上众多意味不明的眸光视而不见,眼睛只注视着刚才说话的老者,双臂环胸,一步步走上前,恣意笑道:“老人家今年贵庚”那老者见齐朗不知死活地靠近,不由阴森森一声怪笑:“废话少说,要找死就快点,阎罗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话音刚落,已猝然出手,一双枯瘦如树皮的手掌闪电般朝齐朗头顶心袭来,带着重逾千斤的力道这一掌莫说能不能顺利拍碎齐朗脑门,头顶心乃是人身体最脆弱的部位,哪怕只是触及一星半点,以那般碎瓷成末的深厚内力,这男子也定然是凶多吉少。众人瞬间屏息以待,十数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齐朗,只待他一个避之不及,被立毙当下、313第313章 高手拮据眼看危险将至,千钧一发之际,齐朗却依旧不慌不忙,身子急速后退三步,在老者一击落空的刹那,闪电般迅速出手,一击即中,在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目光中,以一种极其诡异而又刁钻的角度,看似轻飘飘却利落地捏住了老者腕上脉门,五指之下隐含的力道叫片刻之前还一副森冷阴狠表情的老者瞬间脸色剧变,眼底骤然闪过惊恐之色齐朗此刻的表情张扬而冷酷,对老家伙惊恐的表情视而不见,在老者灌注十成内力于另外一只手欲反击之际,冷冷一笑,手下蓦然使力,老者瞬间发出一声沙哑难听的惨叫:“啊”那声音,惊得所有人一个战栗,堂上大多人视线片刻没离二人,此时已然有人觉出老者的手腕处似乎呈一个怪异的姿态软软垂下,脸色惨白而萎靡。老者的惨叫倏然僵滞,哇啦一声鲜血如箭注喷出,却是内力未发而遭强力反噬,几乎震碎了心脉,五脏六腑一瞬间皆移了位。几乎所有注视着二人动作的旁观者皆脸色大变,眼底难掩震惊之色只这须臾时间,内力深厚的老者,在此酒楼坐镇已经三年未遇敌手,今日竟如此轻易地栽在了一个看起来万分无害的年轻男子手里,而且是以如此痛苦而狼狈的方式。一只右手已废,没有人知道,齐朗只凭一记简单的手法,甚至没有用到任何内力,便轻而易举地断了老者右手的腕处筋脉,而今遭自己内力反噬,导致心脉也碎,便是大罗神仙降世,也是回天乏术。齐朗松开手,任由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手下败将摔落地面,身体还在一阵一阵地抽搐。众人此时再看他,那惊惧的眼神已然似是在看一个高深莫测的绝世高手。虽是瞬间发生也瞬间便结束的生死较量,然引发的震动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只有红衣女子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口抿着酒,神情飘忽地望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碧月,为何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看见有人吃饭”苏末突然偏过头,显然觉得有些奇怪。只是,这个时候,她不关注一下刚刚倒在地上快要断了气的老头,反而留意起人家吃不吃饭的问题众人惊惧的目光纷纷落到她身上时,不由增添了些奇怪的意味。碧月笑道:“主子,他们吃不起。”“嗯”苏末挑眉,“那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只喝茶,或者饮酒”“不是。”碧月淡淡一笑,解释道:“江湖上有擂台,每次武林大会都能能让许多人一举成名。而在虎城,这间酒楼就相当于一个小地方的擂台,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远近闻名的高手,常人惹不得。他们占住了这里的位置,是靠本事得来,若有人挑战并且能打败他们,则此位便立刻换个人来坐。若打不过,则挑战之人留下性命,或者足以与性命相抵的一切可用来交换之物。”“哦,原来如此。”苏末了然,“这么说来,他们定是有钱之人了,为何却连一顿饭都吃不起”“不,恰恰相反,他们其实是最穷之人。”碧月道,“一般进来酒楼的,不在乎两种人,一是为挑战而来,目的是在虎城博一席之地,这类人往往本身并没有多少身家,无法满足他们抵消性命所开出的条件,挑战是胜是败,其结果就是其中一人死亡。第二种就如我们今天这样,为的一饱口腹之欲,但偏偏因找不到座位而欲作罢,若不是有人主动找死,此时我们大概已经离开酒楼了。