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蓦然一声暴喝,震得齐朗小心肝猛颤了一下,欲先行退出去的脚步僵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未尽之言也如数吞回了肚子里。“你敢踏出这道门试试看,信不信朕剥了你的皮”女皇陛下的怒吼听来威慑力十足,不过就算你想剥了我的皮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吧背对着女皇的齐朗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看着她因漫天怒火而胀得通红的俏脸,不由有些心虚。沉默了片刻,心里隐隐生出几许愧疚之感,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沉默长久横亘在两人之间,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女皇陛下才收敛了脸上过分不冷静的表情,冷冷淡淡地讽道:“还以为你不敢再出现在朕眼前了呢。”“怎么会”齐朗随口应了一声,环顾四周,“台风过境也不过如此,陛下如此这般失去理智的行为,不应该是一国之君所为。”女皇冷笑:“擅自离开祭司殿,罔顾皇室与子民福祉,难到就该是至高无上尊荣神圣的大祭司所为”说到这里,女皇清冷的眸子锁在白齐朗一身宝蓝色劲衣装束上,冷斥道:“你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打扮你的祭司袍呢”不伦不类之前穿得跟白色巫师一样的才叫不伦不类吧“我没打算再回祭司殿,所以那衣服以后没机会穿了。”齐朗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门外,转头看向女皇,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也不欲与她争辩,淡淡道:“我有事同你商量。”“什么事”女皇皱眉,继而了然地冷笑,“若不是有事你今晚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吧你打算再躲上多久”“我不想加入你的后宫,也不愿与你正面冲突,所以我那不是躲,只是想给你时间冷静一下。”齐朗淡淡解释,压根不理会这样的解释能不能站得住脚,也不管对面的人接不接受这样的理由。不过事实证明,他所谓的给女皇时间冷静,最终俨然是适得其反了,女皇不但一丝一毫都冷静不下来,反而理智全失堪可媲美火山爆发。天子一怒,雷霆震动,伏尸百万好吧,齐朗在心里小小地反省了一下,那些因谋逆而死的四万龙骑卫实际上也是无辜的,只是不幸跟错了主子而已,若不是因为他的事,大概也不会死得这么快。面对这样蹩脚的借口,女皇陛下只是冷冷瞪了他一眼,也懒得再去拆穿。不过,有一点他却是想错了,她从来没曾想过要把他收入后宫,即便是上次要求与他成亲,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如他这般不受约束的男子,又怎么可能屈就在后宫那样的地方况且,大祭司的身份比之女皇,几乎同等尊贵,就算她想,谁又能允许祭司殿最神圣的大祭司与后宫一干男子无聊争宠只是这些话,她不知该如何说,直到目前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与他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愫,甚至于,对他来说,或许她压根就是可有可无夜婉清心里有些压抑,甚至觉得有些烦躁而悲哀一国之君又如何至尊至贵的身份,至高无上的权力,万人仰望的地位,世人费尽心机想追逐的一切她都有了,可二十七年来唯一一次如此目标明确地想要得到的,哪怕明知道要付出巨大代价也绝不后悔地想要去做的,却至今依旧无法如愿。上天究竟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他给了你世人艳羡的一切,却偏偏对你真正在乎的漠然视之,甚至一再捉弄“陛下,我今晚来找你是因为司徒婉柔的事。”不再刻意维持以往圣洁的伪装,反正已经没有必要,齐朗直接开门见山。“她怎么了你是想继续帮着她对付朕”女皇冷嘲。古人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一点也没说错,女皇记恨的本事也堪称天下无双了。齐朗嘴角抽了一下,“不是,我目前是需要陛下帮忙对付她。”女皇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祭司不是神通广大么居然也有用得着朕的地方”齐朗闻言微微沉默,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他向来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之前因为心虚愧疚一再忍让,怎料此女歇斯底里如此难以沟通,深吸口气,齐朗漠然道:“陛下若累了,还是先歇着吧,白某告退了。”说罢,当真是转过身就走,显然一刻也不欲多留。边走心里却在腹诽,每日花费大批人力费心寻找,今晚本少爷主动送上门了,女皇陛下您倒是拿起乔来了哼,说话就不能温柔一点,真当我是来给自己找难受的“白齐朗你给朕站住”怒极的女皇陛下倏地拍案而起,铁青着脸怒吼。若此女是他老婆,齐朗发誓一定要好好教教她什么叫温柔似水,什么叫小鸟依人,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婉约动人才能掳得男人的心,如此这般河东狮吼,岂不是把男人都吓跑了“陛下是否愿意心平气和地与白某一谈若不愿意,就当我今晚白来一趟,司徒婉柔的事我自己再另外想办法解决。”御书房的门就在眼前,只差一步就可迈出去,齐朗却停住了脚步,淡淡的嗓音已经敛了所有情绪,传至夜婉清耳里,带着无法忽视的淡漠。就如同这一年多来她每次去到祭司殿时,他对她始终不曾敞开心扉的温淡有礼,明知他终日带着一副欺骗世人的面具,她却偏偏拿他无可奈何。身处祭司殿的大祭司白齐朗,这一年多来在无一人察觉之下,时时牵动着女皇至今无人进驻的心怀,却偏偏又是深得女皇厌恶的存在。礼教,世俗,神灵,伦常,臣民的敬仰尊崇,祭司殿的圣洁纯净,无一不教女皇陛下深恶痛绝。此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男子,与那祭司殿中侍奉神灵的明明是同一个人,此时看来却又偏偏如此不同,卸去了空灵却虚伪的圣洁,如此这般喜怒平常的男子才感觉恁的真实,夜婉清很明确的知晓,自己内心想要的,是哪一种面貌的白齐朗。可知道是一回事,登基九载,女皇陛下从来唯我独尊说一不二,何时需要纡尊降贵去讨别人的欢心御书房的气氛在齐朗话音落下之际陡然陷入寂静,齐朗望着门外漆黑的天际不语,女皇则望着齐朗阳刚修长的背影,半晌,终于敛了脾气,放下了身段,嗓音也难得放得柔和了些许,“既然来了,朕总不好叫你再回去,御林军这些天着实辛苦了,齐朗,你体谅体谅他们。”也体谅体谅她,满心满怀无法说出口的情意。天际愈发黑沉,前两日还星月满空,今夜却是一颗星子也无,漆黑而透着孤寂。齐朗敛了敛眸子,遮去了眸底诸般情绪,想扬扬唇角,却发现徒劳无功。他虽然有时幼稚玩闹,大大咧咧,但能在二十一世纪的苏家站稳脚跟,他不只是身手够好,脑子也是绝对够用的,女皇未及言出口的情意,以及不动声色的退让,他明显感受到了,并且心底无法抑制地涌起一股陌生的是动容么“坐下吧,我们谈谈。”女皇淡淡开口。坐下,我们谈谈这句话听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若在平日,齐朗一定懒洋洋地拽着身子随意走到一张舒适的椅子上半躺半侧或者半靠着身子,反正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即使当着女皇陛下的面,他也不会觉得拘束,横竖伪装已经卸下了,什么形象的也就无所谓了。不过此时,这句话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尊贵的大祭司在一刹那间所有理智迅速回笼,并且暗自懊恼屁股上挨了九下,数量不多,质量却绝对上乘,没有破皮,没有流血,但姓谢的真的是打算让他牢牢记住教训,手下看起来没使什么力,却也半分没有留情,上药时自己侧过头对着镜子,都能看到屁股上整整齐齐罗列着九道高高肿起的棱子,泛着骇人的黑青色,疼得他直想骂人,此时此刻,他要是敢坐下才怪了。该死的那个姓谢的,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不过这种有损男人尊严的事,他是打死也不会与旁人说的,尤其是眼前的女皇陛下。转过身,齐朗看着灯色朦胧下女皇清丽的容颜,眉宇间还隐约可见几分柔软的雅致,不由心里一动,笑道:“陛下,今夜虽然无星无月,却有晚风送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如何”夜婉清一怔,看着他毫无芥蒂的俊朗笑脸,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暖而柔和的感觉,一直暖进了心底。须臾,她淡淡道:“随你。”、227第227章 铁石心肠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御书房,两人避开御林军的巡逻,离开奢华的宫殿,绕过亭台楼阁与小桥流水,一路缓缓行至静谧无声芳香弥漫的御花园。沉沉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夜风徐徐吹在脸上,别有一番清凉舒沁的惬意。