他们有人看中了主子身上的玉佩,也有人熏心,眼睛被雀儿琢了不管怎样,能带着价值连城之物进入此间酒楼的,无一不是势力背景雄厚之人,就算本身身手不如何,手下豢养的高手也是无数,这样的人,一般人惹不起,眼拙之人也自会付出该付的代价。”微微抬眼巡视一周,发现所有人都以一种震惊的眼神在看着自己,碧月浅浅一笑:“霸占着这里的位置,就相当于在这里摆下了小小的擂台,偏偏这里的酒菜贵到离谱,他们没有足够的银子,只能命贴身的仆人在外面打包些干粮,没有仆人的就只能自己出去寻些吃的,吃饱了再回来继续守着自己的位子。好在这间酒楼食物贵得离谱,茶和酒倒还算好,三五十两银子便能打发一天,有时他们不愿离开,便只喝茶也能过了一天。”三五十两苏末眼神怪异地看着碧月,一壶茶或者一壶酒需要三五十两,居然叫做“还算好”那不算好的吃食,究竟贵到了什么离谱的地步不过,身在虎城,一个月消费不起千两银子,大概也只能算是穷人了。“看着风光,原来手头却如此拮据。”苏末了然之后,反而更加不解,“既然他们能在虎城占有一席之地,说话应该是很管用的吧俗话不是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地头蛇不是最擅长搜刮民脂民膏”“嗯,这里的地头蛇比较清高一些”碧月自己说着说着,嘴角却是蓦然一抽,真心觉得有些无语。苏末的反应就更无语了。“这日子过得如此寒酸,他们又这么辛苦,究竟是图的是什么”碧月无奈叹道:“图个高手的名声和随心所欲想杀人就杀人的任性呗。”只是,却也不知他叹气是为哪般。“这件酒楼倒也奇怪,就为了成全几个高手的名声,拒客人于门外,这般营业却是闻所未闻。”齐朗撇下那奄奄一息的老者,朝这边走了过来,大喇喇地在苏末身边的一个位置坐下,想喝茶,左右看了看,却没有茶杯,视线瞥见一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红衣女子,颇为有趣地道:“这位姑娘不会也是整日占着酒楼的一个位子不放,只为品尝这点酒水,和欣赏窗外的风景吧”、314第314章 高手难测虽刚才忙着杀人,但他的耳朵可也没闲着,这姑娘所说的醉了就想杀人,可偏偏杀不得人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既然杀不得人,酒量浅又不能喝醉,那么整日和这些横眉竖目满脸横肉的臭男人待在同一个方寸之地,却不知这姑娘所图又是为了哪般“不管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用”红衣女子浅浅的一笑,嘴角那笑容带着无法言喻的落寞与一种教人心碎的沧桑,她没有回头,依旧执着却又飘忽地望着窗外某一点出神,“反正,这是我最后一天待在这里了,过了今天,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什么意思齐朗眨眨眼,转头看向他家少主这情况似乎与预想的不大一样啊苏末没说话,视线四下一瞥,刚才还一心要看好戏的众人,此际脸色难看,神色带着惊惧,惊惧中又似隐含莫名的兴奋真是奇怪又可怜的一群人。苏末漫不经心地往地上一扫,四肢蜷曲着躺在地上的老者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一直稳稳站在柜台之后算账拨算盘的中年男人这才抬起头,淡淡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漠然地打了个手势,便有两名壮汉从门口方向走了进来,不发一语,默默抬起老者的尸体就出了门,也不知是要扔到哪里去,乱葬岗或者荒郊野外待那两名壮汉身影消失在眼前,中年掌柜才面无表情地看着齐朗,淡淡道:“公子只管杀了人,却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杀的是什么人吧”齐朗扬眉笑道:“什么人也挡不住自己找死。”“这是实话。”掌柜赞同地点头,“不过,公子既然进了本酒楼,在下还是应该告知公子一声,这位老者,是当朝费将军的岳父,虽身无官职,但在虎城乃至整个大西比皇朝,知道其身份的没有人敢轻易惹他,所以他才能在此横行三年。”大西比皇朝齐朗脸色怪异地抽搐,怎么恍惚有一种小日本在高呼大日本帝国的错觉不过齐朗眉头皱了皱,“这个费将军又是何方神圣值得本公子把他看在眼里么”“公子不识费将军很正常,但没听过费将军的名号”眯了眯眼,中年掌柜突然扯开一抹奇怪的笑意,“公子却显然不是本国之人了。”齐朗瞥见他唇边那抹怎么看怎么令人不舒服的笑容,眉头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