四下一片沉寂,偌大的御花园里没有半个人影,白日里娇艳盛开的各色名贵花种此时亦是安静无声地收敛了芳华,只有浮动在空气中的芳香,似是永远不会消逝,清清浅浅钻入鼻尖,教人觉得即使是在寂静的夜里,也能清晰感受到一阵来自心灵上的平静。夜婉清深深吸了口气,轻嗅着鼻尖下的清香怡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舒心的弧度,蓦然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所有因某人不告而别的失踪而引起的焦躁与暴怒,一刹那间仿佛已消失得了无踪影。“朕与后宫隔阂已久,平素里也没有太多的闲情雅致,这御花园,虽一年四季百花盛开,朕却已许久没有到此光顾游玩了。”“看得出来。”连一个守卫都没有,黑漆漆一片,一星半点的光亮也无,可见此处被忽略的程度。齐朗与她并肩走着,没有觉得丝毫不妥,他本就是不是一个太重君臣之道的迂腐古板,何况对方在他眼里,始终都只是一个纠缠不休叫他苦恼的女子而已。对一个古代的女皇,他真心提不起半分敬畏惶恐之心。“前面有一座灯湖塔,那里有光亮,但地处偏僻,我们就算待到天亮,也不会有人察觉。”女皇的嗓音平静,甚至隐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与这几日动辄雷霆大怒的模样判若两人。齐朗无所谓地点头。今晚他进宫来只是因为对付司徒婉柔的事情需要争取她的配合而已,其他的事情并不重要。漆黑的夜丝毫也不影响二人黑暗中视物的本领,甚至有些话,只有在这样不用面对面而对方又确实存在的情况下才更方便说出口。“祭司殿,你是否不打算回去了”齐朗点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我不喜欢祭司殿里的生活,陛下可以对天下臣民宣布大祭司的死讯,然后让祭司殿选出一个真正圣洁无瑕一心侍奉神灵的大祭司。”“你以为大祭司是随便什么人都可担当的”女皇淡淡的嗓音在黑暗中听来带着几分沉静,即便九罗上至皇族下至百姓人人尊崇的大祭司正当着她的面宣布要卸任,似乎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女皇脚步顿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齐朗觉得奇怪,刚想开口问,便又听到她淡淡说道:“祭司殿若是消失在九罗,将会引起多大的震动与恐慌”“陛下,你在说什么”齐朗皱眉。祭司殿消失,九罗只怕也就不复存在了,所有九罗人执着传承了几千年的思想,九罗是得神灵庇佑的回家,若侍奉神灵的祭司殿消失,九罗必定危矣。“不回祭司殿,你打算去哪里”女皇陛下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淡问。齐朗道:“还不知道,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回离开九罗”“朕不准。”夜婉清打断了他未完的话,脚步微顿,复而又继续往前走,柔软的嗓音里多了几分冷怒与咬牙切齿的味道,“白齐朗,朕真不知道,你的心肝究竟是什么制成的,难不成当真是铁石心肠”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然太过寂静的夜,教齐朗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女皇陛下话语里的不甘与几丝隐忍的伤痛,不由静默。这女子对他来真的静了片刻,齐朗淡淡道:“陛下,你的身份,注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老生常谈的话题,千篇一律的借口。“若朕不做这女皇了呢”夜婉清在暗夜里冷笑,“白齐朗,若朕不做这皇帝了,你是否还有其他借口拒绝朕”齐朗一怔,“你说什么”“我说,我不做这个皇帝了,你是否愿意娶我”女皇耐着性子重复,并且淡淡加了一句,“我可以保证,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她是不是黄花大闺女这件事目前显然引不起齐朗的关注,他全部的注意力与满副心神,全放在了她那句“不做这个皇帝了”的话上面了。“不做皇帝你脑子进水了”他没有自恋地问她是否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古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人比比皆是,但若角色对调,他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这未来天下是属于苍月的。”说这句话时,九罗登基已九载的女皇陛下嗓音显得太过沉静,没有一丝一